废后已入冷宫

第1章：红烛冷帐守空闺永熙三年的秋天，风里已经有了凉意。但东宫太子寝殿内，

却是一片火热的红。楚玉薇端坐在铺着鸳鸯锦被的喜床上，头上盖着的红盖头沉甸甸的，

压得她脖颈有些发酸。盖头是用上好的云锦绣的，

上面用金线密密匝匝地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案，针脚细密，一看就知花费了不少心思。

可这精心准备的喜庆，却怎么也暖不了她心里的那份凉。屋子里静悄悄的，

只有跳跃的烛火偶尔发出"噼啪"的轻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烛火味，

混着桌上燃着的安息香，形成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喜床对面的紫檀木桌上，

摆着一对雕刻精致的红烛，烛火正旺，把满室的红色映照得更加亮眼。旁边是一坛合卺酒，

还有几碟精致的喜果，都一动未动。楚玉薇微微侧耳，

能听到远处隐约传来的喧闹声和喜乐声。今天是她和太子萧景渊大婚的日子，

外面的宾客想必还在饮酒作乐，庆祝东宫迎来了新的女主人。可谁又知道，这位新女主人，

此刻正独自一人坐在这空旷的喜房里，像个被遗忘的物件。她垂下眼帘，

长长的睫毛在盖头下投下一片阴影。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离家前父亲说的话。"薇薇，

你是楚家的女儿，这门亲事不仅是你的婚事，更是关系到我们楚家未来的大事。

皇家不比边关，凡事要多忍让，少出头。记住，你的位置安稳了，

楚家在朝中的根基才能稳固。"父亲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兄长也拍着她的肩膀，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小妹，以后就是太子妃了，

可得好好帮衬兄长。以后在东宫要是受了委屈，别怕，家里永远是你的后盾。

"楚玉薇当时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她从小在边关长大，见惯了生死离别，

也懂得家族利益的重要性。她知道，自己嫁的不是萧景渊这个人，而是太子妃这个位置。

所以，她对这场婚姻没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只想着完成好自己的"职责"，

扮演好太子妃的角色，为楚家在朝堂上争取更多的话语权。嫁给萧景渊，

不过是一场心照不宣的交易。她付出自己的婚姻，楚家则为他稳固太子之位提供军事支持。

很公平。所以，即使此刻独自一人坐在喜房里，楚玉薇的内心也算平静。她告诉自己，

没关系，就算萧景渊今晚不来，只要这个太子妃的身份还在，交易就算达成了一半。

她端正地坐着，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株在寒风中屹立不倒的青松。等待，

也是她职责的一部分。就这样，时间一点点过去。外面的喧闹声渐渐小了，

然后又慢慢大了起来，接着又小下去。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咚——咚——"两声，

沉闷而悠长。二更天了。楚玉薇放在膝上的手，指尖微微动了动。坐了这么久，

她的身子有些僵硬，肩膀也开始发酸。她能感觉到头上的凤冠越来越沉，

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可萧景渊，还是没有来。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在她平静的心湖里泛起。她不是不失望，只是这种失望，

或许更多的是对交易另一方不遵守规则的不满。又过了不知多久，窗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然后是宫女压低了声音的交谈。楚玉薇的心，下意识地提了一下。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

贴身宫女云珠的脑袋探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犹豫和为难。

"小姐..."云珠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楚玉薇没有动，

依旧维持着端庄的坐姿，声音平静无波："什么事？"云珠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把门掩上，

走到楚玉薇身边，蹲下身，小声道："小姐，夜深了，殿下他...他恐怕今晚不会过来了。

"楚玉薇放在膝上的手，悄然收紧，指节微微泛白。但她的声音依旧听不出什么情绪："哦？

殿下在哪里？"云珠咬了咬唇，脸上闪过一丝愤愤不平："还能在哪里？

听说...听说殿下去了偏殿的苏宫女那里。"苏宫女？苏媚儿？楚玉薇的脑海里，

浮现出一个身影。那是一个看起来柔弱无骨的宫女，平时总是低眉顺眼的，没什么存在感。

可楚玉薇记得，有几次在宫里碰到萧景渊，总能看到那个苏媚儿远远地站着，

而萧景渊的眼神，似乎总在她身上停留。原来如此。楚玉薇放在膝上的手，缓缓松开。

心中那一点点残存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待，彻底熄灭了。也好，这样倒干净。

她微微侧过头，看向云珠，声音依旧平静："知道了。扶我起来，把盖头摘了吧。

"云珠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小姐？现在就摘吗？按照规矩，

要等殿下亲自...""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楚玉薇打断她，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他不来，难道我要顶着这盖头坐到天亮？"云珠看着自家小姐平静无波的脸，

心里却莫名地有些发慌。她伺候楚玉薇多年，知道小姐看似温和，实则性子坚韧，

一旦做了决定，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她不敢再多说什么，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轻轻揭开了楚玉薇头上的红盖头。红盖头滑落，露出楚玉薇清丽绝俗的脸庞。烛光映照下，

她的皮肤白皙细腻，眉眼如画，只是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暖意的眼眸，

此刻却像是结了一层薄冰，透着一股疏离和冷淡。她看着镜子里穿着嫁衣、戴着凤冠的自己，

突然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容很淡，却带着一丝自嘲。费心准备的嫁衣，精心绣制的盖头，

还有这满室的喜庆，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笑话。"帮我把凤冠摘了吧，太重了。

"楚玉薇移开视线，不再看镜中的自己。云珠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帮她卸下沉重的凤冠。

没有了凤冠的压制，楚玉薇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脖子都轻松了不少。"小姐，您别伤心。

殿下他可能只是一时情难自禁，毕竟...毕竟那位苏宫女..."云珠想安慰几句，

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楚玉薇微微摇头，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我不伤心。

"她是真的不伤心，或者说，她没时间伤心。伤心是最无用的东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她现在需要做的，是接受现实，并想好下一步该怎么走。"既然他不愿意履行丈夫的职责，

那也别怪我不尽太子妃的义务。"楚玉薇走到桌边，拿起桌上的喜果，轻轻捏了捏，

然后又放下。"小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云珠有些不解地看着她。楚玉薇回过头，

目光清明而坚定："从今天起，东宫有东宫的规矩，我楚玉薇也有楚玉薇的底线。

他做他的太子，我当我的太子妃，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他愿意宠谁就宠谁，只要别来惹我，

也别想让我给他做什么表面功夫。"她顿了顿，

嘴角勾起一抹冷淡的弧度："等他将来登基做了皇帝，一纸废后诏书，咱们两不相欠。

到时候，我回我的楚家，他当他的天子，各安天命。"云珠听得目瞪口呆。她怎么也没想到，

自家小姐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废后诏书？这可不是随便能说出口的。"小姐，

您...您可千万别乱说啊！这话要是传出去，会惹大麻烦的！"云珠吓得脸色都白了。

楚玉薇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我只跟你说，你不说，谁会知道？"她走到窗边，

推开一条窗缝。夜风吹进来，带着一丝凉意，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不少。窗外，

一轮残月挂在天上，月光如水，洒在寂静的宫墙上。远处，隐约有灯火闪烁，

想必就是偏殿的方向吧。萧景渊，苏媚儿...楚玉薇在心里默念着这两个名字，

眼神一点点变得冰冷。既然你无情，就别怪我无义。咱们走着瞧。她关上窗，转过身，

看着满室的喜庆，突然觉得无比讽刺。"云珠，把这些东西都撤了吧。看着碍眼。

"她挥了挥手，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啊？现在撤？"云珠有些犹豫，

"这都是按照规矩布置的...""规矩？"楚玉薇冷笑一声，

"从他选择去苏媚儿那里的时候，规矩就已经被他打破了。现在，在这个房间里，我说的话，

就是规矩。"她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云珠只好点了点头，

开始动手收拾。红烛依旧在燃着，只是那跳动的火苗，却再也照不暖楚玉薇冰冷的心。

她走到床边坐下，看着云珠忙碌的身影，脑子里开始飞速地盘算着未来的日子。她知道，

从今晚起，她在东宫的生活，绝不会平静。萧景渊的冷漠，苏媚儿的得宠，

还有后宫那些虎视眈眈的眼睛，都将是她需要面对的挑战。但她楚玉薇，

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在边关那样艰苦的环境下她都能活下来，

更何况是这看似华丽实则肮脏的深宫她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睁开眼时，

眼神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藏着的是坚不可摧的决心。她不会祈求萧景渊的爱，

也不会嫉妒苏媚儿的得宠。她唯一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保护好楚家。

至于萧景渊...他欠她的，总有一天，她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夜色渐深，

红烛一点点燃尽，只剩下满地的烛泪。楚玉薇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床上，一夜无眠。

当天边泛起第一缕鱼肚白时，她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

清晨的阳光洒在她脸上，带着一丝暖意。新的一天开始了，她的太子妃生涯，

也正式拉开了序幕。只是这场戏，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一场独角戏。

楚玉薇看着远处渐渐热闹起来的皇宫，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萧景渊，苏媚儿，

东宫...我楚玉薇来了。你们准备好了吗？晨光透过窗棂，

在楚玉薇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光影。云珠端来温水时，见自家小姐正对着铜镜梳理长发，

乌黑的青丝垂落腰际，衬得寝殿那身未换下的大红嫁衣愈发刺目。"主子一夜未眠？

"云珠将铜盆搁在妆奁台上，水渍沿着盆底纹路缓缓晕开。楚玉薇握着桃木梳的手顿了顿，

镜中映出她眼下淡淡的青黑。"宫里的更漏走得比边关快。"她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

却不见半分倦意，"你去打听，今日卯时的朝会，太子殿下可曾缺席？"云珠刚要应声，

殿外传来细碎脚步声。

总管太监尖细的嗓音穿透晨雾："太子殿下驾到——"楚玉薇手中木梳"咔"地断裂齿痕。

云珠慌忙要去捡拾，却被她按住手背。铜镜里，昨夜本该出现的夫君正缓步走来，玉冠束发，

明黄常服上绣着暗金龙纹，只是眼角眉梢还带着未褪尽的酒意与春色。"太子妃彻夜未眠？

"萧景渊驻足五步外，目光扫过凌乱的喜房，最终落在楚玉薇未绾的发上。

他身后跟着的小太监捧着漆盘，里面是昨夜未来得及喝的合卺酒，如今酒液只剩浅浅一层。

楚玉薇起身行礼，动作标准得像演练过千百遍。"臣妾恭迎殿下。

"袍角曳地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昨夜殿下心系国事，臣妾自当静候。

"萧景渊喉间溢出一声低笑，伸手捏起她下颌："楚家女儿果然不同凡响。

听闻你在边关能弯弓射雕，怎么，如今学会说这些场面话了？"指尖触到的肌肤冰凉，

让他不由皱了眉。楚玉薇仰头看他，晨光恰好斜照进殿门，

在萧景渊轮廓分明的脸上切割出明暗光影。她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臣妾不敢。

只是昨夜偏殿火势太大，想来殿下忙着救火，自然无暇顾及喜房。""放肆！

"萧景渊猛地甩开手，龙纹常服的袖口扫过妆奁，一支碧玉簪"哐当"坠地，"楚玉薇，

你当东宫是什么地方！"楚玉薇直起身，碎发垂在颊边，倒添了几分凌厉。

"臣妾不知东宫该是什么地方，只知为人妇者当守妇道。

可若夫君心系他人——"她忽然抬手，将头上最后一支珠钗也拔了下来，

青丝如瀑般散在肩头，"那这太子妃的凤冠霞帔，不戴也罢。"殿内死一般寂静。

总管太监捧着合卺酒的手开始发抖，云珠更是跪伏在地，连大气都不敢喘。

谁都知道楚家手握重兵，新太子妃竟敢在大婚次日就与太子叫板——这是不要命了！

萧景渊死死盯着她发红的眼眶，那里面没有泪水，只有一片冰封的湖面。

他忽然想起三年前围猎场上，那个一身劲装追着兔子跑的少女，当时她也是这样，

即使跌下马背，眼里也只有不服输的倔强。喉头微动，

那句"你若敢废黜太子妃"竟卡在了舌尖。就在此时，

殿外传来娇柔的呼唤："殿下——"苏媚儿身着淡粉色宫装，鬓边别着朵刚摘的秋海棠，

怯生生地立在门口，裙摆上沾着些许露水。"奴婢听说殿下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