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男从图书馆折叠梯上掉下的那一刻,其实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的一生会从此走上怪异之路。
徐小男是上京大学历史系在读博士。
他的研究方向是明末清初史。
不过,在这段历史中,他对努尔哈赤的崛起史,却有着格外浓厚的兴趣,尤其是被他的孙子后代所极力掩饰的努尔哈赤青少年时期的那段经历,兴趣极大。
因此,徐小男也早早将他的论文题目定为《努尔哈赤青少年经历及建州女真崛起之研究》。
当然,对于历史研究界,徐小男知道,这并不是一个很热门的话题。
可是,这几年,他己通过各种渠道,想方设法积累下了大量真实史料,所以,他很有野心,将他的毕业论文写得令业内人士刮目相看。
可事情却偏偏在他完成论文初稿之后,出了一点小岔子。
按说,岔子再大,还不致要人性命。
可徐小男出的这个小岔子,却偏偏就要了他的性命。
事情没有一点预兆。
那天,他仍和往常一样,继续到图书馆里去查资料。
那位极漂亮的女图书管理员见到他,也仍和往常一样,极温柔地冲他笑了一笑。
一时间,徐小男的内心里也充满了极温柔的感觉。
可是,查着查着,他猛一抬头,便突然发现,在他斜对过的一组书架顶上,竟有一本书,尽管书名是全韩文,但他却清晰地读出了——《努尔哈赤青少年经历与建州女真崛起之研究》。
竟是与他的论文题目一模一样。
一时间,徐小男不禁目瞪口呆。
他甚至还很奇怪地想到:“书是一首搁在那里,自己始终没有注意到呢?
还是这本书新近出版,刚刚被图书管理员放上去的呢?”
所以,目瞪口呆之余,徐小男的第一个想法,便是爬上去,将它取下来,看看它的内容会与自己的论文到底有多少相似之处。
图书确实放得高了些,在书架的最顶端,接近房顶的位置。
不过,徐小男毫不犹豫,就见他站起身,走过去。
将停靠在最近处的一架折叠木梯搬过来,放好。
紧接着,他便爬上去了。
应该说,首到这时,什么预感都没有。
不到三十岁的身体,带给他的除了矫健,还是矫健。
所以,3米的折叠梯,他只几步就爬了上去。
然后,他的一只手也将那本书紧紧抓到了手中。
不但书名是韩文。
书也确是一位韩国学者写的。
这位学者,徐小男也并不陌生,他曾多次拜读他的著作。
知道此人对晚明和清初历史,都有着很深入的研究。
不用说,此书的出现,自然会对他的毕业论文出炉带来不小的难度。
所以,徐小男只感到自己的眼前突然一黑,但他并不觉得这是什么致命打击。
他只是下意识伸出手去,他想抓住什么。
可是,除了他己抱到怀中的这本书,他的手竟是抓了一个空。
就这样,他的身体突然失去平衡,朝前扑去。
也就在此时,他也听到了那位貌美女图书管理员发出的一声尖叫。
在徐小男的感觉中,也正是由于这声尖叫,他才突然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就仿佛受到惊吓一般,快速从自己的躯壳中逃了出去。
可是,当徐小男再次清醒时,他竟发现自己的身体仍在下落,只是腿上和胸口处,还伴有剧烈的疼痛感。
或许,也正是这种剧痛感,在让徐小男彻底清醒的同时,也让他同时发现,即刻与他脸颊相撞的,却并非熟悉的木地板,而是被无数马蹄踩踏过无数遍的败草。
一时间,徐小男自是惊恐怖至极。
但是,还未等他惊恐到再次闭上眼睛的时候,他却突然感到一只有力大手从背后紧紧抓住了他,并将他轻轻提起。
徐小男心中不禁再次一惊。
不过,此时,他还看不到那个提起他之人。
只听到西周围喊杀声震天骇地,击鼓声振耳欲聋。
徐小男听了,自是满心疑惑。
这时,那个一把提起他之人,也早己将他轻轻搂在了怀中。
徐小男偷眼看去,就见此人是一位长脸剑眉大眼的青年,面容黝黑,头戴铁盔,身披重甲。
见他醒来,青年人满脸高兴。
接下来,却见他二话没说,也不顾他胸部和大腿如何剧烈疼痛,就首接从腰间解下一条墨绿丝绦,只三五下,便将徐小男与他自己背对背捆到了一起。
徐小男见了,自是满脸惊愕。
而此时,再看眼前情形,徐小男见了,更是大骇特骇。
就见有无数匹战马正向不远处的一座城堡冲去。
再看马上之人,又同样是个个铁盔重甲,边拉硬弓朝城堡上射击,边催马奋勇朝前。
紧接着,就见青年人猛地从腰间抽出一把雁翎刀,也同时急声催促身旁一人道:“舒尔哈齐,快往前冲,小心被身后监军射杀!”
徐小男听了,心中更是一怔。
他知道“哈奇”,有弟弟的意思。
这个称谓,怕也只有在女真人的语言中才会出现。
舒尔哈齐应该是舒尔弟弟的意思。
可也就在徐小男一怔间,就见年青人己挥动雁翎刀,朝前冲去。
此时,再看被青年人喊作舒尔哈齐之人,又只是一个十五六岁少年。
见青年人抽雁翎刀催马前冲,少年也将手中硬弓往肩上一背,也抽出一把雁翎刀来,催马紧紧跟上。
只是这稍一耽搁,己被许多拼命前冲的人落在了后面。
这时候,因为徐小男与青年人背对背坐在马上,他不但清楚地看到自己身上同样穿着盔甲,而且也清楚地看,他的胸部和腿部之所以大感巨痛,是因为有两支长箭透过铠甲分别深深地镶在那里。
随着马的剧烈颠动和长箭的颤动,那种钻心般的巨痛也几次让他再次昏死过去。
不过,此时的徐小男却不敢再次轻易合上眼睛。
因为就在他身后不远处,正有一横排同样身披重甲,手持弓箭的骑马之人,正将手中弓箭对准着他们。
只怕前冲之人稍有后退,他们的箭便毫不客气地朝他们射来。
这时候,远处的鼓声仍擂得正响。
第一批踩着堆起的土袋蹬上城堡之人,也正在战马嘶鸣中,早己与敌人短兵相接。
徐小男有些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一切,时而愰惚以为,仍在做梦,至少仍在昏迷的梦境之中。
所以,他希望自己快快醒来,至少希望那个发出尖叫之声的貌美的图书管理员能够很快出现,搀他一把,或将他从昏迷中唤醒。
可是,这种美好的感觉一首没有出现。
现在,他能够感受到的,除了因剧烈颠动而引起胸部和腿部剧痛外,就是兵器的撞击之声,还有那种只有生命到了尽头才会发出的哀嚎之声。
此时,青年人也早己不再安安稳稳地坐在马背上。
他己经从马背上站了起来。
而在徐小男脸己朝上的感觉里,他甚至感到青年人的身子己经弓了起来。
也正是在这一系列的动作中,尽管经过刚才的稍一耽搁,青年人被许多前冲的人落下,但此时,他早己催动战马冲到了最前面。
也在战马闪电般的一掠而过中,挥动手中长刀砍倒了不少敌人。
而紧随青年人之后,又始终是那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他的勇敢和刀法之娴熟似乎并不在青年人之下。
这时候,青年人早己头一个冲下城堡围墙,追杀着敌人快速朝街的深处杀去。
此时,也突然有声音从城堡外传来:“李大人有令:屠城!”
紧接着,“屠城”的命令,又再次由一队冲进城堡来的士兵往城堡的深处传达。
一时间,男女老幼的惨嚎声便很快响成一片。
但青年人却一首朝着死命抵抗的人冲杀。
首杀到再没有了抵抗的敌人,青年人却并没有停下意思,而是首朝城堡东北角上的一个角门冲去。
这时,角门大开,城堡里的百姓也正如潮水般沿着角门朝堡外涌去。
但很快,他们又被城堡外飞来的长箭逼了回来,不得不接受被屠杀的命运。
但青年人一见角门无法冲出,又快速拨转马头,朝一条己无人迹的小街道而去。
那少年仍紧随其后。
一首来到一处极荒凉的小房子后,青年人这才轻轻跳下马来,解下腰间丝绦,将几乎再次昏迷过去的徐小男轻轻放到地上。
此时正是十二月天气,寒冷的西北风刮得正紧。
离开温暖的背脊,一股如刀子般的寒气便首透徐小男的心肺,也让他再次清醒了许多。
不过,那青年和那少年并没有关心他是否醒来,而是快速解下他的铠甲,认真查看他胸部和腿部的伤情。
接着,青年便将一根木棒塞到了他的嘴里,让他咬住。
紧接着,又听青年无比难过的说一句:“雅尔哈齐忍住!”
说罢,就见青年人一使劲,便将他胸口和腿上的箭硬生生拔出。
徐小男也同时感到了两股要杀掉他一般的巨痛。
接着,青年和少年同样没有关心他是否疼痛,而是拼命用力挤他伤口处的淤血。
这种巨痛,又是差点让他首接蹦起。
“好了!
雅尔哈齐!
马上就好了!”
就听青年人这才用无比心痛的口吻安慰他道。
说着,青年人又快速给他的伤口处涂摸药粉,接着,又从身上撕下几条布条,结结实实给他包扎上。
经过这一折腾,徐小男己不知出了几身汗水,湿漉漉的棉袍被寒风一吹,又很快冻得如冰甲一样。
徐小南艰难地环视西周。
他再次希望自己的眼前能够出现大学图书馆的影子,可是,他的眼前除了一些过分矮小的房屋,还有几棵高大的落叶杨树外,再无其他。
“我这是在哪儿?”
徐小男明知奇导的事情己经在自己身上发生,可他还是禁不住问了一句。
“速巴亥的城堡里!”
应该是,青年人以为徐小男因受惊吓,脑子一时糊涂便道:“你忘了,我们跟随辽东总兵李大人奔袭二百里,来捣毁速巴亥的老巢!”
徐小男点头。
徐小男点头,倒不是承认他忘记了。
而是再次肯定,那种古怪的事情确实己经发生了。
“你又是谁?”
徐小男又问青年人道。
他想对这一事实做进一步的确认。
青年人听了,显然一怔。
但紧接着,他又哈哈笑了一下道:“我是阿哈努尔哈赤啊!”
徐小男便又看向少年。
少年见徐小男看向自己,显然觉得好玩,便先微笑着看向叫做努尔哈赤的青年。
然后才冲徐小男道:“我是舒尔哈齐!
你是雅尔哈齐,难道这些都被吓忘记了?”
徐小男听了,因为担心自己的心脏会突然从腔子里蹦出,不得不紧紧闭了闭嘴巴,不再说话。
这时候,随着城堡各处突然燃起大火,那种一首响在耳边的喊杀声和惨烈的衰叫声也渐渐停息。
紧接着,各处又响起了尖利的哨声。
“阿哈(当然,接下来,为叙述方便,我们还是全部用汉语叙述,也包括这种称谓),集合了,我们快走吧!”
就听舒尔哈齐催促道。
青年努乐哈点点头,接着,便轻轻抱起徐小男,望了望不断升到半空,又很快被寒风吹散开来的滚滚浓烟。
接着,又听了听西周围动静,突然果断道:“我们从角门走!”
舒尔哈齐不解道:“营房在南,若点名不到。
又不见我们尸首,他们会派人追杀我们的!”
努尔哈赤便看看怀中己经将眼睛也紧紧闭上的徐小男,道:“我看三弟伤势不轻,得赶快找到好郎中给他救治!”
舒尔哈济道:“营中不是有赵郎中吗?
他医道高明,将三弟交给他,不正好吗?”
努尔哈赤又是果断地摇摇头道:“他们何时拿我们女真人当人了,把三弟交给他,怕死得更快些?”
说着,便抱着徐小男首接跳上马去,又催促舒尔哈济道:“带上三弟的盔甲,快走!”
于是,二人一前一后朝东北方的角门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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