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栀蹲在宿舍阳台的洗衣台前,手指机械地搓着那件洗得发白的T恤。
楼下的烧烤摊又飘来孜然味,混着隔壁寝室女生新买的香水,呛得她鼻腔发酸。
手机突然震了一下,是陌生号码。
“你是夏建国的女儿吧?
你爸出事了,现在在市立医院急诊。”
她手一抖,肥皂泡溅到锁骨上,凉得刺骨。
“什……什么情况?”
“吊塔钢架脱落,砸到了人。
李秀兰晕过去了,正在抢救。”
通话断了。
她抓着手机冲上天台,风猛地灌进衣领。
重新拨回去,对方只说一句:“你赶紧过来。”
她站在天台上,夜风吹得她站不稳。
楼下有情侣牵手走过,笑得很甜。
她低头看着自己沾满泡沫的手,指甲缝里还嵌着食堂打饭时蹭上的油渍。
不是真的。
一定不是真的。
可她己经冲下楼,连外套都没穿。
—夏栀攥着借来的五十块钱,在公交站台跺脚等车。
末班车早过了,这趟夜班公交是最后一班。
司机叼着烟看她上车,没说话。
她坐在倒数第二排,把脸埋进围巾里。
手机电量只剩17%,不敢开灯。
车厢颠簸得厉害,她盯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路灯,一颗心像被什么东西压着,喘不过气。
地铁口还有十分钟步行路程。
她小跑过去,冷风刮得脸颊生疼。
地铁站空荡荡的,自动扶梯停着,她踩着台阶往上爬,呼吸越来越急。
手机响了。
是医院护士打来的。
“病人情况不稳定,必须马上手术。”
“要多少钱?”
她声音干涩。
“五万押金。”
她翻出母亲缝在内裤夹层里的银行卡,卡边角己经磨得起毛。
余额两千七百西十三。
她开始打电话。
大姑说最近家里装修没钱。
二舅挂了两次。
表姐劝她放弃,“你爸这个年纪,治好了也是拖累。”
她站在医院走廊,玻璃墙上映出她苍白的脸。
她看着那个女孩,眼睛红得吓人,嘴唇干裂出血。
她想,我该怎么办?
—她终于找到主治医生,拦在病房外的走廊。
“能不能先做手术?
钱我马上筹!”
医生皱眉:“我们理解家属心情,但医院也有规定。”
“我爸是工地事故,是不是能走工伤保险?”
医生看了她一眼:“如果单位买了保险的话。”
她咬牙:“他是在‘云海建设’工地上出的事。”
医生没接话,转身走了。
走廊尽头传来轮椅碾过地砖的声音,她回头,看见护士推着一个昏迷的男人经过,床头挂着“ICU”标识。
她靠在墙上,腿有点软。
手机震动。
是工地打来的。
“夏小姐,这事不能怪我们,是你爸自己没戴安全帽……”她打断:“我要找你们负责人。”
“他出差了,这两天不在。”
“那我要看现场记录、监控视频。”
对方笑了:“小姑娘,你想多了。
这种事,谁会留证据?”
她握紧手机,指甲掐进掌心。
“你们等着。”
她挂掉电话,抬头看着医院天花板惨白的灯光。
头顶的日光灯嗡嗡作响,像是某种警告。
她不知道的是,走廊拐角处,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正默默记下了她的名字和病房号。
而她更不知道,此刻某个办公室里,有人正看着她的照片,低声说:“夏建国的女儿,就是她?”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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