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沉的天空似乎等待着一场大雨倾盆。
燕楚国和万晋国隔海而望,喧闹的不像话。
眼看着昔日一望无际的海面上,突然高起一座大山,烟雾缭绕间看不真切。
平平无奇的一场雨,却异常的喧嚣。
“罗子星宿,奎璧难知。
宿命相知,互为因果。
这人间啊,要变天啦。”
一疯疯癫癫的老者,拿着酒壶说些谁也听不懂的狗屁胡话。
穿行在人海里,像是跌入凡尘的一粒沙子。
然而没人能注意到他。
燕楚内电闪雷鸣,青山叶家灯火通明。
一少年绕过廊柱,走进一舍,轻轻敲了几下。
一声咳嗽应允,便开了门。
“尧秋,怎么样?
查到没?”
桌案前叶尧秋抬起头来,脸上虽是疲色,却带着难以忽略的兴奋。
“找到了!
度朔山!”
“我看看!”
那少年坐在一旁,如此凑近了瞧。
只见卷轴上横平竖首就几个大字,魂归度朔,身死幽冥。
隔天,消息就传了个遍。
“海边长了座山!
很难看清楚。”
“海边长了座仙山!
要给俺找媳妇?”
“你说什么?”
一人拍桌而起,黑卷的胡子绷首,一脚踩凳,一手叉腰。
“你是说海边长了金山,还他娘的全是金箔?”
那还得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便要上山,这会儿别说山上有豺狼,就是有刺刀,也是装潢。
一道道帆船从山的两边驶行。
燕楚皇宫内,早朝己过却依旧站列两边的大臣们面面相觑,头顶冒汗。
最高处的龙制金丝楠木龙椅上,身穿明黄色龙袍的男子靠在上面扶额一副很棘手的模样,整个大殿笼罩在低气压下。
一旁的御前传声太监脸色变了又变,“啊”了一声,然看了一眼那皇帝,屏退传话进来的小太监,擦了擦莫须有的汗,然后上前,小声开口。
皇帝扶额揉眉的手忽然一顿,“跑了?”
“皇上息怒!”
大殿之上顷刻间乌压压跪了一地。
“你们凑什么热闹?”
他皱着眉环视下面头都不敢抬的众人,“也是,一个个大气不敢出的样!
朕留你们有何用?”
“臣罪该万死!”
又是齐刷刷的一声。
皇帝一挥袖衣,像是气急,哼一声,“楚振肆何时回来?”
“启禀圣上,楚将军连平万晋两座城池,万晋必输无疑,想必不出七日,便能大获全胜、班师回朝。”
皇帝点点头,屏退众人,独自一人在殿里来回踱步。
“陛下可是担心那凭空出现的度朔山会带来什么不该出现的变数?”
殿后走出一女子,约莫二十出头的模样,一身白色长裙,帽子紧紧遮住脸,露出散开的碎发。
“能出现什么变数?!
十几年身死魂消的人还能活了不成?”
“陛下想让她活?”
中年皇帝抬头看她,“你什么意思?”
他一脸探究的凑近,“在打什么鬼主意?”
“王朝之心。”
一言出,皇帝震在原地。
“陛下放心,我己经派了人手去,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们都能应对的来。”
度朔山上,一乌漆麻黑的东西被雨冲刷的泥土掩埋,勉强可以看出个人模样。
她动了动手,似乎被什么桎梏住了,一扭头……大眼瞪小眼。
她看着面前巨大的兽类陷入了沉思。
这是什么鬼地方?
那野兽似乎很是亲近,上前来左右嗅嗅,居然主动来舔她的手。
看着手上不知是雨水还是口水的水渍她一阵恶心,转脚一下踹了过去。
不曾想这体型巨大的猛禽居然一下被踹飞过去,不见了。
“……”我真该死!
她仰躺着,似乎没有起来的想法,脑袋里轰然炸响。
“她醒了!”
“醒了?”
“几十年了居然醒了!”
“奴都以为她睡死过去了。”
“你们是谁?”
“是罪恶!”
“是怪物?”
“是世界的惩罚!”
她感觉自己脑袋要炸开了,眼下咬着牙开口,“一个一个说。”
“哼,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吧。”
“你是谁?”
“从哪来?”
“深陷哪种罪恶?”
她这次没说话,看着望不到边的乌云叹了口气。
“有故事?!”
“我爱听。”
“说来让我们高兴高兴!”
一群幸灾乐祸的家伙。
她等待脑袋清明了一些才坐起来,“想起来了,八宝禁寺的恶鬼。”
然一阵喧嚣,蜂拥而来的潮水扑面而来,失重感接管脑袋,止不住的下落。
有种自己要落入地狱十八层的错觉。
这感觉很熟悉,就像扑面而来的风,带着呼啸,唤起最深的记忆。
世书有言,在度朔山中存在着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寺,这寺之所以与众不同,是因为它容纳的并非是看破红尘、一心向善的香客和佛子,而是这世间无法容纳的罪恶。
其分八层,分别名为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色欲和享乐七层。
而第八层,供奉着属于天下的王朝之心,至今无有人看见。
但要说严谨,实则在很久之前,燕楚第三代皇帝杀害亲族,踩着累累尸骨坐上皇位的时候,燕楚便被埋下了诅咒。
无一例外,此后的每一任皇帝皆是短折而死。
而度朔山也是在那时消失。
而后来,燕楚有位大人,姓名未知,只知道他跟随燕楚祭司的姓氏,被唤作温大人。
在燕楚与万晋的最后一战里,他不知怎的突然背叛国家,从摘星阁上一跃而下,魂飞魄散,尸骨无存。
而供奉王朝之心的地方,就叫做八宝禁寺。
她最先感到的是冷。
不是寒冬腊月刺骨的冷,而是从骨髓深处渗出来的阴寒,仿佛有人抽干了她的血,灌进了冥河的冰水。
她试着动了动手指,指尖触到坚硬潮湿的东西,仿佛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咒文。
“你这小哑巴,命都没了,还要去管旁人,她死没死与你有什么关系?!”
她感觉到有一双手在自己的身上摸索,最后好像盖在她的眼睛上,呼了口气。
“哎?
你瞪谁呢?!
知道我是谁吗?”
那姑娘似乎被气的不轻。
她嗔怪一声,“你!
若不是你方才救我一命,我又何须多这一嘴!
你岂不是平白要别人看你笑话。”
她听不下去,伸手扯开了盖在自己脸上的东西,一瞬间豁然开朗。
双方都挺震惊的。
一方只看到眼前人多,个个狼狈,而刚才说话的,应该就是面前这位,鹅黄的罗裙,别致的造型,看着便是个锦衣玉食的大小姐吧。
而面前这人……面容很是英朗,刀削般的眉毛,狭长的眼睛,看着倒不该是狼狈模样的样子,是个哑巴吗?
而另外一方……“哈,我当你真傻,没想到是装傻。
挺精明啊,小哑巴。”
一旁一男人嗤笑道,“藏着个大美人不让我们看到啊。”
“难怪舍不得松手,这要是让我享受一会,便是命都能拿得出手。”
好一个污言秽语。
她心里不爽,面上也确实不爽,在听到一声“呦,美人生气了。”
的话中,不知掷出一个什么东西,啪的打在那人还在淫笑的嘴上,一下子肿了起来,一吐呸出两枚碎牙。
落地一看,便是石头,还是那种表面光滑的石头。
用来打人最疼不说,还是表面不显眼,内里青红一片的那种。
“哎呦,我草。”
他啐了口唾沫,刚要一脚踹过来,就见那小哑巴往前一扑,抱住他的腿。
“真是个呆子。”
她没忍住叹了口气。
那小哑巴本咬牙拦住他,一听这,一下把头扭了过来,一动不动的盯着她。
“……”骂他一句,生气了?
“对不起,没真认真骂你。”
她垂眼就是一句道歉。
小哑巴一听更奇怪了,一口咬在那人腿上。
这下好了,骂骂咧咧的声音不见了,双方都很懵逼。
在这场闹剧快要白热化的时候,一个看起来德高望重的老先生说话了。
“好了,还要闹到什么时候,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命都快没了,还非要逞一时痛快。”
他说的话格外好使,那男子一甩袖子把小哑巴踹开就站在一旁不说话了。
一旁靠在墙上的女子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
“你去哪?”
那老头问了句,便止住了那女子的步伐。
“那两蠢货还没出来,我去看看。”
“说谁蠢货呢你,曲江妗,你是不是一天不吵架就难受。”
一男声自右后方传来,只见一个身穿金玉马甲的少年高高冠发,面露不爽。
身后一青衣墨染的少年郎看着骨子里浸染了书香味,一举一动都很是温文尔雅。
一双大手给她的脸轻柔的掰了回来,对上一张皱着眉头的脸。
“你做什么?”
她纳闷一声。
看着对方沉默的样,突然想起他是个哑巴。
他皱着眉,将她的脸轻轻推向左边。
照出的人影吓了她一下。
刚才她摸到的咒文也是来自于这里,居然是一面镜子?
镜子里的人很是虚弱,却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细长的眉毛有些偏棕,像是营养不良一样,圆润的大眼,倒是个可爱模样。
可是,看着这副模样,不知怎的她生出一些荒唐感,眉眼有些熟悉,可到底不是她的脸。
她是谁,她可是温千渝哎。
温千渝愣了一下,扭头看向小哑巴,“识字吗?”
他点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他抿抿唇,在地上一笔一划的大概写出两个字——青冥。
“哦,原来是这个。
你救了我?”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
“那你可知我是谁?”
她试探的问道。
这会儿他还是点点头,又摇摇头。
“啊?
这算是哪门子回答……”“怎么样,那边可有路?”
“有个什么,全是封死的。
这什么鬼地方。”
“哼,你一开始不是挺兴奋的,叫嚷着八宝禁寺,八宝禁寺呢,现在倒是蔫巴的快。”
曲江妗一挑下巴,嗤笑道。
“呵,古书里说再多,也不过是奇珍异宝,你我刚才看到了什么,怪力乱神哎,这里鬼都害怕,人怎么不能害怕了。”
“没出息的玩意。”
曲江妗看了看姜易水,扭过头去。
“我是没出息,谁能比过你啊,从小天资聪颖,一出生就有祥云环绕,被收入仙门,对这些都见怪不怪了。”
“这话说的,你们姜家不是早就见过了那怪力乱神,那姓温的,呼风唤雨,夺魂摄魄的可不就是你姜家人?”
“说的什么屁话!
叶尧秋你别拉我!”
姜易水怒了,“温大人心系百姓,舍己为人,他的所作所为谁都比不了!”
“呵,就说个姓温的,你就知道说的是谁,倒是有自知之明。
心系百姓?
当初只顾自己抛弃百姓不顾的不是他姓温的还能有谁?
舍己为人?
真让人恶心。”
一人从后面走来,站在曲江妗的旁边,双手抱胸的模样倒是给人无形的压迫感。
“无论好坏,他都是我们的前辈,昔人己逝,又何必抓着不放?”
叶尧秋站在姜易水旁边,皱着眉头如此说道,清润的声音带着严厉和认真。
“这有你说话的份?”
那人往前一站把曲江妗挡在身后。
曲江妗嗤一声,一把把他拂过去,“挡着我做什么?”
“叶家好歹也是书香世家,位居倚阑前西,如何说不得?”
姜易水抬头看那人,真是可恶,居然比自己高半个头,看起来真败气势。
“哥,你护着她曲家人做什么?”
一开始那位大小姐出声了,看着周围围观这场闹剧的人,有些生气的吼,“你们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再看给你们眼睛挖出来!”
她头发左右各一个小揪揪,一副乖巧可爱的模样,说出的却根本不是这么回事,一股架势就是要炸了这里。
温千渝靠在镜子上,无奈的摇了摇头,倚阑名门望族素来不和,见面就该吵的天翻地覆。
这点她早就见识到了。
小哑巴一首看着她,见她这般模样还以为她哪里不舒服,伸出手在她眼睛下摆了摆。
“喂,你那是什么表情?”
方才说话那男的一首看着这边,显然是耿耿于怀于小哑巴。
“看热闹的表情喽。”
温千渝瞥他一眼,红方褂,玄低衣,臂落金卦,白家人。
打量间,只听一声大喝,就见层层冰霜带着破万军的势力,自女子手中的半月扇中猛地涌出,眼前白光一闪,那坚不可摧的墙瞬间爬满了层层叠叠的冰棱。
可是眼前白霜散去,巨大的破冰之声却无法撼动一分。
“曲江妗,你疯了?”
姜易水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躲开了就是,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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