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喜字刺得沈栖月眼睛生疼。
龙凤喜烛噼啪爆着灯花。
熏人的甜腻香气裹着整个屋子，是嫡母王氏特意吩咐点的“暖情香”，说是助兴。
助兴？
助她和太子的兴，还是助太子和我那好庶妹沈玉柔滚在偏殿暖榻上的兴？
沈栖月猛地睁开眼。
头疼得像要炸开，无数碎片狠狠扎进来——冰冷刺骨的湖水。
沈玉柔那张假惺惺流泪的脸，还有那碗灌进喉咙里的毒药，肠穿肚烂的剧痛……最后定格在太子萧景珩抱着她和沈玉柔的儿子，那个孽种，对着御医冷漠吩咐：“取心头血，入药引。”
取她亲生骨肉的心头血，给他和奸夫淫妇的儿子续命！
恨意像毒藤，瞬间绞紧了心脏，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姐姐？
姐姐你怎么了？”
一个娇柔做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和得意。
“可是欢喜得昏了头？
太子殿下亲自来迎亲，这可是天大的福分呀！”
沈栖月眼珠僵硬地转动。
沈玉柔。
这张脸，化成灰她都认得。
此刻正凑在她面前，穿着粉嫩的陪嫁侍女服，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担忧，眼底却藏着毒蛇般的快意。
福分？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贱人！
“姐姐脸色好白，是不是太累了？”
沈玉柔伸出手，假意要扶她。
“吉时快到了，妹妹扶你出去吧，太子殿下还在前厅等着呢，可不好……啪！”
一声脆响，惊得满屋子喜娘丫鬟全都僵住了。
沈玉柔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瞪着沈栖月，精心描绘的杏眼里瞬间涌上泪花：“姐…姐姐？
你…你为何打我？”
那声音抖得，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为何打你？”
沈栖月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磨过，冰冷刺骨。
“我打的就是你这不知廉耻、秽乱宫闱的贱婢！”
整个新房死寂一片。
沈玉柔的脸瞬间血色褪尽，连假哭都忘了：“你…你胡说什么！”
“胡说？”
沈栖月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视线越过沈玉柔。
首首刺向门口那个穿着明黄太子常服、闻声踏进来的男人——萧景珩。
他脸上那副温文尔雅的假面，此刻也裂开了一丝缝隙，眉头紧蹙，带着被打扰的不悦和审视：“栖月！
大喜之日，何故喧哗？
玉柔也是关心你。”
语气是惯常的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关心我？
是关心我什么时候死，好给她腾位置吧！
狗男女！
沈栖月胸腔里翻江倒海，那股熟悉的腥甜猛地涌上喉头。
她死死咬着牙关，硬生生把涌到嘴边的血咽了回去大半，却仍有一缕鲜红顺着苍白的唇角蜿蜒而下，滴落在正红嫁衣的前襟，洇开一小片暗色。
“关心？”
她低低地笑出声，带着血沫的嘶哑。
“殿下与其关心臣女，不如好好关心关心您自己！
关心关心您和沈玉柔在偏殿暖阁里滚过的床榻，可还暖和？
关心关心她肚子里那个孽种，是男是女？”
“轰——”如同巨石砸进死水，新房内外瞬间炸开了锅！
所有下人面无人色，连呼吸都忘了。
萧景珩脸上的温和彻底碎裂，只剩下惊怒和被人戳穿最隐秘丑事的慌乱，他厉声喝道：“沈栖月！
你疯了！
竟敢污蔑储君，污你亲妹清誉！
来人！
堵住她的嘴！”
“污蔑？”
沈栖月猛地站起身，身体因为剧痛和恨意微微摇晃，眼神却亮得骇人，像淬了毒的刀子，首首捅向那对狗男女。
“殿下敢做，还怕人说？
沈玉柔，你敢不敢当着满天神佛、列祖列宗的面，对天发誓！
说你腹中空空，从未承过太子雨露？
说你没有怀上太子的骨肉？！”
沈玉柔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小腹，这个动作，比任何辩白都更有力。
她浑身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会拼命摇头，眼泪汹涌而出，这次是真的恐惧。
“我…我没有…姐姐你冤枉我…”声音气若游丝。
冤枉？
你捂肚子的手捂得可真是时候！
萧景珩脸色铁青，额角青筋暴跳，眼中杀机毕露：“妖言惑众！
拿下！”
两个健硕的东宫侍卫立刻上前。
就在他们手即将碰到沈栖月臂膀的刹那——“唰啦！”
沈栖月猛地探手，一把扯过旁边托盘上那卷刺目的明黄婚书！
“殿下想要？”
她扬手，将那卷象征着皇家恩典、沈府荣耀的婚书高高举起，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划破死寂。
“这沾着肮脏血污的婚书？
这用我沈家满门性命和我的骨血铺路的婚书？！”
她死死盯着萧景珩，那双曾盛满虚假情意的眼里，此刻只有刻骨的恨和疯狂的决绝。
“我沈栖月——”她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将那卷明黄往地上掼去！
“不——要——了——！”
“噗！”
再也压不住，一大口滚烫的鲜血，如同愤怒的岩浆，猛地从她口中狂喷而出！
“哗！”
猩红刺目的血雾，精准无比地、劈头盖脸地，喷溅在下方那卷刚刚落地的明黄婚书之上！
也溅了离得最近的萧景珩和沈玉柔满身满脸。
温热的、带着浓重铁锈腥气的液体。
萧景珩僵在原地，明黄的太子常服前襟染上大片狰狞污红，脸上也溅了几点，他瞳孔骤缩，那血色刺得他心脏猛地一悸。
不是心疼，是惊怒，是事情彻底失控的暴怒，还有一丝被当众剥光般的狼狈。
沈玉柔更是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手忙脚乱地去擦脸上的血，却越擦越花，配上她那惊恐扭曲的表情，狼狈又可笑。
那卷象征无上尊荣的婚书，静静躺在冰冷的地砖上。
明黄的绢帛被粘稠的鲜血迅速浸透、染污，上面工整的墨字在血泊中晕开、模糊、最终被彻底吞噬，变得一片狼藉，肮脏不堪。
像极了她被践踏至死的前世。
整个新房，死寂得如同坟墓。
只有沈栖月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咳嗽声，和鲜血滴落在嫁衣上的“嗒、嗒”轻响。
她摇摇欲坠地站着，嘴角还挂着血痕，脸色白得像鬼，单薄的身体在宽大的嫁衣里显得异常脆弱。
可她的背脊挺得笔首，眼神扫过满屋呆若木鸡的人，最后钉在萧景珩和沈玉柔身上，冰冷，讥诮，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快意。
撕破脸了？
好得很！
这身血，就是给你们这对狗男女的贺礼！
这婚书上的血，就是你们‘贤良’‘温雅’的遮羞布！
这才刚开始呢，我的好妹妹，我的好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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