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雅和景檐都没有想到,楼管阿姨的出现会令事情瞬间复杂化,警察开始质疑他们的口供。
因为楼管阿姨说,昨晚粟宁坠楼的时候,就在女生寝室六号楼前,来了一个手里拿着一把长柄黑伞的男生。这个男生她认识,名叫景檐,他当时穿了一件白衬衫。
心雅听楼管阿姨那么说,已经猜到了那个人不是景檐,而是这两天已经销声匿迹的“白衬衫”。
但是,在别人眼里,那就是景檐。
昨天晚上,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白衬衫”来了学校。他去的是六号楼,因为他是特意去找心雅的。
而那段时间,心雅却被景檐拉到了小花园里。
其实,不只楼管阿姨,六号楼里进进出出的女生,也都看见了“白衬衫”。何楚和他的朋友就是因为听见了女生们的议论,才找来刘阿姨的。
警察把所有人的口供整理了一遍,又再问心雅:“你昨晚真的和景檐在一起?”心雅知道警察这么问代表着什么,坚定地点了点头:“是的。”
“你们当时在做什么?约会?你们是情侣?”警察追问道。
心雅郑重地说:“不是,我跟他只是见过一两次,我们当时谈点儿事情。”
“在谈什么事?”
心雅顿时觉得喉咙里堵了一下,用眼角余光瞟了景檐一眼,说:“是我的私事,不太方便说。”
警察将信将疑地打量着心雅和景檐:“只见过一两次面的人,你们就有不方便透露的私事要谈了?”
心雅只好避开这个话题,强调说:“昨天晚上我跟他的确在那个小花园里,我们没有说谎。其实还有人能为我们作证,就是当时救护车的急救员,他们也看见我和景檐了。”
两名警察交换了一下眼色:“嗯,这个我们会调查的。那救护车也是你们叫的?”
心雅说:“是的。”
“手机里面的通话记录还保留着吧?给我看看。”
心雅有条不紊地说:“昨晚我跟景檐都没有带手机在身上,所以当时我向一位路过的学长借了电话。如果你们能找到借手机给我的那位学长,他也可以证明,我的确在那个小花园里,而我更加能证明,景檐当时是跟我在一起。”
警察笑容微妙地看着心雅:“这位同学的心思还挺缜密。放心,这些我们都会查。如果有需要,会再找你们来协助问话的。”
“没问题。”心雅爽快地答道。
心雅率先离开了校长室,她迈着大步走得很急,像是故意要甩开后面的人。景檐跟在她后面,接着就是何楚和他那位男同学。
心雅很清楚地听到何楚对景檐说:“景檐,今天这笔帐我可记住了,你想在背后捅我一刀?哼,给我小心点儿!”说完,何楚他们就小跑着越过了心雅,何楚还特意回头瞪了心雅一眼,满眼的不怀好意。
景檐追上心雅:“郁心雅,你给我站住!”
心雅反而走得更快了,但是再快也快不过景檐那两条大长腿。他拦住她问:“你也看见何楚有多嚣张了?你还想隐瞒到什么时候?”
心雅故作镇定地说:“我没有隐瞒什么,我的确没有看见何楚嘛。”
景檐气急:“我不是说何楚!我是说,你们楼管阿姨为什么会说我当时在女生寝室楼,你比我更清楚!”
心雅望着景檐:“那你希望我怎么跟警方说?”
是啊,难道告诉警方,这个世界上忽然冒出了一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景檐被噎了一下。他自己都觉得荒诞,所以刚才在警察面前没有把这件事情说出来。
景檐揶揄道:“你最好希望警方真的可以查明真相,给受害者一个公道!如果粟宁真是何楚推下楼的,他逍遥法外,你就是帮凶!”
最后那句话就像一根针,扎在心雅的耳朵里。
她回到教室,趴在桌子上走神。前排有人转过头来问她:“郁心雅,听说你昨晚跟景檐在一起?你们俩在小花园里干什么?”看对方一脸求知若渴的八卦表情,心雅才知道不光警察对她跟景檐为什么会在小花园里有兴趣,很多人都有兴趣。
心雅懒得解释什么,由着大家八卦。整堂课上得心不在焉,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隔壁班有个叫朝朝的女生突然跑来教室门口找她。
她跟朝朝不熟,仅仅是见过面,偶尔路上遇见相互点头一笑的关系。
朝朝是个自来熟,一说话就挽上了心雅的胳膊:“怪了!你说你跟景檐在小花园里,但是,昨天晚上,景檐明明在楼下找你。”
心雅敷衍地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朝朝又说:“你不知道,我知道呀,他托我带句话给你。”
心雅愣住了:“他?景檐?”
“嗯!昨晚我在楼下碰见他了嘛,他说要找你,我就帮他上楼找你喽。可你不在,我下去告诉他后,他又要我帮他问你的电话号码,害得我又跑上楼去。”
心雅有点儿紧张了:“然后呢?”
“然后我就从你室友那里要来电话号码给景檐喽。”
心雅忙问:“那他托你带什么话给我?”
朝朝噘噘嘴说:“这个我就不太明白了,他说什么,会在你家等你?还有……”
心雅着急:“还有什么啊?”
“还说什么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商量,是关于贝小瓷的。贝小瓷不是你那个失踪的朋友吗?”
心雅突然吃紧,一看时间,已经中午十二点一刻了:“你……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三天的期限,只剩下最后三个小时不到。
心雅冲出校门,拦了一辆出租车,路上每等一次红灯,她就更紧张一分。贝小瓷,贝小瓷!她满脑子都是贝小瓷!那个人到底有什么关于贝小瓷的事要跟她讲?
出租车终于开到了小区门口,心雅一下车就撒腿狂跑,家门口却空无一人。
只有一把黑色的遮阳伞冷冷清清地倒在地上。
她还是迟了一步。所有被圈画的人或物,停留在这世上的最长期限是七十二个小时,而“白衬衫”存在了七十个小时。他毕竟不是真正的景檐,怕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他就在她的家门口等她,但最后却没有等到。
心雅的全部紧张在看见那把黑伞的时候都化成了失望,她捡起黑伞,发现伞下面还压着一张卡片。
那是一张淡绿色的卡片。
卡片上写着:我很好,我会回来的,心雅、阿栀,我想你们。落款是:贝小瓷。
心雅心跳加速,她很确定,卡片上的确是贝小瓷的字迹。这张卡片是“白衬衫”带来的?他见过贝小瓷?贝小瓷现在到底在哪儿?
心雅想隐瞒羽毛笔的存在,所以,跟假景檐有关的一切她都不可以对阿栀坦白,她也就没有告诉阿栀那张卡片的事情。
阿栀出院那天,说起景檐曾给她打过电话,还要走了心雅的电话号码。心雅随口敷衍了几句。阿栀是个敏感的人,虽然没有再追问,但对心雅的话始终将信将疑。
阿栀回到学校,校园里和粟宁坠楼有关的消息依然喧嚣尘上。越来越多的人都说事发的时候在六号楼前看到了景檐,而当警察联络了当晚的两名救护人员,他们都表示,由于当时只顾救人,加上天很黑,他们对于只有一面之缘的报案者印象不深,只记得是一男一女,但不确定是不是心雅和景檐。
警察还找到了那晚借手机给心雅的男生,男生的口供和救护员大致相同,他说他只记得把手机借给了一个女生,但没有记住那个女生长什么样。
另一边,何楚的朋友力证何楚没有到体育馆去见粟宁。
警方目前似乎更偏向于何楚无辜,对景檐的口供始终保持怀疑的态度,表示要通过别的途径做进一步的调查。
没过几天,心雅在食堂遇见了何楚。何楚和几个足球队的男生一起,心雅从他们旁边经过时,发现那群人中有一个耷拉着脑袋,看起来畏畏缩缩的男生,他竟然就是那晚借给她手机的学长。她不禁多看了学长几眼,何楚见状站了起来,调侃道:“美女,一个人啊?来来来,一起吃嘛,到这儿坐!”
心雅皱了皱眉,径直往前走去。何楚突然一个跨步,挡了她的去路,歪着头嬉皮笑脸地说:“赏个脸嘛,就想约你吃个饭。”
心雅故意挑眉问道:“你会不会也是这样约粟宁的?”
何楚故意把脸凑过来:“你又没亲眼看见,都是景檐说的,他说什么你就信吗?我很无辜的欸!”
心雅上下打量着何楚:“唔,我倒觉得……”她笑了笑,“他,比你可信。”
“哟……何楚,脸呢?要丢光啦!”何楚的同伴一阵哄笑,那个耷着头的学长饭还没吃完就放下筷子灰溜溜地走了。
何楚瞪着眼睛,伸手想去拉心雅,心雅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尖锐的刀叉跟餐盘撞击的声音。何楚循声一看,原来景檐就坐在不远处,刚扔下的刀叉还在餐盘里微微颤动着。他靠着椅背,跷着二郎腿,双手抱胸,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心雅看到景檐在,心里顿时踏实了。
何楚知道景檐发脾气通常都不分场合,他多少有些忌惮。他不想惹麻烦,吹了声口哨,嬉皮笑脸地又坐了下去。
心雅快步离开了食堂,阿栀端着饭盒追了上来:“心雅?刚才怎么回事啊?”
心雅觉得有点尴尬,但又不能避而不答,只好含糊问:“你说何楚?”
阿栀一脸茫然,问:“嗯,我刚才正好刚打完饭,看见何楚好像在为难你,是因为粟宁的事情吗?”
心雅耸了耸肩,表示默认。
阿栀挽着她的胳膊撒娇说:“心雅,我住院那几天,学校里发生了这么多事,你怎么都不跟我说啊?”
心雅微笑地看着她:“你又不是八卦的人,回来自然就知道啦。”
阿栀赶紧说:“我不八卦,但如果事情跟景檐有关我就八卦了。”
心雅开玩笑道:“跟景檐有关你就上心啊,难道不是应该跟我有关你才上心吗?”
阿栀回学校几天了,还是第一次有空跟心雅说上话。流言蜚语她都听见了,心雅的玩笑并没有让她觉得轻松,又问道:“心雅,那你告诉我,那天晚上,你跟景檐为什么会单独在小花园里?”
心雅想了想,故意试探着问:“你没问景檐吗?”
阿栀嘟囔道:“我敢问吗?”
心雅悄悄松了一口气:“我就是想跟他说,希望他以后别再羞——”她想说“羞辱”,但知道阿栀敏感,便改口说,“——为难你!我的阿栀是个好姑娘,她可不能再被人欺负!”
阿栀有点儿着急:“心雅,你还是别在景檐面前说我什么了。”
心雅疑惑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怕你万一说了什么不应该说的,影响到我跟他,我现在才刚刚看到一点儿希望……”阿栀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样说会令心雅难堪,心雅明明是关心她,却被她觉得碍了她的事,心雅心里也不舒服,但她还是笑了笑,问:“看到希望就代表你以后不会再做傻事了?”
一说到做傻事,阿栀就心虚,羞愧地把头一低,小声说:“嗯,不会了。”
其实,心雅这些天都提心吊胆,她怕景檐会告诉阿栀,他其实并没有去医院看过她。原本以为,炮制赝品,满足阿栀的愿望,安抚她的情绪,事情就能告一段落。
但是,那几十个小时发生的事却完全偏离了心雅的最初的设想,她也开始后悔自己贸然使用那支笔,但后悔已经于事无补了。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景檐暂时还没有和阿栀提起医院的事情。严格来说,他是根本没有再单独见过阿栀。
阿栀虽然留着景檐的电话号码,但是别说打电话,就连发短信她都不敢。有一次实在忍不住,她故意发了条信息给他:我到了,你在哪儿?
她原以为景檐会提醒她发错信息了,然后她就能抓住机会跟他说上几句话,但是,对方没有任何回音。
她不甘心又再硬着头皮补充了一条:不好意思,我发错了,打扰你了。
依旧是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那时,阿栀问自己:我到底喜欢他什么?
这个问题她想不出答案。
但她觉得,她如果能清楚地列出自己喜欢景檐的原因,那大概就不是爱情了。爱情本来就是没有大条道理,没有因为所以的。不过就是某天阳光正好花正俏,他穿了一件我最喜欢的白衬衫,在清风吹过的街角,不早不晚,刚好乱了我的心跳吧……
阿栀想见景檐却见不到,心雅反而在学校里碰见过他好几次,每次他都摆出一张臭脸。他俩都知道粟宁依然在昏迷中,而警方的调查也没有任何进展。
九月底,心雅有一场很重要的面试,是去应聘一家叫作“风堂文化传媒公司”的兼职编辑。公司旗下有一本著名的人文杂志叫《风堂》,心雅的爸爸郁图曾经在风堂文化就职,这本刊就是他一手创办的。但后来为了专心创作,郁图辞去了《风堂》主编一职。
虽然心雅刚进入大二,离实习和毕业都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但是,郁爸爸希望她能早点儿进行社会体验,而她自己也对文学和杂志的运作方面很感兴趣,恰好风堂也需要年轻的血液,于是郁爸爸联络了风堂的老总,替她要到了一个做兼职编辑的名额。
爸爸在电话里说得很清楚,机会是有了,但是,机会不等于走后门,应聘的程序还是得严格执行,如果心雅达不到公司的要求,那么公司也不会因为她是郁图的女儿而给她开绿灯的。
面试官是《风堂》的主编宋淮萧。
为了知己知彼,心雅还特意搜索了宋主编的个人简历和他的作品来研究。宋淮萧只比心雅大五岁,他在心雅这个年纪的时候,就已经在文学界崭露头角了。他落笔闳中肆外,流水行云,字里行间还透着一股洒脱豪迈的气概。他的粉丝也不少,人气很高,崇拜他的人能天天不重样地夸他,把他夸成了这世上最完美无瑕的人。但是,听爸爸说,完美无瑕的宋主编脾气有点儿古怪,而至于究竟怎么古怪,爸爸却没有告诉她。
面试这天心雅十分紧张,九点才开始面试,她八点就到了风堂文化公司楼下。她深吸了一口气,进电梯直上十九楼,楼道里还是冷冷清清的。
等到九点,走廊里才陆续有人进来。有打着呵欠的、端着咖啡的,还有提着一袋小笼包的,大家都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心雅面带亲和力满分的微笑走到前台,向前台的姑娘说明自己是来面试的,约了宋主编。那姑娘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指着一旁的沙发让心雅继续等,宋主编来了会喊她的。
结果,宋主编直到十点半才出现在编辑部。
心雅等得有点儿不耐烦,只能不停地刷微博,直到一位清洁工模样的大婶突然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宋主编在办公室等她。
心雅走到办公室门口,门虚掩着,她听到里面有人说话。于是礼貌地敲了敲门,里面的人应了一声:“进来——”
她推开门进去,见办公室里面只有一个人。一个年轻的男人坐在办公椅上,手里拿了支笔,笔尖轻轻敲点着桌面,若有所思。他高鼻深目,有棱有角,没想到那么有才华的一个人,颜值竟然也如此高。他的下巴上还留着一点儿胡楂,给他增添了几许成熟粗犷的味道,但他冲心雅微微一笑,眉宇间却又有掩饰不住的孩子气。“来了啊,郁心雅。”
心雅抱歉地说:“我是不是打扰您讲电话了?”
宋淮萧两手一摊:“我没有打电话啊。”又一想,恍然大悟说,“哦,我刚才是在跟信惠聊天。”
“信惠?”心雅看了看没有第三个人的办公室,一脸茫然。
宋淮萧却指着他办公桌上的一棵绿萝:“来,认识一下我的女朋友,信惠。信惠,这是郁心雅。”
什么鬼?心雅暗暗地瞟了一眼这位神奇的宋主编,一脸尴尬。她又看茶几上还放着一盆滴水观音,忍不住调侃问:“那它呢?”
宋淮萧望着滴水观音,眉头轻轻一皱,满脸认真地说:“我哪来那么多女朋友?”
当心雅在风堂的时间渐长以后,她就明白了传闻中宋主编的古怪,并不是她以为的那种古怪。
他的古怪是源于他比一般人更活跃的思维,以及别人往往跟不上的生活习惯。例如,他很注重保养,每天都会煲不同的汤带到办公室:薏米去湿,淮山健脾,银耳润肺,他可以一个月煲汤不重样,喝汤就像别人喝水一样;他最喜欢看的电视节目是新闻节目,尤其是写作缺乏灵感的时候,他还会专门搜新闻节目来看,有时候还叫上全组的人跟他一起看,一起寻找灵感。
他还有个怪癖,就是喜欢跟一棵绿萝聊天。编辑部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宋主编有一个“女朋友”叫信惠,是一棵绿萝。据说,信惠十分善解人意,给了宋淮萧很多的创作灵感,已经被他封为日常生活里面不可缺少的灵魂伴侣了。每当遇到一个陌生人,他都会热情地把信惠介绍给对方。
面试这天,心雅听着面前的男人一脸温柔地夸赞一棵绿萝,她只觉得自己头顶上有一片天雷在滚来滚去,而她还要做出谦逊理解的样子,有时候还会点头附和。
宋淮萧粗略地看了一遍心雅的简历,就把简历往茶几上一扔,说:“不说没用的,先跟我来。”
“去哪儿?”
宋淮萧大步流星地走出办公室,边走边打了个响指:“精神病院。”
十分钟以后,宋淮萧从地下车库里开出了他的越野车,心雅在办公大楼门口上了车,一上车便问道:“我们去精神病院做什么?”
宋淮萧扶着方向盘说:“下期杂志我打算做一个精神病人的专题。”
心雅若有所思:“哦。”
宋淮萧又说:“放心,已经征得了医院和病人家属同意的,合法的。”
心雅又点了点头:“哦。”
他似乎嫌她士气不够高昂,问她:“你不想知道那些精神病人的精神世界是怎么样的,他们每天在想些什么,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吗?他们是挣扎逃跑呢,还是被关在黑屋里发呆呢,还是跟那些花花草草聊天呢?”
她一听他说跟花花草草聊天,就立刻想到了信惠,差点儿笑出声,赶紧按着嘴巴忍了回去。
宋淮萧瞟了她一眼,问:“有写作经验吗?”
“给一些报章杂志供过稿。”
“采访经验呢?”
“做过校报记者。”
宋淮萧挑眉:“校园新闻?完全没挑战的事可以忽略不计。”
她接不上话,一时哑了口。
他又说:“不过没关系,跟着我,从零也可以把你教到一百。”
她暗喜:“我这是通过了?”
他笑了笑说:“你想得挺美,哪有那么容易,先看看你今天的表现再说。”
“那我今天要做什么呢?”
宋淮萧打开了车内的音响,有点聒噪的摇滚乐瞬间填满了这个狭小的空间:“到了你就知道了。”
到了精神病院,宋淮萧从车后座拖出了一个很大的黑胶塑料袋,塑料袋圆鼓鼓的,里面不知道塞了什么。他把塑料袋扔给心雅,心雅赶紧双手抱住,微微有点儿沉。他一边锁车一边说:“待会儿进去之后,你就戴上里面这个,不用说话,跟着我就行了,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哦。”
心雅把塑料袋拆开一看,眼睛都直了,那竟然是一个绒毛的洋葱头套。
宋淮萧看心雅一脸茫然,笑着说:“其实我来过这儿好几次了,基本上如果我以正常人的身份跟病人聊天,他们都不怎么搭理我,所以我得装得不正常。于是我就跟他们说,我会跟洋葱交流。”
心雅瞠目结舌:“啊?”
宋淮萧说:“前几次我都找了个编辑陪我来——”他神秘一笑,“不过我知道他们都不太情愿。”
心雅暗想,谁会情愿才怪!
宋淮萧指了指前方一排平房:“那里面就是活动室,他们看见我跟一颗洋葱说话,就会把我当自己人的,不信我一会儿就表演给你看。”说着他快步走进了活动室,一边还用手势示意心雅把洋葱头套戴上。
心雅只能咬咬牙,把那只毛绒绒的洋葱往头上一套,有点儿沮丧地跟了进去。
宋淮萧走到一个蹲在角落里用矿泉水瓶当望远镜的人面前,他蹲下身搂着对方的肩膀说:“嘿,船长,我又来啦!”
“船长”拨开他的手:“你谁啊?别挡着我,一会儿要是海盗来了我看不见,找你算账!”
宋淮萧嬉笑着说:“你又把我忘了?我是洋葱佬啊!我会跟洋葱聊天呢,我有一颗会动的洋葱!”
“船长”打量着他,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洋葱会动?你是傻子啊?”
宋淮萧打了个响指:“洋葱,过来!”
心雅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船长立刻指着心雅大笑着说:“这是一个人!是人!她被洋葱吃了,她不是洋葱!哈哈,你个傻子,洋葱跟人都分不清楚,傻子!”
宋淮萧大声说:“这就是洋葱,是我栽的!她最听我的话了,你不信,我让她跳舞给你看!”
那一整天,心雅都在扮洋葱。宋淮萧利用她这颗洋葱来接近病人,尽量消除彼此间的隔阂,与病人亲切交谈,他便把他们的聊天内容全都录了下来。
是有很多有趣的对话内容,但是,也真苦了扮洋葱的心雅了。宋淮萧喊她跳舞她就得跳舞,喊她唱歌她就得唱歌。她还表演了洋葱版的孙悟空,上蹿下跳;后来又被要求蹲在草丛里,做出被风吹动摇摆的样子。宋淮萧笑了她一整天,她知道。
宋淮萧还把聊天的录音拷贝给她,让她回去整理提炼一些有用的内容,做一份策划专题给他看。她拖着一身快要散架的骨头回到家里,匆匆洗了个澡,就躺在床上开始听录音,听着听着,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第二天周一一大早,心雅起床赶到学校上课,接到宋淮萧的电话是在中午。他在电话里问她下午还有没有课,在课程结束以后,要她再到精神病院去一趟。
心雅愕然:“我去?”
宋淮萧开玩笑说:“我去?你敢骂一个有可能成为你未来老板的人?”
心雅被揶了一下,说:“呃,不是,我的意思是,我自己去精神病院?”
宋淮萧笑着说:“嗯,你还记得谁是拼拼吧?就那个说自己是从氪星来拯救地球的家伙。”
心雅忙说:“我记得。”
宋淮萧接着说:“我昨晚听了他的录音,觉得他说的那些话特别有意思。我们这次的专题是要向读者展示精神病人的生活状态和他们不一样的精神世界,拼拼的世界……我觉得……应该还有更多的内容可以挖掘,你再去跟他聊一次吧。去之前先来办公室拿洋葱头,还有我做采访时用的那支录音笔,我会安排人帮你准备好。”
心雅追问:“那你呢?”
“我傍晚要飞北京,临时出差,得周末才回来。下周专题就要定案了,我怕赶不及,这任务暂时交给你。”宋淮萧又追问了一句,“你没问题吧?”
心雅向来自信,挺胸说:“当然没问题!”况且,她相信以宋淮萧的老练,也不会真的指望她这样一个菜鸟,他必定还有后招呢,他的用意肯定是想借这个机会试一试她,她得好好把握。
她昨晚听录音听到一半就睡着了,有些内容左耳进右耳出,对拼拼的印象并不深,她想再听一遍录音,但是恍然想起今早自己出门太急,把装录音的硬盘落在家里了。
于是一下课,她就直奔校门口而去。她打算先回家拿录音,再去公司拿洋葱头,路上可以把录音多听几遍,做足准备,才好跟拼拼交流。
刚跑出校门口,心雅就听到有人在背后喊她:“郁心雅。”
她回头一看:“景檐?”
景檐撑着黑伞,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不动也不说话,就用一贯冷静又高傲的表情看着她。
她回了他一个故作的茫然,以示意她的不耐烦:有事就说啊?
景檐的头微微一歪:“我不是景檐。”
心雅瞪大了眼睛。
他说:“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吧?”
心雅不动声色:“你是谁?”
景檐有点儿不自然地抿了抿嘴,问:“你朋友简阿栀现在没事了?”
心雅似乎明白了什么,立刻笑着说:“哦,没事了!”
景檐又问:“你去哪儿?”
她忙说:“去好几个地方。”
“那一起走,路上说吧。”景檐不容分说地拦下一辆出租车,依旧是大少爷姿态指挥她,“上车。”
心雅想拒绝,但忽然心里又有了另一个盘算,“好啊!”她笑得一脸灿烂。
假如郁心雅真的认识一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有什么比自己假扮成那个人去试探她更好的方法呢?景檐是这么想的。所以,此刻他坐在了出租车的后座,跟心雅并排,出于谨慎,他暂时保持沉默。
幸亏心雅知道景檐的复制品已经消失了,否则,指不定还真的会露馅呢。心雅暗想:哼,这家伙想诈我,门儿都没有!她别过脸向着窗外,暗暗偷笑。
过了一会儿,心雅问景檐:“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景檐显然有备而来:“有一天晚上,我路过你们学校,想顺便看看你。”
心雅顺着演:“哦,我听说了,真抱歉我当时不在宿舍。”
景檐又问:“听说你跟那个景檐目击了一场事故?”
“是啊!但是因为你,别人都怀疑景檐的口供不可信。”
“那需要我出面澄清一下吗?”
心雅假装思考:“也许……还真有必要呢……”
景檐说:“你应该早点儿联系我的。对了,你还知道怎么联系我吧?”
“嗯,我当然知道!”心雅此刻暗自佩服自己的演技。
景檐假装镇定道:“我刚换了新手机,你的号码我弄丢了,你再给我打一个过来,我保存一下。”
心雅眼珠一转:“我报给你,你自己存吧。”
景檐摆出一副不容抗辩的样子,说:“我懒得输入,你打了之后我直接保存。”
心雅假装同意了,低头翻包里的手机,忽然又抬起头来说:“欸,我想起来了!我没有把你的号码存进手机里,是写在那个便签本里面的。就是我们上次见面那间咖啡厅送的便签本,我随手把号码抄在上面了,你……还记得吧?”
景檐问:“那便签本呢?”
心雅的眼中有笑意掠过:“放在寝室喽,看来,只能你自己存了。”
景檐还在寻思怎么能不露馅地把话题接下去,车已经开到了心雅家楼下。心雅故意岔开了话题:“手机号码倒不着急,一会儿再说吧,你既然来了,能不能帮我个忙呢?”
“帮忙?”
“嗯,我要去做个采访,需要有人给我当副手。”
怕错过这次试探机会的景檐便跟着心雅从家到公司,最后来到了精神病院。
心雅像上次的宋淮萧那样,得意洋洋地给景檐讲解了她的采访任务后,把那个毛绒绒的洋葱头扔给了他,说:“一会儿你跟着我,戴上这个,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景檐皱着眉打量着那个洋葱头,显然很不乐意。
心雅故作温柔地冲他笑着说:“帮帮忙嘛,你只是长得像景檐,又不是景檐,你不会像他那种人那样,自私自利、冷血无情、狂妄自大、没有爱心吧?”
景檐白了心雅一眼,抱着洋葱头走到活动室门口,戴上了头套。
因为尴尬,他低着头,但是,头低得太狠了,头套险些滑落,他赶紧用手托着,那样子反而更滑稽了。
心雅忍着笑,领他进了活动室。前一天宋淮萧安排她做了什么,她就依样画葫芦,一有机会也给景檐下命令,要他扮高兴的洋葱、沮丧的洋葱,还有会蹲、会站、会跑、会转圈的洋葱。
她见他手长脚长,肢体僵硬,动作尴尬,透过头套都能反应出他内心的不满,他别扭了多久,她就偷乐了多久。
景檐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心雅在整他,但是又怕如果他主动撕破脸,不但失去了今天这次机会,以后恐怕也没机会了,所以他好几次都忍住了想发脾气的冲动。
离开精神病院,心雅对这次的采访很满意。跟景檐一起坐在回学校的出租车上,她把洋葱头塞给他抱着,自己把耳机插进录音笔里,欣赏着她的劳动成果。
景檐看了看她,欲言又止。她察觉到了,故意装做什么都不知道,捂着耳朵,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
前方红灯亮起,车停在十字路口。
一束路灯的光洒进车里,心雅发现景檐大概是太无聊,正在摆弄洋葱头顶上那一簇短苗苗,温柔又略显稚气。
目的达到了,心雅不打算再装下去了:“你也是回学校吧?景檐。”
景檐睨了心雅一眼,淡淡说:“景檐?就连景檐的司机都分不出我跟他的区别,也难怪你会喊错。”
心雅摘掉耳机,收好录音笔,说:“别演了,根本就没有你想的那个人。”
景檐知道演不下去了,脸一黑,眼睛里有一丝凶光露出来:“所以你今天是故意整我的?”
心雅干脆地说:“是!”
景檐憋了半天的愤怒终于可以发泄了,他大声说:“郁心雅,你不觉得羞愧吗?”
心雅咬着嘴唇赌气不说话,别过头眼神茫然地盯着窗外。
景檐说:“如果那个人能站出来说明当时在女生寝室楼下的人是他,警方也许就会重新采纳我的口供了。我绝对没看错,何楚就在体育馆!可他为什么要极力否认,你还想不明白吗?”
心雅不是不觉得羞愧,相反,她觉得很羞愧,她的确妨碍到了警方的调查。可是,她也担心如果暴露了笔的存在,会有更大的麻烦。恼羞成怒的她也拉大了嗓门说:“我不需要你来教训我!”
她又说:“医生说粟宁现在恢复情况良好,短期内苏醒的可能性也很高,只要她醒过来,就能对警方说出真相了!”
景檐立刻反驳:“可能性再高也只有百分之七十五,还有百分之二十五呢?她要是醒不过来呢?你知不知道粟宁现在的医药费全都是她家里人在承担,她家境很不好,这笔账本来不应该算在他们头上!”景檐说完,赶紧扭头看着窗外。因为他意识到自己一时多言,把本来不想说的也都说了。
百分之七十五这个数据不是学校里流传的,心雅也是从医生那里询问才得知的,她没想到景檐也知道这个数据,这就意味着他到医院看过粟宁?……一般人碰上这种事情,想伸张正义,揭露真相,心雅觉得,这倒很好理解。但是,景檐这家伙,竟然还到医院去探望受害者?看来他似乎并不像他平时表现出来的那么冷漠跋扈、高高在上吧?心雅不禁偷偷地看了景檐两眼,窗外的路灯洒下的光像连绵的金纱,一匹一匹的从他脸上滑过,她忽然觉得景檐眉宇间有一种难得一见的温柔。
她说话的语气也温柔了,问他:“你去医院看过粟宁?”
“没有!”
景檐想也没想就否定了,其实,他对于自己明明看到真相却不能帮受害人严惩凶徒感到如坐针毡,所以,他去医院看过粟宁几次,没有留名,只是向医生和护士打听了粟宁的情况。不过他没有想到原来心雅也悄悄地去医院看过粟宁。
景檐否定之后,心雅也不再说话了,扭头看着另一侧窗外。这时,轮到他偷偷地看她了。温柔的灯光从她脸上滑过,她似乎也没有从前那么锋利了。
出租车司机揉了揉耳朵,回过头来看他们,说:“不吵啦?你俩嗓门够大的,耳朵都快给你们震聋了。”两人闻言,忽然默契爆棚一般,齐声脱口而出:“你管那么多?小心开车!”
在校门口下了车以后,心雅连走带跑,把景檐甩在后面,她恨不得能插翅飞离他的视线范围。
景檐还抱着那个洋葱头,大步不疾不徐。
心雅忽然想起洋葱头,立刻转身跑回景檐身边,一把抢回了洋葱头。这时,景檐的脚步一顿,眼神严肃地平视前方。
怎么了?心雅奇怪。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她发现不远处的岔路斜坡上面走下来一群人,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正是何楚。
何楚也看见了景檐和心雅,立刻大声笑了起来:“哟,景檐,相请不如偶遇啊!”
跟何楚在一起的那群人不等何楚发号施令,就很自觉地过来把景檐和心雅围了一圈。
心雅知道来者不善,不动声色地看了看景檐。
景檐面露不屑地盯着何楚,何楚说:“时间还早嘛,别着急回宿舍,走,跟哥儿几个去玩玩。”
表面上是邀请,其实根本不容景檐拒绝。其实何楚早就想找机会给景檐一点儿苦头尝尝了。
心雅本以为不可一世的景檐不可能这么容易妥协,哪知道他竟然开口问何楚:“去哪儿?”
何楚搂着景檐的肩膀说:“去了你不就知道了?”说着,看向心雅,“既然美女也在,那就一起呗?”
心雅心里一沉,巴巴地看着景檐,期望他会说几句话叫何楚放过她。可景檐那家伙竟然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就没再理。她从景檐的眼神里看出了些许得意,他好像是在对她说:是你自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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