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春山,仙客村。
“裴家媳妇,我家那个等着我回家做饭呢,我就先回去了。”
河边,农妇样貌的女人手里抱着一个木盆站在河岸,木盆里面似乎是刚洗完的衣服。
“你慢慢洗吧,今天河水急,你当心着点。”
她匀出一只手,指了指河水,说罢,她转身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离开女人是裴家媳妇郑淑贤的邻居赵桂花,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就觉得一见如故,所以在仙客村里,两人关系好的不得了。
郑淑贤扭头,朝着她应了一声,随即转过头接着洗起了衣服。
没多久,郑淑贤也洗完衣服准备回家了,她在穿着的围裙上拍了拍手上的水,便也捧着木盆朝着村内走去。
她刚走没几步,就突然听到了什么声音,于是她停住了脚步,又站着仔细听了听,发现没听到什么声,便觉得刚是自己听错了,继续走了起来。
走没几步,她又听到了声音。
这次与先前不同,她停下后没像刚才那般,而是确切的听到了声音。
她想了想,说不定是哪里来的野兽,心里突然升起了一种恐惧,但仔细听了听,倒不像是野兽的声音,反而像是婴儿的啼哭!
郑淑贤一听到孩子的声音,就无法控制的折了回去,只因她在几年前痛失一子后便再也没有孩子,所以她一听到这声音,心里就泛起了酸涩。
她扔下了手中的衣服,跑到岸边。
婴儿的啼哭声越来越大,只见一个木盆从河流上游冲了下来,而木盆里,正传出阵阵的哭声。
她心里一紧,也顾不得今日的水急了,挽起裤腿下了河。
秋季的河水冰冷,激的她打了个冷颤。
不过还好,郑淑贤自幼身体康健,也不怕染了风寒。
她们村里这的河,应当是大河的一个支流,河水不是很深,最深的地方也才堪堪淹没她的腰。
她艰难的奔了过去,一把抓住了木盆。
虽说河水不深,但今日的水势实在是大,将她冲的脚下一滑,差点没能站住。
木盆看着不是很大,上面盖着一片叫不上名字的叶子,像是为了遮挡雨雪,但己经干枯了。
不知木盆从何而来,叶子也没能被水冲掉,但也幸好如此。
郑淑贤掀起了枯叶,露出里面的东西,是一个被花被裹得圆圆的球,而球里正传出哭声,她将被子扒开,是一个白白的有些瘦瘦的可爱的小男婴。
不知是被憋的还是生了病,孩子脸上泛起潮红,张着嘴巴大哭。
郑淑贤急忙将被盖了回去,只露出了他的脸,随即朝着岸上走去。
她用左手托着木盆,右手拨着河水,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岸上。
到了陆地,郑淑贤将孩子从盆里抱出来,也不管掉在地上的衣服了,匆匆向着家里跑去。
也不知怎的,郑淑贤心中愈发难受,眼泪不觉得流了出来。
“是上天的恩赐吗,因她失子的补偿?
许是吧”她心想。
她跑在路上,先是默默的流泪,后竟变成了抱着孩子边跑边嚎啕大哭。
村里的人见了,都很是不解和忧心。
有人开口问:“裴家嫂子,你那怀里抱的是谁家娃娃啊?”
而郑淑贤像是没听见似的,近乎是一股气冲到了家中。
经她这般,村里不少人都跟了过来。
当郑淑贤的丈夫裴勇打猎回到家时,就见自家门前堆了不少的村民,看他们窃窃私语的模样,像是在议论着什么。
他赶紧上前推开人群。
“诶!
裴勇老哥,你可回来啦!”
人群里不知谁喊了一声。
裴勇没回过头看是谁开的口,只点了点头,就着急的进了院子。
口中还担心道:“淑贤!”
刚一进院子,就看见郑淑贤坐在凳子上,怀里抱着一个不知谁家的小娃娃。
小娃娃被郑淑贤放在身前,让他背靠着自己,手中端着碗和勺子,正细致入微的给小娃娃喂着米汤。
许是不饿了,小娃娃竟也不哭了,反而看着郑淑贤咯咯的笑了起来。
“这娃娃是……”裴勇问。
郑淑贤笑了笑,放下了碗,用手碰了碰小男婴看不见多少肉的小脸蛋。
见她这般,裴勇也一时忘了自己刚才的着急,反而呆愣愣的看着。
戳完小脸蛋,郑淑贤收了笑容,满是悲伤和怜惜的说“这娃娃,是我捡来的……?!”
随即郑淑贤一五一十的朝他解释了一番,裴勇的面上也渐渐凝重。
他出去遣散众人“乡亲们回去吧,没别的事,就是捡了个孩子。”
然后不顾别人的反应关上大门。
“砰!”
村民们面面相觑,见看不到热闹,就一哄而散了。
裴勇回到屋子,沉默了一会坐在郑淑贤对面的凳子上,犹豫的开口道:“淑贤……这孩子你是想……我想收留他,你呢?”
郑淑贤打断他未尽的话,又解释说:“这娃娃我捡到时是在村河里,他从溪流上游冲下来,我见他实在可怜,便于心不忍……”说着,她便有些哽咽,她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
在她说话时,她怀中的孩子不哭也不闹,反而在她怀里乖乖的坐着,看看她,又看看对面的裴勇。
郑淑贤接着说:“我想,如果就让他一个人流浪在外面,就算不会饿死,也八成会被狼衔去,既然他家里的人抛弃了他,倒不如我们收留了,也算做了一桩善事。”
郑淑贤年轻时常跟着父亲出去见世面,也读了很多书,所以语言听起来要更清晰一些。
裴勇低头想着,他们二人先前丧失一子,对两人冲击都很大,而又因郑淑贤生下孩子后身体受了损伤,便再不能够生育。
所以他从打心眼里是想收留这个孩子的,但又犹豫不决。
他抬起头,看见郑淑贤正逗着孩子笑,而那张满是悲伤的脸上,也逐渐蔓延起了笑容。
裴勇眼神逐渐坚定,不再犹豫,做出了决定。
“好。”
郑淑贤闻言抬头:“什么……我们收留他吧,我想,他也许就是老天赐给你我二人的恩赐,所以以后他就是我们的孩子了。”
裴勇拉着他的手,认真的说。
郑淑贤高兴的笑了,又变成了哭泣,裴勇起身,上前抱住她轻声安慰着。
首到郑淑贤平复了情绪。
“我们改日去找村长给他落个户吧。”
“嗯……,谢谢你,阿勇……那有什么的,你若高兴,我也便高兴了,何况……”裴勇吻了吻她的额头:“我也觉得这娃娃挺可爱的,你看他,多乖。”
说完,两人纷纷转去看那孩子,见他乖巧的坐着,两人又慢慢的笑了。
三日后。
“这娃娃我都听村里人说了,是你们捡来的?”
村长说。
村长是村里年龄最大也最有威望的一个老者,头发和胡子都苍苍的,一副老学士的做派,不过听说,他年轻时的确考上了秀才,但不知怎的没有继续参加科举。
裴勇点头:“是,我和淑贤见他挺可怜的,便想着收留了他。”
村长思索了片刻,开口道:“行吧,过些日子我去官府请个文书,把他归到你们家吧。”
裴勇闻言大喜,但还没等他高兴一会,村长便又说:“想好孩子的名字了吗。”
裴勇一愣,竟是半晌没说出话。
村长无奈,打发他回去将孩子名字想好了再来。
裴勇回到家,和郑淑贤好一番商量。
次日。
裴勇再次来到村长家中。
“这次想好名字了?”
村长调侃的说。
“想好了!
想好了!”
裴勇咯咯一笑。
不等村长开口问,他先说道:“裴逸,我和淑贤昨日想了许久,最终还是淑贤觉得,让他无忧无虑,自在安逸便好,所以取了逸字。”
村长捋捋他那白胡子,又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说:“不错,是个好名字。”
“行了,我到时候去请文书,你回去看孩子吧。”
说着,村长把他打发走了。
裴勇乐呵呵的走了,他刚离开,村长的妻子吴氏就从厨房出来和村长搭话。
“你说,村里人会不会议论这事?”
吴氏问。
村长摇了摇头:“他们既然这么决定,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悠悠众口难以堵住,随他们去吧。”
吴氏叹了一口气。
不过与他们想的不同,村民们见到裴逸后反而很喜欢他,尤其是赵桂花,每次见到裴逸,都乐呵呵的抱他,逗他玩。
其他村民们也总是给他一些小东西逗他开心,时间长了,也就没人去管是不是捡来的这一回事了。
时光飞逝,不知不觉中,过了十数年。
在裴逸儿时,他常跟着裴勇去山上打猎,裴勇教他打猎的技巧,又教他锻炼身体,郑淑贤也时不时教他写字,让他多看看书。
裴逸己经从一个奶娃娃长成了一个身姿挺拔的少年了,他褪去了幼时的可爱,反而长成了一副英俊而又锋利的面孔,面色也因为长时间的日晒风吹变得黝黑,不过他为人很是亲和爱笑,看起来与他的样貌恰恰相反。
这时,裴逸己经16岁了。
有时,村民还会调侃他说:“裴家小子啊,你说你长的这么冷脸,以后哪家的姑娘敢嫁到你家去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而每每说完,裴逸都会涨红了脸默不作声的走开。
众人也就哄堂大笑。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裴逸18岁了。
对他好的赵姨己经病逝了。
后来,他又在一次打猎中,亲眼看见裴勇被野兽杀死后,裴逸就很少笑了,也从来不向他人诉说自己内心的悲伤。
但他对旁人仍然友善,郑淑贤在看他的神色中,也总是充满着担心和忧愁。
首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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