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安市，初春的雨不断。
满街是泥土的味道，雨伞几乎三天一带，说不定早上这会儿还晴着，中午不带伞想回家，就要淋上雨。
三天两头来这么一出，把地打湿就停，城里湿潮。
临近的湖梧市也是初春雨多，相比之下，没这里闷，一星期大路上起码会有两天没雨，是阳光不打烊的。
这个季节对于本市人早就司空见惯，等过了春雨，立夏也就离不远。
童年的周末总下雨，只要下雨，淼云的心愿必随着一段妈妈带有暗讽的话被砸碎，搞得失落满地，取而代之是速算题、一支铅笔、卧室的木桌和写错罚抄五十遍的横道本。
她也不知道，才中班为什么时间这样紧，想找季微之玩儿怎么还困难重重的呢？
只记得下雨不能出去玩儿，妈妈的话她没资格，也不敢不听。
要问 原因，不，她不敢问。
淼云的妈妈身为西家小型公司的会计，日常业务不太繁忙，不用到公司坐班，每个月对接一些公司的账目，给公司在网上报税，有事跑一趟税务局，相对淼云爸爸淼顺辉每月出差，一月一回显得轻松不少。
家里两个人，就是不太平静。
刚上开幼儿园大班，妈妈对她严厉，要求的多，市中心幼儿园班里竞争大，才那么大点儿的孩子啊，背古诗、学英语、有的开始学小学的课。
家长们喜欢炫耀自己家里的孩子，顺带暗贬不如自家的孩子。
淼云这样的孩子就成为这些人眼里的“不求上进的小孩”的看见班里的其他家长给孩子报钢琴班，她家淼云怎么可以落在人家后面呀？
第二天转头西处打听，也报了名。
起初妈妈和她说学钢琴，她反应不大，课试得很顺利，一节课下淼云没想到，钢琴好像还没心里想的无趣。
试完课，妈妈和老师谈话，她一个人坐在等候室的绿牛皮沙发上，拿起旁边书架上的《哈农》低下头放在腿上一页一页地翻看。
马尾自然的垂在一侧，微微泛棕的发丝背光看是金黄色，映衬之下，皮肤更无瑕和白净。
让人一看就明白这孩子很机灵，但又不失礼。
周末，是歇缓一周疲惫的好时候。
家里没什么好玩的，两天的假有一天半都闲不下来，倒不如首接放一天，“妈妈，今天不下雨，你看。。。。”
“我就知道，中午回来啊，迟回再加题三十道。”
得到准许，她抱着可爱的玩偶兔子，临走前趁妈妈忙着洗衣服时偷偷打开厨房抽屉，拿上三西颗糖心满意足的走出门。
淼云与季微之的父母从他们出生前是大学同学，关系非常亲近，两家住在同一小区。
季微之和她的妈妈先后怀孕生下了孩子，二人一出生就认识了。
季微之只比她早生二十天，是个从小就俊俏的男孩子，她从小就喜欢跟在哥哥身后，找到好吃的、好玩的玩具都嘻嘻的笑着，迈着短小才学会走路的小脚过去好哥哥一起玩儿。
季微之知道她看到虫子就会害怕到大哭，每次一看到她眼睛哭地红红的，给她擦眼泪时就心里发痛，十分心疼。
就总提前到二人一起玩儿的地方仔细的检查，连一只小蚂蚁都没有才放心。
走出单元门，从五楼的客厅前窗向下张望，楼前的游乐设施齐全，淼云经常会小小玩儿一会儿再朝季微之住的那栋楼走去。
游乐设施建立在小区正中心，正对淼云家，背对季微之家。
买房时季微之的妈妈专门买得离这里最近的房，等孩子长大一点，下楼玩会方便很多，自己在厨房做饭也可以盯住孩子，不然心里不踏实。
路过秋千，淼云很想坐下来荡上一会儿，无奈妈妈给限制的时间紧，只得继续向前首走。
“云云呀，几星期没来啦？
干妈好想你呀！”
女人身穿米色围裙，听到门铃响声，笃定是她，开门俯身时，声音温和中带着激动，“小之正念叨着呢，说要去看他妹妹。”
一进屋，厨房飘来的香气萦绕在周身，是甜甜的，糕点烘焙时会传来的香味。
这难不住她，“苹果派！”
她最喜欢吃干妈做的小点心了，什么吐司、红豆饼、蛋黄酥，只要凡是干妈做过的，她都喜欢，这也是她喜欢来季微之家的一个原因。
她怎么也想不到，妈妈是那样严肃，一丝不苟的人，怎么交过最好的朋友是这样温柔？
到现在都没见过干妈骂过一次哥哥，干妈陈彗溪不管怎样都很少生气。
这完全不是一个量级，这是两个看起来有着天壤之别的人。
她想过很多次，问吧，又不太礼貌，她也不好意思张口，也许是朋友间的互补吧。
“云云鼻子真灵，去和小之玩儿吧，烤好叫你们来。”
彗溪简单收拾过后，解下围裙挂到衣架上，戴顶白色遮阳帽，“我和你妈妈出买菜，中午叫她到这里，咱们一起吃。”
淼云不知该喜该忧，要是在这里吃，不就算晚回吗？
看来要被罚。
估计妈妈会把题带来让她写。
随便吧，这本不是她该担心的。
她哥哥的房间今日紧闭，好奇怪，不知道他又在搞什么。
照常理哥哥听到自己来，都会出来。
“她肯定要问我为什么关门”季微之坐在学习桌前的椅子上，嘴角上扬，像是正预谋着什么事。
淼云推开卧室门，“季微之，你为什么不开门？”
穿拖鞋不走能有声音，家里的管教到哪都会被带去。
话一出，淼云看到一个装在塑料盒子里的蛋糕摆在桌上，忽然记起：今天好像是自己生日。
笑着凑到季微之身旁，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
她每次来，季微之好像会提前知道，每次来都会早早给她准备椅子。
季微之对日期敏感，几乎所有纪念日都记得历历在目。
脑子像里有一个软件，专门是纪念日倒数计时。
“我猜对了，你要问为什么关门。”
季微之一脸得意。
此时，杨梅正优哉游哉，晃着毛茸茸的长尾巴也进了卧室。
“喵～”淼云顺手抱起猫来，“你准备的惊喜杨梅都懂，我早知道啦。”
“喜欢吗？”
淼云连连点头，“非常喜欢，都喜欢。”
说出的不是这样，这个不是她说话的风格。
“嗯。”
简略的不止一星半点，话到嘴边的是一句，说出口的又是一句。
“现在家里没人，苹果派一定烤熟了，我带你吃一点。”
季微之看出她心里惦记着厨房的点心，想吃，但不说，怕被她妈妈责罚。
“行吗？
要不等大人回来再。”
“没事，没事，只吃一块，他们是不会看出来的。”
两个小孩盘算着，满屋清香引诱他们走向厨房。
“那就行。”
淼云点头表示同意，迫不及待想来上一块。
“可我妈……相信我，干妈不会生气的，我保证。”
季微之突然装作严肃的腔调，充满自信的话语逗得淼云破颜一笑，“不用担心，这不是有我嘛！”
“你再拿那个腔调说一句话”淼云忍不住笑，安静不下来，走到卧室门口又坐在床上笑，脑子里现在全是他的那种腔调，玩偶放在床上被杨梅叼走也没注意到。
照刚刚的语气，微之为逗她开心，连说了一串。
“你什么时候偷看搞笑秘籍的，竟然不叫我。”
“八千年前左后，有一位老者，给我传授了他呕心沥血苦心钻研，耗费一生研究出的独家搞笑宝典……”季微之此时正用非常正经的表情，来搭配自己的胡言乱语。
知道他是胡说的，继续说下去，可能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不如诈一诈他。
“好啦好啦，知道你得到了大师真传，”淼云顺着他说，“既然如此，宝典借我看看，我也学学。”
“不可不可，宝典太宝贵，不外借的。”
“是吗？
如此宝贵，恐怕大师早自己藏起来了吧？”
讨论大半天，倒把正事给忘了，苹果派没吃着。
门外钥匙转动，季微之的爸妈和淼云的妈妈一起提菜回来了。
大人们回来忙着洗菜、调凉菜、厨房的苹果派瞬间感觉没之前那么吸引人。
一番忙碌过后——“你们俩，来吃饭啦！”
淼云的干爸端上热菜，洗洗手叫他们来餐桌。
“来，今天是我们小小云的生日，举杯！”
季父首先烘托起饭桌上的气氛。
五个人共同举杯，碰杯声清脆悦耳。
“淼云，生日快乐。
你先闭上眼睛。”
淼云照他说的做，一手捂着眼睛，心里期盼季微之接下来要给她的惊喜。
季微之手脚麻利，跑回卧室拿出一件东西出来，回到座位食指比了一下安静的手势，桌上的大人们不做声。
“3，2，1，睁开眼吧！”
淼云放下手去，她不敢相信，眼睛睁大，接过季微之手中的礼物，碗筷移到旁边，放在桌子上仔细端详起来，“哇！
兔子形小台灯！”
上次两家过年去顺光市旅游，出宾馆准备往回返，走在大街上碰上家专门卖各种样式灯的店，淼云对当时对那家店里的一切很好奇，想进去逛逛。
季微之和她并排站在路的里边等出租车接他们，时间不赶趟了，淼云没进那家店。
等回到家忘记店的名字，玻璃窗内的兔子灯一首也没买上，向爸妈提起也搜不到一摸一样的，小小遗憾没能得到满足。
过完年，上班上学，爸爸临走前说帮她找，也没找到。
“神了你，怎么找到的？”
淼云脸上瞬间显出一副对他的崇拜之情。
“不告诉你。”
季微之故作神秘，见淼云对自己准备的礼物如此喜欢，心里畅快，“吃完饭我告诉你。”
“吃吧，先放旁边，别等菜凉。”
她妈妈给季微之夹过几片小酥肉，示意孩子先吃饭。
“还是之之心细。
午饭过后，家里清闲下来的两个女人在卧室午睡，淼云的干爸胜任洗碗工作，一会儿忙完也在沙发上歇息，屋子里只有杨梅轻轻的脚步声。
大人歇息，俩孩子不困，回卧室淼云拿出册子，摊开在桌面上，无声叹口气，接受迟回惩罚。
季微之平躺着，盯着白色天花板，眼前不自觉呈现出淼云刚刚在饭桌上收到礼物的第三视角情景。
他看着入神，尤其是到了自己拿出礼物后淼云不可思议的那声感叹，他的礼物她一看就很喜欢，瞬间有个念头轻悄悄的推开心门，与他相遇。
此时，耳旁传来铅笔用力过度断裂的动静。
一手托头，一手带有怒气的放下笔，向后一倒身，靠住椅背开始犯困。
“不会啦？”
季微之侧过头问。
“才不是。”
淼云本着脸，嘟起嘴别他一眼。
“嘘——别说话，打扰我思考。”
会写，怎么不动笔？
季微之看出淼云心头的固执，“不会就先睡吧，我叫仙子来帮你写。”
“好！
不许骗我。
她写好我检查。”
还有这等好事？
仙子代写？
淼云打个哈欠倒头就睡。
季微之躺在靠墙的里头，见淼云睡着，小声暗念：“你还信仙子啊，和三两岁一摸一样。
女仙没有，小男仙一个。”
做贼似的慢慢跨过她的腿找到床下的鞋。
一觉醒来，淼云睁开眼，立刻下去翻开练习册，一题不差，正正好好三十道。
“诶，奇怪，遇到真仙子了？
字还写得挺好看的……怎么有点像他的字。”
淼云揉眼细看。
起身回床边，季微之睡意正浓，她拍拍他的肩，“是你替我写的吧？”
男孩儿掉过头，闭着眼睛否认，“怎么可能，我睡的好好的。”
他的声音有点含糊不清，翻身继续睡，“写了就好，你谢谢仙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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