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听白月光计许

离京三年，我那清冷如玉的白月光，家道中落被迫挂牌当了男花魁。我花半两银子，

就睡到了当年求而不得的白月光，还把他当外室养着。实话讲，宴请少女时期自己的感觉，

真是挺爽的。01回京那日，是我和鹿域分别三年来，第一次听到他的消息。

彼时燕京才刚入夏，我下了马车，

被几个幼时要好的闺阁密友拉着到燕京城内最大的茶楼吃茶。

这兰亭香榭中的乳酪酥乃是一绝，这三年我随父去了蜀中封地后，就再没尝到过这味道，

这次回了燕京，自然是惦记着这一口。燕京城中的茶楼最为讲究，蓝釉裂纹的精美小瓷盘上，

叠起的三块乳酪酥雪白无瑕，我捏起一块，刚准备送入口中，

就听到身旁刑部侍郎家的嫡长女，说起了鹿域的消息。阿漾，你离京三年，

今日我们姐妹才刚见面，我属实不该提起鹿域败坏你的兴致，可是，这鹿域，

实在是让我忍无可忍！刑部侍郎家的嫡长女，小名阿峤。我离京前，

鹿域还是名满燕京的温润男君，诗才惊绝，他性子如玉般冷，总不爱笑，

偶尔于浮云坊酒楼与人饮酒时，隔窗远眺一眼，就能引得燕京城内的女娘爱恋不已。而阿峤，

则是鹿域的第一号追随者。三年，我道：今日倒是稀奇了，你这个鹿域的第一号追随者，

倒是说起他的坏话了。话音刚落，刚才还争相要向我说鹿域坏话的众人，忽然安静如鸡，

两两对视后，欲言又止齐齐注视着我。我无视众人的目光，将一直没吃到的乳酪酥递到唇边，

咬了一口。整个燕京的人，都知道我和鹿域有一腿。我料定阿峤众人此举，

无非是故意维护我罢了。毕竟，三年前我和鹿域醉酒，被人发现他衣衫不整睡在我榻上后，

鹿域当场就撇清了与我的关系。于众人眼中，我成了被抛弃的可怜虫。灰溜溜逃出燕京三年，

半年前燕京城中还传出消息，说我被鹿域抛弃后，伤心欲绝，心病难医，仅凭一口气吊着，

差点死了。搞不好，于众人口中，这两日就是我的丧期了。让众人失望了，我活得还好好的。

乳酪酥奶香浓郁，我感受着舌尖的香甜，倚在榻上道：你们也不必为了安慰我，

想尽办法编排鹿域。毕竟，谁不知道鹿域是当朝第一的才子，我离京前，

鹿域便已被我那皇帝叔叔看好，如今，怎么着也该是状元及第，封侯拜相了。不过，

这于我已经不相干了呀。如今的鹿域，于我而言，还没有手中的这块乳酪酥可口。编排，

他还用得着编排？嗯？我原以为，众人是为了安慰我，故意说些鹿域的坏话，

给我宽心。可此刻，看她们一个个眼睛瞪得铜铃般大，我：怎么，你们该不会是想说，

鹿域死了罢？我承认我有些恶毒，故意诅咒鹿域。不过，就鹿域那个狗东西，

对我做出的那些事，我咒他都是轻的，没一刀砍了他，已经是看在幼时他护我长大的情分上。

想起此番来京前，父亲交代我，还要像幼时一样，叫鹿域一声哥哥，我心里就直呕血。

死了？他还不如死了呢！！这真是奇了。三年前，我离京时，

众人还道能睡到鹿域那般人物，云漾你就算被发配去蜀中，也不吃亏！呵呵，

今朝回京……我一边想着，一边将剩下的半块乳酪酥送进口中，才刚咬了一小口，

就听阿峤道：鹿域，如今可是名满燕京的风流人物，响当当的。整个燕京，秦楼楚馆，

歌女舞姬，鹿域全都递帖拜见，他那几分诗才，全都用在了写那些酸文情曲上，

白瞎一整张脸，你要是再晚回来两月，合该他就该挂牌当南馆的花魁了！嘻嘻，

阿漾你不知道吧，我上次见鹿域，他鬓边还簪了朵红海棠花，媚眼勾魂的，还朝我勾唇笑呢！

我不知道，我快被口中的乳酪酥给噎死了！眉眼勾魂，那是鹿域？想起三年前那晚，

衣服都脱了大半，露出半个肩膀，躺在榻上眸光涟涟，对我抵死不从的鹿域。我心中哀恸，

当真是差点痛死了。此时，我的内心只有两个想法。一，

鹿域若真变成阿峤口中不知廉耻的样子，确实不如死了。二，三年前那晚，

我就应该不顾鹿域反抗，直接把他睡了，也省得他脏了身子！嗷嗷嗷。02我心中悲痛不已。

谁能想到，三年未见，我白月光真成了案底了。我堂堂一个郡主，倘若鹿域真在南馆挂了牌，

以后旁人提起我，为一个男花魁要死要活，忤逆双亲，那我还要不要脸？

听着好友们三三两两向我说起鹿域如今的变化，我一句话都不敢讲。这怎么，怎么可能呢？

我与鹿域相识时，他不过十一岁出头的年纪，鹿家乃是清流文臣世家，祖上出过三位丞相。

鹿域年纪虽小，但小小年纪就才名远扬，更有神童之名。三岁作诗，七岁成曲，

便是我都是听着鹿域的故事长大的。事实证明，人是不该沉湎于过去的。顺着阿峤众人的话，

我不可避免就回忆起了与鹿域初见那日。十一岁的鹿域，

便已是整个燕京城中声名远扬的少年，皎如星辰。鹿家是清流世家，

不像我安王府这般钟鼓馔玉的皇亲国戚。初见那日，鹿域穿着件月白色长衫，

整个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便是头上的一根蜀锦发带。寻常人这样穿着，

落在众人眼中只会让人觉得寒酸，偏偏鹿域，那张脸太过让人惊艳，好看得紧，我只一眼，

就瞧见了站在大人身后的鹿域。彼时我才七岁，只顾惊羡于鹿家小哥哥不仅长得跟神仙一样，

性子也如神仙一般不食人间烟火，而且居然还什么都会！跟个跟屁虫似的，

整天就围着鹿域转圈圈。实则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鹿域并非无欲无求。鹿家家风清正廉明，

鹿域的祖父、爹爹，包括几个叔伯，也都是苦过来的。

我原先以为鹿域总来我安王府是因为他父亲与我爹交好，实则后来才知道，

是鹿域喜欢极了我屋里的茶点零嘴。他那时才十一岁，无论在外人面前如何知礼持正，

终究不过一小孩儿罢了。鹿域喜欢我屋里的吃食，我还总找他玩各色有趣的东西，如此，

他才慢慢跟我有了一丁点少年之谊。他在外几乎只对我笑，我受伤时他会皱眉，

也会为我生气，将我照顾得极好。生怕我死了，他的日子里连丁点乐趣都没了。

鹿域少年时唯一的玩伴是我，而他渐渐长大，才名远扬后，身边的人就多了，

可唯一得他特殊相待的，还是只有我。我自小从未见过比鹿域更出色的男子，

就因着这点特殊，我对他的心思，就渐渐变了。直到我知晓男女之事，

人人都言鹿域对我不一般，甚至就连鹿域的父母，都透露过要来我家提亲的意思，可鹿域呢？

我十五岁时，鹿域说他要考取功名，男儿志在四方，应以学业为重，他并未有娶亲的想法。

我十六岁时，问过鹿域，他是否心悦我，他并未答复，只说他还未考取功名，

暂且不想着这事。后来，我才知道，他这叫一直吊着我！也因此，三年前，我才气急，

将鹿域拉到了榻上，准备睡了他。鹿域这个人，别看平日里性子清清冷冷的，

实则脾气难搞得很，性子极傲。那日，我都将人弄到榻上了，他却从头到尾死死扒着衣领，

就是不肯让我得手。想到这里，我恨得牙根直痒痒，再听不进去阿峤等人的任何话了。

云漾，听说鹿域明日要在南馆挂牌，真的假的？云漾，你倒是说句话呀？

你该不会被气糊涂了吧？我们明天准备去看热闹，你去吗？我去吗？我咬着牙道，

去，当然去，鹿域都要挂牌了，我一个跟他传了多年绯闻的当事人，

怎么能不去捧他的场呢！不仅要去，我还要点他呢！可是……想起这么多年，

我不仅没睡到鹿域，而且跟他被提起时，竟还只是个绯闻对象，我心里就酸溜溜的。

幽幽看了眼阿峤，不管鹿域这几年是如何与人厮混的，明天，我要第一个睡他。

听到我说出这句话的阿峤众人：……瞧你那点出息。03隔日，我起了个大早。

我并非极其喜爱奢靡的性格，平日里虽和其他小女儿一般爱俏，但也并不过分张扬。而今日，

为了不错过这一羞辱鹿域的绝佳机会，我命丫鬟特意拿出了那套我从未穿过的金丝牡丹红裙，

裙摆的牡丹富贵艳丽，出门时我数了，头上的金簪不多不少，正有十二支。

丫鬟给我化了个冷艳的妆容，踏进南馆前，我于心中冷笑，若今日鹿域仍抵死不从，

那我随意拔下头上的一支金簪，都能戳死他！不过……跟阿峤众人在南馆坐下后，

我兴致反而慢慢消减了些。燕京的贵女虽身份尊贵，但到底不如蜀地开放。被鹿域拒绝前，

我一心只当他的跟屁虫，巴巴地跟在人屁股后面跑，还总学着书上那一套，克己守礼，

端庄大方。鹿域看我一眼，我都要胸口小鹿乱撞，羞涩不已。如今再想，

我那时虽不至于说蠢，但也属实天真过头了。我父亲乃是当今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兄长，

我身为他唯一的子嗣，以后自是要继承安王府家业的。原先我不知男女情爱，

日子过得好似地里的小白菜。而自打去了蜀地后，就大不相同了。蜀地开放，

三年前被鹿域拒绝后，我确实清心寡欲了一阵，甚至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爱上男人了。

事实证明，如果一直对男色不感兴趣，那也只是因为那些男的都是庸脂俗粉！去蜀地两月后，

好友带我出去鬼混，我便养了第一个男宠，后面又养了第二个，第三个。

燕京众人都以为我在蜀地对鹿域相思成疾，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实则我日子过得不知多逍遥快活。琴曲环绕，美男相伴，若不是这次皇帝召我父亲回朝，

鹿域这号人物，早就被我抛在脑后了。

阿峤众人只是见了南馆里几个擅琴曲的公子就激动不已，我只想呵呵冷笑，这算什么？

要知道在蜀地，秦楼楚馆里那些公子，还能上手摸呢！以一个见过世面之人的身份来看，

我心道：这燕京的南馆，着实吹得过头了，不过如此。歌舞也没什么新意，

长相嘛……还没我那三个男宠好看呢！我冷眼看着这一切，

连带着对鹿域的兴趣都削减了几分。毕竟，我深知鹿域性子清冷，一想到鹿域委曲求全，

如男花魁那般举止，我心里突然还觉得怪恶心的。想来，他那般拉不下脸，性子倨傲，

便是真肯放低身份讨好人，也甚是无味罢。事实证明，我话说得早了。我原先以为，

鹿域就是一捧月亮，合该被挂在天上。然而，真当鹿域以花魁打扮出现在台上时，

竟然该死的勾引人。他的确学不来那些勾引人的妖娆姿态，初上台时，眼神清清泠泠的，

可他却懂得勾唇浅笑，远远一个抬眸，便让人觉得深情不已。我错了。我早该想到，

如鹿域这般聪慧的人，便是做花魁，都是不动声色地能做到最好。引人趋之若鹜，

为他赴生赴死。鹿域原先那般清清泠泠不食人间烟火，而今日，却穿了件黑色的外衣，

头发不像做尊贵男君时高高束起，确如南馆中的小公子一般，玉簪披发，既清冷又惑人。

我乐了。原本觉得无甚趣味的我，忽然重新提起了对鹿域的兴趣。问：面对沦落青楼，

挂牌当了男花魁的清冷白月光该怎么办？我看着台上的鹿域，

恶劣地想：当然是该仗着身份地位，以权势欺压他，狠狠羞辱他！04诸位，

我知晓诸位今日来南馆，都是为了鹿公子而来，咱们鹿公子不仅长得仪表堂堂，

诗才更是惊绝，可惜……公子明明已经到了该娶妻的年纪，如今却还是孤零零一个人，

无人知冷暖，实在是让人觉得可惜。台上，穿着绿衣的男子一边说，一边用袖口擦眼泪，

脸上表情当真十分难过一般。我冷眼瞧着，实在是忍不住笑。说得他鹿域多委屈似的，怎么，

鹿家几十口人，都死绝了吗？让他鹿域这般缺爱？我着实佩服鹿域，自己风流浪荡，

不知廉耻便罢了，怎么还能如此不要脸，给自己寻摸出这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

眼见真有几个女娘被说得泪水涟涟，看着鹿域的目光满是怜惜。我忍不住冷笑出声，

鹿公子的容貌的确生得狐媚惑主，值得几个银钱。我于二楼往台上冷冷望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