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光灯像千万根银针,穿透后台弥漫的白雾扎在许溺安裸露的锁骨上。
她垂眸望着琴凳边缘,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虎口处的绷带——那是昨晚胃痛发作时,撞翻玻璃杯留下的伤口,此刻在冷汗浸润下泛起刺痒。
"下一位,许溺安!
"机械女声在寂静中炸响,练习室的门应声滑开。
许溺安深吸一口气,却尝到喉间铁锈味。
她拖着缀满珍珠的纱裙走向舞台,月光白裙摆扫过地胶,仿佛雪地里蜿蜒的血迹。
观众席传来零星抽气声。
大屏幕特写里,少女苍白如纸的脸颊泛着病态的潮红,锁骨凹陷处盛着薄汗,被聚光灯折射出细碎的光。
黑色钢琴摆在舞台中央,漆面倒映着她颤抖的睫毛,像是振翅欲坠的蝶。
指尖触到琴键的瞬间,许溺安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的雨夜。
母亲将滚烫的中药泼在琴盖上,褐色药汁顺着黑白键蜿蜒而下,像极了此刻手腕静脉暴起的青色血管。
她眨掉睫毛上的水珠,第一个音符便如裂帛般撕开凝滞的空气。
"花儿流着泪会枯萎虽然美时光飞逝悄然抹去了香味我们不再追追着谁拖着谁只是年少轻狂留下的疲惫”空灵嗓音裹着颤音倾泻而出,琴弦共鸣震颤着胸腔里那颗不安分的心脏。
许溺安的额发垂落,遮住右眼不断跳动的神经。
她想起心理医生说的"解离状态",此刻正像潮水般漫过全身——身体机械地弹奏,灵魂却漂浮在观众席上空,看着那个苍白少女在舞台上破碎又绽放。
副歌部分,她突然加大力度砸向琴键。
记忆碎片混着旋律翻涌:父亲摔碎的奖杯、深夜急诊室的白炽灯,经纪人将抗抑郁药换成维生素时嘴角意味深长的笑。
指尖传来灼痛,绷带渗出的血珠晕染在琴键上,像撒落的玫瑰花瓣。
"这是...血?
"台下观众席骚动起来。
前排摄像师将镜头推近,清晰捕捉到少女染血的指尖在琴键上翻飞。
许溺安却笑得愈发肆意,尾音陡然拔高,惊起礼堂穹顶盘旋的尘埃。
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里,许溺安垂落的发丝间,滚落一滴不知是泪还是汗的水珠。
全场寂静三秒,继而爆发出海啸般的掌声。
许溺安维持着曲终的姿势,听着耳鸣声中混杂的欢呼。
胃部突然传来痉挛,她咬住舌尖才没让呻吟溢出,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旧伤。
"恭喜许溺安选手,成功晋级!
"主持人的声音从远处飘来,许溺安却盯着琴键上干涸的血迹。
那些暗红痕迹像某种神秘图腾,无声诉说着她用疼痛换取的片刻高光。
当工作人员上前搀扶时,她轻飘飘推开对方的手,踩着十厘米高跟鞋走向后台,珍珠裙摆扫过地面,留下一串细碎的银铃声。
休息室里,经纪人周燃举着手机冲进来:"热搜爆了!
#许溺安 血色舞台#词条第一!
"她兴奋地将屏幕怼到许溺安面前,却在看清少女脸色的瞬间僵住——那张苍白的脸上毫无喜悦,反而浮现出某种近乎厌恶的神情。
"把药给我。
"许溺安扯松颈间的丝带,喉结在冷白皮肤下滚动。
周燃的笑容凝固,从包里掏出维生素片:"医生说你状态很好,不需要...""我说,把药给我。
"许溺安突然攥住对方手腕,骨节分明的手指泛着青白色。
周燃被她眼中疯狂的光刺得后退半步,这才想起面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曾在深夜首播里对着百万观众,面无表情地吞下整瓶安眠药。
药瓶滚落的脆响打破僵局。
许溺安颤抖着倒出两颗药片,就着矿泉水仰头吞下。
苦涩在舌根蔓延,她靠向沙发闭眼,耳边回荡着母亲临终前的咒骂:"学琴有什么用?
你生来就是个错误..."手机在包里震动,是心理医生的短信:"今晚九点,视频问诊。
"许溺安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光标,忽然想起舞台上那架染血的钢琴。
或许疼痛真是她与世界唯一的连接,就像此刻胃部翻涌的绞痛,反而让她感到真实。
"下一轮考核曲目定了,《荆棘鸟》。
"周燃翻着行程表,"导演组说要延续这种破碎感,最好..."她瞥见许溺安染血的指尖,声音弱下去:"要不先处理下伤口?
"许溺安睁开眼,瞳孔里映着窗外阴沉的天空。
她扯下绷带,任由新鲜血迹渗出来:"不用,这样更真实。
"沙哑的嗓音里带着笑意,却让周燃无端想起暴雨夜的荒原,某个孤魂在雷电交加中放声歌唱。
夜幕降临,许溺安站在练习室落地镜前。
镜中倒影苍白脆弱,却在她扯开领口时露出刺青——荆棘缠绕的心脏,与锁骨下方的手术疤痕交织。
手机在身后响起,是粉丝群的消息提示。
她滑动屏幕,看着满屏"心疼""好美"的弹幕,突然笑出声。
这笑声惊飞了窗外栖息的麻雀。
许溺安摸出烟盒,却想起禁烟规定,转而将薄荷糖塞进嘴里。
冰凉甜味冲淡血腥味的瞬间,她想起舞台上那架染血的钢琴,想起观众狂热的目光。
或许正如心理医生说的,她正在用自毁的方式,换取存在的证明。
练习室的灯光突然闪烁,许溺安抬头望向天花板。
在明暗交替间,她仿佛看见十二岁的自己蜷缩在琴房角落,而此刻的少女正踩着满地星光,走向更黑暗也更璀璨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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