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吻成婚

山雨来得毫无征兆。前一秒还是闷得能拧出水的午后，后一秒，

灰沉沉的天空就像被谁猛地撕开了一道狰狞的口子。暴雨倾盆而下，

豆大的雨点砸在裸露的岩石上，发出噼啪爆响，瞬间汇成浑浊的溪流，裹挟着枯枝碎石，

沿着陡峭的山坡轰隆隆冲泻下来。泥水瞬间没过脚踝，冰冷刺骨。

陆骁抹了一把糊在眼前的雨水和泥浆，心沉得像坠了块铅。

这条位于城郊的“鹰嘴岩”野线他走过几次，从没遇到过今天这种鬼天气。更要命的是，

他不是一个人。“啊——！”一声短促惊恐的尖叫被淹没在滂沱雨声和山洪的咆哮里。

陆骁猛地扭头，心脏几乎停跳。几米开外，一个纤细的身影脚下一滑，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

被一股浑浊的泥流裹挟着，直直朝下方一处嶙峋的乱石堆冲去！是小乔！

公司新来的那个女孩，漂亮得像朵带刺的玫瑰，此刻却脆弱得不堪一击。“抓紧！

”陆骁喉咙里爆出一声嘶吼，身体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恐惧和疲惫。

他猛地蹬住一块湿滑的岩石，借着那股冲力，整个人像离弦的箭一样扑了出去。

泥水灌进嘴里、鼻子里，视线一片模糊，世界只剩下轰鸣的水声和那个急速下坠的身影。

指尖在冰冷的泥浆和尖锐的石块上擦过，火辣辣的疼。

就在小乔的头部即将撞上那块凸起的、边缘锋利如刀的岩石前一刹那，

陆骁的手终于险之又险地抓住了她冲锋衣的后摆！巨大的惯性带着两人一起翻滚，

陆骁死死箍住她，用自己的后背承受了大部分撞击。尖锐的石头狠狠硌在脊椎上，

疼得他眼前一黑，差点背过气去。泥水劈头盖脸，呛得他剧烈咳嗽。混乱中，

他感觉怀里的人也在发抖，像只受惊的幼鸟。“别怕！抓紧我！”陆骁咬着牙，

用尽全身力气嘶喊，试图穿透这天地间的狂暴。他艰难地稳住身形，双脚死死蹬进泥泞里，

寻找着每一个微小的着力点。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滑倒的风险，每一次拉扯都耗尽一分力气。

冰冷的雨水顺着头发、衣领灌进去，带走体温，只剩下刺骨的寒意和肌肉过度用力的酸胀。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分钟，也许像一辈子那么漫长。陆骁终于连拖带拽，

将几乎虚脱的小乔拖到了旁边一块相对稳固、上方有突出岩壁勉强能遮点雨的凹地。

他背靠着冰冷的石壁，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扯得生疼，喉咙里全是铁锈味。

“谢…谢谢…”小乔瘫软在地，浑身湿透，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

雨水混着眼泪在她脸上肆意流淌。她仰头看着陆骁，

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点疏离和傲气的漂亮眼睛，

此刻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恐惧和一种陆骁看不懂的、过于强烈的、近乎燃烧的光芒，

死死地钉在他脸上。陆骁摆摆手，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只想喘匀这口气。雨，

还在疯狂地砸落。

……陆骁发现自己捅了个“马蜂窝”——一个叫小乔的、极其漂亮的马蜂窝。

自从那次鹰嘴岩的生死救援之后，小乔仿佛换了个人。

公司茶水间、电梯口、地下车库……陆骁走到哪里，

几乎都能“偶遇”她那精心打扮过的身影。她不再像以前那样，

带着点距离感地欣赏自己的美貌，而是把所有的明艳和热情，

毫无保留地、甚至带着点强攻意味地砸向陆骁。“骁哥，早啊！给你带的拿铁，

双份奶泡不加糖，我记得你口味！”清晨，陆骁刚踏进办公室，

一杯还带着热气的咖啡就塞进他手里。小乔笑靥如花，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水味飘过来。

陆骁有点不自在：“谢谢，其实不用麻烦……”“不麻烦！”小乔打断他，

身体自然地靠近了一点，仰着脸看他，眼睛里像盛着星星，“救命之恩呢，一杯咖啡算什么？

中午一起吃饭？我知道楼下新开了家日料……”午餐邀约还只是开始。下班后，

陆骁的车刚开出地库，就看到小乔站在路边朝他挥手。她拉开车门坐进来，

动作自然得仿佛这是她的专属座位。“顺路送我呗，骁哥？我家离你那儿不远。

”她系上安全带，侧过身，笑意盈盈地看着他。陆骁握着方向盘，指尖有点发僵。

车厢空间不大，她身上那股甜而不腻的香水味丝丝缕缕缠绕过来，混合着她身上淡淡的暖意。

他能清晰地看到她卷翘的睫毛，还有那双毫不避讳直视着他的、带着笑意的眼睛，

里面像是有钩子。心跳莫名有点快。“好…好吧。”他听见自己说。车子汇入晚高峰的车流。

“骁哥，周末有空吗？”几天后，小乔又凑了过来，这次直接递上两张印刷精美的票，

“朋友送的音乐剧票，听说口碑爆棚，不去可惜了。”她的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陆骁的手背，

带起一阵细微的电流。陆骁看着票，又看看她期待的眼神，拒绝的话在喉咙里滚了滚，

最终还是咽了下去。他发现自己越来越难拒绝这种带着点撒娇意味的进攻。

音乐剧散场已是深夜。城市的霓虹透过车窗，在两人脸上投下流动的光影。

车厢里流淌着舒缓的爵士乐，气氛安静得有些微妙。“今天…谢谢你陪我。

”小乔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慵懒的鼻音。她没看陆骁，目光落在窗外飞速后退的街灯上，

侧脸的轮廓在光影里显得格外柔和。陆骁“嗯”了一声，感觉手心有点汗湿。

“其实…”小乔忽然转过头，直直地看向他。车厢里光线昏暗，她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勇气，“那天在山上…你抓住我的时候，我就想，

要是能一直这样被你抓着…就好了。”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陆骁的心猛地一跳，

方向盘差点打滑。他侧过头，正好撞进她那双盛满了月光和某种执着情绪的眼眸里。

没有疏离，没有算计，只有一种近乎纯粹的、滚烫的依赖和…渴望？

像溺水的人终于抓住了浮木。那一刻，陆骁感觉自己心里某个角落轰然倒塌。

积攒了许久的不自在和疑虑，在她这样直白而脆弱的目光里，瞬间烟消云散。

一股强烈的保护欲和一种被需要、被全然信任的暖流涌了上来，迅速淹没了理智的堤坝。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放在膝盖上的、微凉的手。

小乔的身体似乎轻轻颤了一下，随即，嘴角弯起一个甜蜜又带着点胜利意味的弧度。

她没有抽回手，反而将手指轻轻蜷起，回握住了他的。指尖的冰凉迅速被他掌心的温度驱散。

车子驶过跨江大桥，两岸璀璨的灯火倒映在江面上，碎成一片晃动的金箔。车厢里，

只有音乐流淌，和两人交握的手传递着无声的、滚烫的讯号。陆骁觉得，窗外的万家灯火，

似乎第一次有了属于他的那一盏。……婚礼办得盛大而梦幻。洁白的纱幔，馥郁的玫瑰，

悠扬的管弦乐，宾客们祝福的笑脸……一切都像精心布置的舞台布景。陆骁穿着笔挺的礼服，

站在聚光灯下，看着他的新娘——小乔。她美得惊人，头纱下，

妆容精致的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幸福微笑，一步步向他走来，如同从云端降临的仙子。

当司仪宣布“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陆骁满心温柔和激动，俯下身去。然而，

就在他的唇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小乔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随即，

一只微凉的手迅速而巧妙地挡在了两人之间。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急促的喘息，

有陆骁能听见：“骁…别…好多人看着呢…” 她的眼神飞快地瞟了一眼台下黑压压的宾客，

长长的睫毛垂下，盖住了眼底真实的情绪，只留下恰到好处的羞涩，“晚上…晚上再说，

好不好？”陆骁满腔的柔情蜜意像被针扎了一下，微微一滞。

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和“羞涩”的模样，他很快释然，以为她是真的害羞了。他宽容地笑了笑，

最终只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克制的轻吻。台下立刻爆发出善意的哄笑和掌声。

喧闹的婚宴终于结束。新房里，喜庆的红色覆盖了每一个角落。

陆骁带着微醺的酒意和满心的期待，看着坐在床边、同样喝了酒、脸颊绯红的小乔。灯光下，

她美得有些不真实。他走过去，伸手想替她摘下繁复的头饰，指尖刚碰到她微凉的耳垂，

小乔却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往后一缩。“关灯！”她的声音陡然拔高，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瞬间打破了房间里旖旎的氛围。陆骁的手僵在半空，

错愕地看着她。小乔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深吸一口气，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声音放柔了些，却依旧坚持：“骁…关灯嘛…这样…才有情调…” 她的眼神有些闪烁，

不敢与他对视，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婚纱的裙摆，“我不习惯…太亮…”理由牵强得近乎敷衍。

陆骁心里的那点旖旎被这盆冷水彻底浇熄，一股难以言喻的别扭感升腾起来。

他看着眼前这个刚刚在众人面前宣誓成为他妻子的女人，此刻却像竖起尖刺的刺猬，

抗拒着他最自然的亲近。酒意带来的热度迅速退去，只剩下冰冷的疑惑和一丝被冒犯的不快。

“小乔…”他试图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求你了，骁…”小乔打断他，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甚至带上了一点哀求的意味，但那双漂亮的眼睛深处，

却分明写着不容商量的坚持，“就关灯…好吗？”空气凝固了几秒。新房里红烛高照，

映着两人沉默对峙的身影。最终，陆骁喉结滚动了一下，咽下了所有的不解和质问。

他不想在新婚之夜就爆发争吵。他抬手，“啪嗒”一声，按灭了主灯的开关。

房间里骤然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的月光和远处城市的霓虹光影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

在地板上投下几道模糊不清的灰白色光带。视觉被剥夺，其他的感官瞬间变得异常敏锐。

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带着一种刻意的、缓慢的意味。陆骁站在原地，

能感觉到一个带着温热酒气的身体在靠近。一只手摸索着攀上了他的胸膛，动作有些生涩，

甚至带着点犹豫的试探。那触感…陆骁微微皱眉。他记得小乔的手，十指纤纤，

指甲修剪得圆润精致，带着薄茧的地方应该是常年握笔的指腹。可此刻贴在他胸口的这只手，

指尖的触感似乎…有些不同？更柔软一些？指腹的薄茧位置似乎也不太对？

他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握住那只手，更仔细地感受。然而，那只手却像受惊般猛地缩了回去。

紧接着，黑暗中，一个柔软的身体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贴了上来，双臂缠绕上他的脖颈。

带着酒气的、温热的呼吸急促地喷在他的颈侧。

“骁…” 一个模糊的、刻意放得又软又媚的声音响起，尾音拖得有些长，

听起来…有种奇怪的陌生感，像是模仿着某种腔调。陆骁身体一僵，

本能地想推开一点距离看清楚。但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意图，更加紧密地贴附上来，

用柔软堵住了他所有可能的疑问。陌生的唇舌带着一种近乎掠夺的急切，封住了他的嘴。

那吻技…生涩中带着一种刻意的模仿，笨拙地试图点燃他。

一股冰冷的、混杂着酒精和香水味的陌生气息彻底包裹了他。陆骁的心，在黑暗中，

一点点沉了下去。这不是他熟悉的小乔。身体的感觉在疯狂报警，

但大脑却在酒精和“新婚妻子”的名义下混乱地自我说服。他僵硬地回应着，

心底的疑窦却像墨汁滴入清水，迅速蔓延、扩散，沉甸甸地坠着。黑暗，成了最好的掩护，

也成了最深的隔阂。每一次的“亲密”，都在这片刻意营造的黑暗中上演。每一次，

小乔都会在他进入房间前就精确地关掉所有的光源，只留下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每一次，

那个温热的身体都会在他毫无防备时贴上来，用刻意的热情和生涩的模仿包裹他。每一次，

陆骁都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种挥之不去的、令人窒息的陌生感——那双手的触感，拥抱的姿态，

甚至亲吻时细微的节奏和力道，

都和他记忆中那个在车上主动握住他、在音乐剧散场后对他袒露心声的小乔，微妙地错位着。

他像被困在一个精心设计的迷宫里，四周是柔软的、甜蜜的陷阱墙壁，

脚下却是冰冷的、令人不安的悬空感。那个在阳光下明艳张扬、对他展开热烈追求的妻子，

与黑暗中这个带着面具、散发着陌生气息的枕边人，割裂成两个无法重合的影子。

怀疑的藤蔓在心底疯狂滋长，缠绕着他的心脏，每一次跳动都牵扯出丝丝缕缕的痛楚和困惑。

他试图在黑暗中捕捉些什么——一个熟悉的体味？一声习惯性的小动作？

但除了那刻意模仿的甜腻喘息和越来越明显的陌生感，他一无所获。只有一次，

在极致的混乱与沉沦中，当他的手无意识地滑过对方光滑的后腰，

指尖意外地陷入一个微小的凹陷——腰窝。就在那隐秘的腰窝深处，

他触碰到了一小块异样的肌肤。不是疤痕，那触感像是…一个微微凸起的小小印记，

形状有些特别，像是一只收拢翅膀、栖息在那里的蝴蝶。黑暗中，

陆骁的手指在那个印记上停留了一瞬。指尖下的肌肤似乎因为他的触碰而瞬间绷紧，

连带着那陌生的身体也僵硬了一瞬，随即更猛烈地扭动起来，像是要逃离这短暂的探查。

陆骁的心猛地一跳，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感攫住了他。这个印记…小乔身上，有吗？

他从未在灯光下仔细看过妻子的身体。

而这个在黑暗中被他意外发现的、存在于“妻子”腰间的蝴蝶印记，像一个冰冷的烙印，

深深地刻进了他的记忆里。它不属于他认识的那个小乔。这个认知，

让他心底的寒意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结婚一周年纪念日。

陆骁特意提前结束了冗长的跨国视频会议，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电脑屏幕上，

右下角的时间显示还不到晚上八点。他订了城中最高档那家法餐厅的位置，

还让秘书订了九十九朵厄瓜多尔红玫瑰送到家里。他想给小乔一个惊喜，或者说，

他想借着这个仪式感满满的日子，打破那层横亘在他们之间、由黑暗筑成的无形壁垒。

他特意没打电话，想看看她独自在家时的样子，也许能捕捉到一丝真实的痕迹。

车子驶入别墅区，四周安静得只剩下轮胎碾过路面的沙沙声。家里的灯亮着，

温暖的橘黄色光芒从落地窗透出来，在精心修剪的草坪上投下长长的光影。陆骁停好车，

拿着钥匙，刻意放轻了脚步走向家门。玄关处，小乔的高跟鞋随意地踢在一旁，一只倒着，

另一只鞋跟卡在门槛边缘。他微微皱眉，弯腰想替她摆好。刚直起身，

一阵隐约的、压抑着的嬉笑和哗哗的水声从二楼主卧的方向传来，飘进他的耳朵。嬉笑声？

水声？陆骁的心猛地一沉。一种极其不妙的预感像冰冷的蛇，倏地缠上他的心脏。

他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踏上楼梯，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主卧的门虚掩着，明亮的灯光从门缝里流泻出来，在走廊的地毯上划出一道刺眼的光带。

那嬉笑声和水声更加清晰了。“哈哈…别闹了…痒死了！

”一个熟悉的、属于小乔的、带着点撒娇和放纵的笑声传来。“快点快点，他随时可能回来！

”另一个女声响起，音色有些不同，更清亮一点，带着点急促。“急什么？

他那个会起码开到十点以后！”小乔的声音带着笃定和一丝懒洋洋的轻慢，

“再泡会儿…累死我了今天…”陆骁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冲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他站在门外，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连指尖都在发麻。他听出来了，另一个声音…是小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