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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莲花复仇传

江上笑 著

言情小说连载

古代言情《白莲花复仇传》是大神“江上笑”的代表郑直温之月是书中的主精彩章节概述:《白莲花复仇传》是大家非常喜欢的古代言情,大女主,先婚后爱,虐文小作者是有名的网络作者江上主角是温之月,郑小说情节跌宕起前励志后苏非常的精内容主要讲述了白莲花复仇传

主角:郑直,温之月   更新:2025-07-06 12:2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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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我救下奄奄一息的赵浩,瞒着父母将他藏在闺房养伤。三日后归家,却见满地残肢断臂。

赵浩浑身浴血爬出尸堆:“是郑直干的!”为复仇,我散尽家财嫁给郑直。大婚夜,

我在酒里下毒、唇上抹毒、袖中藏簪。他却掀开盖头轻笑:“之月,

你小时候救我的疤还在吗?”当真相揭开那天,赵浩的惨笑刺穿耳膜:“温之月,

我说过要你永世不得安宁!”我温柔挑断他筋脉,亲手将他净身。

他被迫成为奴仆服侍我和郑直的龙凤胎。三个月后的深夜,

我抚摸孩子空荡的襁褓——赵浩抱着婴儿站在城楼上:“想让他们活,就跳下来。

”第1章初春的风还裹着料峭的寒意,吹过温家小院墙头刚抽芽的藤蔓。

温之月素白的手指攥着刚摘的草药,指尖微凉,裙角沾着泥点,脚步却像踩着绵软的云。

丫鬟小玉追在身后,抱着几个粗纸药包,小脸急得通红:“小姐!您慢点!

大夫说了您身子弱,禁不得寒……”温之月回头一笑,

眼波清亮得像落了星子的山泉:“采到了上好的金疮药呢!你快些呀!

”她推开自己小院的门,清晨的阳光斜斜溜进来,落在那扇紧闭的卧室门上,

她一颗心倏地揪紧。屋里藏着那个秘密——两天前,她在后山桃花溪畔发现的男子。

奄奄一息,浑身是伤,墨色衣袍被血浸透了大半,像一幅凄厉的画。

他昏迷中紧攥着一块破碎的血玉,指节青白。她本该害怕、该报官、该远远避开,

可那双紧闭的眼角似乎坠着沉重的痛苦,让她迈不开步子。赵浩,

是他虚弱至极时吐出的名字。她救了他,不顾小玉苍白的脸和惊骇的劝阻,

把他藏进了自己的闺房。这是她十七年循规蹈矩人生里,唯一一次大胆的叛逆,

因那一句濒死的低喃:“姑娘……救命……有追兵……”“小玉,”她轻声吩咐,

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守在外面,别让人进来打扰赵公子养伤。我再去厨房拿些清粥。

”小玉嗫嚅着,想说什么,终究没敢开口。温家坐落在城南,宅院不算显赫,却也粉墙黛瓦,

清雅别致。父母喜静,家中仆役不多,春日午后有种安稳的静谧。温之月端着温热的粥,

脚步轻快地绕过前厅回廊,嘴角弯着,心里盘算着赵浩今日气色似好了些,

该换些清淡滋补的吃食……她的脚步猛地刹住,捧着的粗瓷粥碗“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滚烫的米汤混着碎片溅上她的裙裾,她却毫无知觉。刺鼻的血腥味,浓烈得让她眼前发黑,

胃里翻江倒海。院子像是被凶兽啃噬过。熟悉的青石板路被大片大片泼墨般的暗红覆盖,

粘稠、还在缓缓流淌。管家李伯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脸朝下倒在水缸边,

脖颈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几个仆役和护卫东倒西歪,伤口狰狞,身下的血泊洇开,

彼此交融。前厅的门槛上,一只苍白的手无力地垂落在地。那是……娘亲腕上的翡翠镯子!

“爹——娘——”凄厉的哭喊撕裂了整个死寂的院落。温之月踉跄地扑过去,

疯了一般在尸体堆里翻找,素白的手瞬间被染得猩红,黏腻的温热让她如坠冰窟。

绣鞋踏在血泊里,粘脚。她摔倒了,爬起,又摔倒。天塌地陷。一切都碎了。

她赖以生存的整个温暖的世界,熟悉的亲人,日常的平静,像一层薄冰,

“哗啦”一声碎在她脚下,露出底下血淋淋的深渊。她浑身冰冷,牙齿打着颤,

巨大的嗡鸣声在脑中肆虐,盖过了所有,连自己撕心裂肺的哭喊也听不真切。

只剩下灭顶的绝望和一片血红。就在温之月瘫坐在爹娘冰冷的尸身旁,泪水早已流干,

眼底只剩下枯竭的灰烬时,后院方向传来一丝微弱的、濒死的挣扎声。

像绝望中垂死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猛地抬头,用尽全身力气,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

朝着后院挪去。那声音,是从她闺房附近传来的。后院更加惨烈,

地上散落着碎裂的窗棂和几片深黑色的衣角,血迹泼洒得更加狂放肆意,

仿佛经历了一场狂暴的屠戮。一个浑身浴血的身影,

正艰难地从几具狰狞倒伏的陌生黑衣杀手的尸体堆里往外爬。血顺着他的额角流下,

糊满了半张脸,染血的手臂撑着地面,青筋暴起,每一次发力都显得极其痛苦。

但他确实在动,带着令人心肝俱裂的脆弱生命力。是赵浩!他还没死!温之月扑了过去,

泪水再一次决堤,喉咙哽咽着:“赵公子……赵公子!

我爹娘他们……”后面的话被汹涌的悲痛堵住,泣不成声。

“温……温姑娘……”赵浩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微弱得几乎要被风吹散。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沾满血的手,指向前厅方向,那只手上满是刀痕,

其中一道深可见骨。“是……是郑直……”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喉间发出可怕的抽气声,

“铁衣卫指挥使郑直……是他……带、带人干的!

他们……他们逼问我的下落……”一口血沫猛地从他口中喷出,溅在温之月素色的衣襟上,

开出狰狞的花。他眼白上翻,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倒在冰冷的血泊里,一动不动,

只有胸口极微弱地起伏。郑直?这个名字像一个带着倒刺的铁钩,

狠狠扎进温之月空白一片的脑海深处,搅得她痛彻心扉。

那个在父亲口中冷酷肃杀、权倾朝野、手握皇帝直属最恐怖鹰犬的铁衣卫首领?

她温家不过安分守己的商贾人家,为何会招来这般灭顶之灾?就因为她收留了赵浩?

就因为如此?!巨大的罪恶感和撕心裂肺的痛苦瞬间将她吞噬。是她!

都是因为她愚蠢的同情心!是她引来了这滔天的祸事!“是我……是我害了你们啊爹!

娘——”温之月崩溃地哀嚎,身体因为承受不住这巨恸和滔天的自责而剧烈地抽搐。

她猛地看向地上一块染血的、断裂的刀片,目光像是被磁石吸住。

解脱……只有死……她踉跄着扑过去,抓起那冰凉、沾满他人鲜血的凶器。没有一丝犹豫,

用尽全身力气,闭紧双眼,将那锋利的断刃狠狠刺向自己纤细的咽喉!“当啷!

”手腕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死死钳住!冰冷,如同铁箍!温之月猛地睁开眼。血污下的脸,

赵浩不知何时又挣扎着醒了过来,一只手死死扣住她的手腕,阻止着刀片落下。

他死死盯着她,那双涣散的眸子里,此时燃烧着一种奇异而狂热的执念,带着血的腥气,

直直烙进温之月的神魂深处:“之月姑娘……你死了……谁给他们报仇?

”“活下去……去找郑直……让他血债血偿!”“用你……最美的样子……去杀了他!

”三个月后。昔日温馨雅致的温宅被封条彻底封锁,死寂无声。城东最偏僻的巷子深处,

一座租来的破败小院在夜色里更显萧瑟。院门紧闭,窗户缝隙里透出一点点微弱烛火,

像垂死挣扎的眼。温之月穿着浆洗得发白、针脚歪斜的粗布衣裙,坐在冰冷的炕沿,

借着昏暗的油灯,看着一张写满密密麻麻小字的纸。那是她家的房契、店铺契约,

和所有变卖了首饰细软换来的银票。厚厚一叠纸张在手里轻飘飘的,分量却重逾千斤,

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钱帛散尽,只剩这点最后的指望。小玉蹲在一旁烧着一个破陶盆,

盆里火光跳跃,映着她红肿的眼。“小姐,都……都在这儿了。

”小玉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把最后几张薄薄的银票递过去,

火舌贪婪地舔舐着她之前替温家打理铺子时熟识的几个关系网名单,化作袅袅青烟。

人情世故,都在这一把火里烧尽了。温之月伸出手,指尖冰凉,接过那几张银票,

没有看盆里的灰烬,只轻轻抚了抚自己身上这身粗糙布裙的衣角。触手是一种陌生的粗粝感,

磨得她细嫩的指尖有些疼。她没有流泪,那双曾经盛满星光的眼,此刻像两口古井,

深不见底,映不出一丝光亮。“郑直……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她开口,声音平静得吓人,

毫无波澜。小玉被她这问题问得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

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她低下头,努力回忆着市井间关于那个冷血阎罗的只言片语,

细若蚊呐:“听……听说……喜欢清雅别致……知书达理的……”她偷偷抬眼看了看温之月,

火光在小姐苍白却精致得惊心的侧脸上跳动,那份美,是荆钗布裙也掩不住的清辉,

还有……像观音菩萨一样……心善的……”“呵……”一声极轻极冷的笑从温之月唇边溢出,

短促得像冰棱断裂。观音?心善?她看着自己摊开的左手掌,掌心白皙柔嫩,

腕上系着一根不起眼的灰色棉绳。那是赵浩给的,里面捻进了最烈性的见血封喉毒粉。

钱能通鬼神,也能铺一条通往地狱的路。第一步,是接近。

城中最雅致奢华的“玉壶春”茶馆临街的雅阁,丝竹声若有似无,茶烟袅袅。

熏香是顶级鹅梨帐中香,价值十金。温之月端坐在窗边,一身天水碧的素罗裙,

乌发只用一根素玉簪松松绾起,未施脂粉,唯有唇上点了一抹最淡的胭脂,

像雪里初绽的梅花。面前的茶是她卖了一处小田庄换来的明前狮峰龙井,香,却滚烫得灼喉,

更像烧她的心。她素手执壶,眼睫低垂,专注地替对面空着的席位斟茶。

碧绿的茶汤注入精致的汝窑天青釉葵口盏,一滴未洒。窗外长街,一队人马疾驰而过。

当先一人,玄黑蟒袍,身姿挺拔如松,铁衣卫独特的冰冷肃杀气场瞬间席卷喧闹长街,

人声骤然一窒。铁蹄踏碎青石板的声音清晰地撞入雅阁。就是此刻。温之月眼波一动,

手似乎被这蹄声震得微微一颤,端起的茶盏“意外”倾斜,温热的茶水顿时泼出,

恰好溅落窗外——“嘶!”一声骏马的痛嘶声撕裂了凝固的空气。那滚烫的茶水不偏不倚,

洒在了最前面那匹神骏黑马的左眼之上!马匹受惊扬蹄,差点把背上的人掀翻!

整个马队瞬间大乱!一片惊呼。

无数道或惊恐或好奇的目光瞬间聚焦到窗口那张惊愕、无辜、又带着明显慌乱的绝色面庞上。

她像是被巨大的惊吓震住了,脸色雪白,微微张着嘴,手里还捏着那个闯祸的茶杯,

指节捏得发白。领头的郑直猛地勒紧缰绳,稳住座下烦躁扭头的爱驹。

他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倏地抬起,冷电般射向二楼的窗口。目光交接的一刹那。

温之月的心跳猛地停了一拍,那目光太冷,太深,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和一丝……洞悉?

寒意瞬间刺透骨髓。她几乎是立刻低下头,浓密的眼睫剧烈地颤抖着,像风中受惊的蝶翼,

恰到好处地掩去眼中瞬间翻涌的冰冷杀意,只余下惊慌失措与泫然欲泣的柔弱,

身子都因为害怕而微微发抖,摇摇欲坠。这惊恐小鹿般的姿态映入郑直深潭似的眸底。

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审视片刻,最终没说什么,收回目光,低斥一声控住马匹,

挥手带着队伍重新启程。喧嚣的市声渐渐再度响起。温之月缓缓直起身,

指尖深深掐进了掌心。小玉慌忙关上了窗,隔绝了外面探究的目光。她浑身冰凉,

背上的冷汗瞬间将里衣湿透。刚才那一眼,她几乎以为自己被看穿了。然而,

计划才刚刚开始。这一步险棋之后,温之月仿佛成了郑直出没之处的“偶然”。

云安寺祈福山道上被“地痞”追逐的弱女子,

皇家林苑曲江池畔不慎落水、差点香消玉殒的美人……郑直次次都恰好出现。

每一次的“得救”,都伴随着温之月那惊惶、柔弱、不胜感激的眼神。终于,

在温之月最后一次变卖心爱娘亲遗物时,在聚宝斋那挂满珍奇宝物的后堂,

她握着几张薄薄的银票,

对着掌柜强颜欢笑说要卖掉那只水色极好的冰种飘花镯——那是温夫人留给她的唯一念想。

当郑直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边时,她手中的玉镯再也握不住,直直跌落。

“啪——”一声脆响,碧色的玉片四散飞溅,一如她此刻碎裂的心。她缓缓抬起脸,

看向郑直,脸上没有泪,只有一种被命运碾压到极致后、只剩下茫然空洞的疲惫。

那股深入骨髓的哀伤和破碎的美感,在聚宝斋奢靡的珠光宝气里,显得格格不入又动人心魄。

“没了……都没了……”她对着郑直,又像是对着虚空呓语,声音轻得像叹息,

随即身子软软一歪,不省人事。昏迷前最后看到的,是郑直终于深沉的眼底,

掠过的那一丝名为在意和决断的微澜。赐婚的旨意传到那破落小院时,

温之月和小玉跪在地上,手心冰凉潮湿。尘埃落定。没有想象中的狂喜,

只有一种踏在悬崖边缘的冰冷清醒和刻骨的恨意。终于……近了。凤冠霞帔,满堂红烛,

宾客满座。侯府的新房布置得极致奢华。金丝楠木的千工拔步床挂着繁复的云霞般帐幔,

合欢被上绣着的鸳鸯被烛光映得刺眼。空气里氤氲着上好的沉香、喜果的甜香、浓郁的酒气,

还有一丝若有似无、极淡极淡,

从温之月身上散发出的、唯有她自己才能辨别的冷冽——鸩毒的气息。她盖着大红盖头,

端坐在喜床上,红袖下的双手用力交握着,指甲几乎要陷进肉里。

左手手腕的那根灰色棉绳被她捏得滚烫。右边袖中,那根她精心磨过簪尖的发簪,冰凉坚硬。

吉时到,门被推开。沉重的脚步声一步步靠近,带着浓烈的酒气,却并不虚浮。

温之月屏住了呼吸,全身每一寸肌肉都绷紧了,像一张拉到极致的弓。秤杆挑起盖头的一角,

光亮涌入视野。温之月迅速抬眼,对上那双在满室红烛映照下、更显深邃威严的眸子。

浓眉如墨,鼻梁高挺,唇角习惯性地微微抿着,带着掌权者天生的冷硬。

和想象中屠戮她满门的凶神恶煞……竟不大一样。此刻,他墨玉般的眼底,

似乎也映着跳跃的烛火,没有新郎官的喜悦,反而藏着一丝极深的探究。

她强迫自己压下一瞬间的恍惚,迅速垂下眼睑,

脸上飞起恰到好处的、属于“新嫁娘”的羞涩红云,

纤纤玉手伸向床头小几上的两个剔透玛瑙盏。倒酒的手,白皙细腻,因“羞涩”而微微颤抖。

一杯酒液倾倒时,极其自然地,左手小指浸入酒液一瞬,

快得如同错觉——棉绳缝隙间藏匿的剧毒已无声无息溶入。毒酒递到郑直面前。

他却没有立即去接。烛光下,他那双过分冷静锐利的眼睛,依旧牢牢锁在她的脸上。“之月,

”他开口了,声音低沉醇厚,像陈年的酒,听不出情绪。温之月心头一悸,

连呼吸都险些停滞。他叫她名字?!如此熟稔?!只见他薄唇微微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似笑非笑。一只手缓缓抬起,竟出乎意料地,不是去接酒杯,

而是轻轻拂向她额前散落的一缕青丝,动作竟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轻柔和……怀念?

就在温之月心脏狂跳,脑中闪过千万个念头时,他的手指绕开她的额发,探向她左腕。

温之月猛地一惊,手下意识想缩回!酒液随着她的动作剧烈一晃!说时迟那时快!

郑直的手指已经极其精准地落在了她的左腕内侧、靠近脉搏的地方!那里光滑细腻,

并没有任何疤痕!他的指腹带着薄茧,触感温热而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轻轻摩挲过那一小块肌肤。然后,他抬起眼,深邃的目光再次撞入她强作镇定的眼底,

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又仿佛藏着洞察一切的了然,还有一丝……深藏的叹息和纵容?

像是看穿了她所有笨拙又狠厉的把戏,却觉得无可奈何又略带好笑。“你小时候,

给我挡刀留下的那道疤,”他低沉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在红烛噼啪的声响中,

字字敲在她的心上,“怎么……一点也不见了?”温之月脑子里“嗡”的一声,

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浑身血液瞬间冻结!挡刀?!疤?!他是谁?!他怎么会知道?!

第2章大红的幔帐垂在眼前,像凝固的血。温之月盯着郑直唇边那抹洞悉又略带无奈的浅笑,

所有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瞬冻结成冰。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铁爪攥紧,

狠狠揉搓,痛得她几乎不能呼吸。挡刀?疤?那尘封在记忆深处的片段,

隔着七年的时光迷雾,模糊得像褪色的画,

此刻却被这声低语骤然撕开一个惨烈的口子——江南水乡,

湿漉漉的石板路沾着雨后的苔藓腥气。瘦小的她刚在街头买了个桂花糕,

被推搡着挤到了喧闹人群边。冰冷的刀光一闪!混乱中不知是谁在追砍一个半大少年,

溅出的热血热得烫人。她连想都没想,像扑火的蛾,猛地扑过去把比她高得多的少年撞开。

手腕内侧骤然一刺,然后是温热的湿濡蔓延开来。很疼,但她咬着牙没吭声。

她只是帮娘亲取药的,不想惹事。那少年惊惶又复杂的眼神,

还有他死死攥住她受伤手腕那只带茧的手…… 后来她发烧了几天,再醒来时,

那地方只剩下一道粉色的新疤。娘亲说,路遇不平能相助是好的,但乱世自保为重……是他?

那个被她在街头混乱中无意救下、连脸都没看清就被她娘亲匆匆带走的少年?!

七年前那模糊的身影,

和眼前这个权倾朝野、手握生杀、传说中心狠手辣的铁衣卫指挥使郑直……重叠了?

他是来……报恩的?还是……寻仇的?那他为什么要杀她全家?!温之月的脑子彻底乱了,

炸裂开无数尖锐的碎片。

三个月支撑着她活下去、燃尽所有家财甚至出卖自己只为接近他、然后亲手杀他的信念支柱,

在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里,摇摇欲坠,濒临坍塌。“我……”她张了张嘴,

喉头像被滚烫的砂砾堵住,一个字也挤不出来。郑直看着她瞬间褪尽血色、摇摇欲坠的脸,

眼底那丝纵容的笑意里,终于无法抑制地染上了深重的痛色。他叹了口气,

那只摩挲着她手腕的手,极其自然地滑落,却不是进攻,

而是轻轻覆上了她依旧紧握着毒酒的那只冰冷的手,掌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热力量,

将她僵硬颤抖的手指一点点掰开,然后稳稳地接过了那个玛瑙盏。

温之月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要喝?!“这杯酒,”郑直的声音依然平稳低沉,

目光却像幽深的漩涡,锁着她,“毒性极烈,见血封喉。那掺毒的灰绳还在吗?

”他的目光甚至淡淡扫过她空荡荡的左腕内侧。温之月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知道!

他真的什么都知道!那些精心设计的偶遇,那些笨拙的勾引,那些狠毒的杀招……在他眼里,

是不是就像一场拙劣又悲凉的闹剧?!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完了。

就在温之月以为下一刻就会被他折断脖子丢出去喂狗时,却见郑直手腕一转,

将那毒液荡漾的玛瑙盏高高扬起——“哗啦——!

”杯壁碎裂声混合着酒液泼洒在地毯上的闷响,在死寂的新房里格外惊心。

深红的液体晕开一片诡异的暗迹,丝丝缕缕的毒腥气若有若无地弥散开。“酒太浓,太脏,

污了你我。”郑直随手丢掉碎裂的盏托,动作自然得像拂去灰尘。他再次转向温之月,

深邃的目光掠过她袖口处那一点尖锐的反光。“簪子倒是不错。可惜,力道不对,

方位也偏了。”他忽然伸出手,动作快如闪电,温之月甚至没看清他是怎么动的,

只觉得手腕一麻,袖中那根精心打磨的发簪已经被他捏在了两指之间!

冰冷的尖锐触感还在指尖残留,温之月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耻辱和恐惧让她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她像只被剥光了所有刺的刺猬,

赤裸裸地站在猎人冰冷的审视之下,无处遁形。“还有哪里藏了毒?

”郑直的语气甚至带着点认真探讨的意味,“嘴里?涂了剧毒的胭脂?”他微微俯身,

迫近的气息带着浓烈的酒气和一种无形的威压,几乎将温之月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能清晰地看到他根根分明的长睫下,那双眼睛里翻涌的复杂情绪——怜悯?无奈?

或者……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若我真有心要你,何须等到今日?

”他低沉的声音像一把钝刀,慢慢地、残忍地刮过温之月的神经。是啊,

他是权倾朝野的铁衣卫指挥使!她温之月不过一介孤女,散尽家财才换来一个虚名,

他若真的要她身体,或者她的命,易如反掌,何必陪着她演这场大婚的戏码?

何必拆穿她所有笨拙的把戏却不立刻处决她?答案只有一个——他知道她恨他,

他在等她动手,或者说……他在等一个机会?“郑……郑直!

”这巨大的羞辱和深不见底的恐惧终于让温之月崩溃地尖叫出声,她猛地后退一步,

后背撞在冰冷的雕花床柱上,刺骨的冷意瞬间穿透单薄的喜服。

所有伪装的面具都被彻底撕碎,

只剩下被玩弄于股掌之间、彻头彻尾失败的愤怒和被愚弄的痛楚。“你早就知道!

你什么都知道!那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不抓我去下大狱!

你到底……你到底想要什么?!”她声嘶力竭,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这泪水不再是精心设计的柔弱,而是从崩溃边缘倾泻而出的绝望洪流。

那双曾试图用温柔和哀伤迷惑他的眼睛,此刻燃烧着熊熊的火焰,是疯狂的恨,

也是彻底的迷茫。郑直看着她失态的哭喊,看着她身体因为激动和恐惧剧烈地颤抖,

反而沉默下来。新房内只剩下温之月压抑不住的抽泣声和红烛燃烧的噼啪轻响。

“我想要什么……”郑直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眼底那片深沉的痛色终于如墨般晕开,

盖过了其他情绪。他没有再上前,只是沉沉地望着她,像是透过她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又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她眼底所有的痛苦和恨。“之月,”他的声音突然低哑下去,

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沉重,“那你呢?你就那么笃定……是我做的?

”“除了你还有谁?!”温之月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来,“赵浩亲口告诉我!

他亲眼所见!你这个屠夫!你禽兽不如!你杀了我爹娘!杀了我温家满门!你会遭报应的!

”她口不择言,所有压抑的仇恨、所有家破人亡的惨烈景象,都在此刻血淋淋地呈现在眼前。

“赵浩……”郑直咀嚼着这个名字,唇边终于扯出一个冰冷的、极其讽刺的弧度。

他看着温之月眼中那不容置疑的仇恨和刻骨的悲恸,沉默了片刻,

最终将所有翻涌的情绪都压了下去,只余一片深沉的冷寂。他缓缓点了点头,

目光不再看她满是泪痕的脸,而是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好。”他只说了这一个字。

这个单音节落下,像是给这场荒诞的新婚夜画上了一个休止符,

又像是预示着另一场更加惨烈的风暴,才刚刚开始。第3章红烛还在噼啪作响,

映着满室刺目的红,却暖不了温之月半分。郑直那个“好”字,像一块冰坨砸进死水,

激不起波澜,只留下彻骨的寒意和死寂。他不再看她,挺拔的身影立在窗边,

玄黑的蟒袍几乎要融进窗外浓稠的夜色里,只留下一个冷硬沉默的侧影。

温之月靠着冰冷的床柱滑坐在地,华丽的嫁衣铺开,像一朵迅速枯萎的牡丹。

眼泪已经流干了,只剩下喉咙里火烧火燎的痛和胸腔里空荡荡的回响。她死死盯着那个背影,

恨意像毒藤一样缠绕着心脏,勒得她无法呼吸。笃定?她当然笃定!

赵浩浑身是血爬出尸堆的样子,他亲口指认郑直时那痛苦又悲愤的眼神,难道都是假的?!

郑直现在这副姿态算什么?是心虚?是嘲弄?还是……另一种更可怕的陷阱?

新房里的空气凝固了,沉甸甸地压在两人之间。温之月蜷缩着,指甲深深抠进掌心,

试图用这点微不足道的疼痛来对抗那灭顶的绝望和混乱。郑直……他到底想干什么?

日子像裹了冰碴的泥浆,在侯府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里缓慢地流淌。

温之月成了名义上的侯夫人,却活得像个幽灵。郑直将她安置在府中最清幽的“听雪轩”,

派了四个沉默寡言、眼神锐利的丫鬟“伺候”,说是伺候,不如说是看守。

她们像影子一样跟着她,寸步不离,连她半夜惊醒坐起,

窗外廊下都立刻会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郑直本人,却极少出现。偶尔在府中远远瞥见,

他身边总是簇拥着铁衣卫的属下或幕僚,步履匆匆,神色冷峻,目光扫过她时,

如同掠过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没有丝毫停留。新婚夜的摊牌,仿佛从未发生。温之月的心,

在日复一日的囚禁和死寂中,渐渐沉入更深的冰海。恨意没有消减,反而在绝望的浸泡下,

发酵出更尖锐的毒刺。她不再试图刺杀,郑直已经用最残酷的方式证明了她所有手段的徒劳。

她只是沉默地活着,像一株失去生机的植物,用冰冷的眼神无声地控诉着。

直到那个飘着细雪的午后。听雪轩的小院被薄雪覆盖,一片素白。温之月裹着厚厚的狐裘,

坐在临窗的暖炕上,手里捧着一卷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院门处传来一阵喧哗,

夹杂着女子娇俏又带着几分尖利的声音。“哟,这就是咱们侯爷新娶的夫人?好大的架子,

连门都不让进了?”温之月抬眼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火红狐裘、容貌艳丽张扬的女子正被她的丫鬟拦在院门口。

那女子眉眼间带着一股骄纵之气,正是户部尚书家的嫡女,柳如烟。

她身后还跟着一个鹅黄衣裙、气质温婉些的女子,是翰林院掌院学士的千金,苏婉儿。

这两位,都是京城里倾慕郑直、家世显赫的贵女。“柳小姐,苏小姐,夫人身子不适,

侯爷吩咐了,任何人不得打扰。”为首的丫鬟春兰不卑不亢地挡在前面。“身子不适?

”柳如烟嗤笑一声,目光越过春兰,直直刺向窗内的温之月,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敌意,

“我看是心里有鬼吧?一个破落户的女儿,用了什么狐媚手段爬上了侯爷的床?

新婚夜就闹得满城风雨,真是丢尽了侯府的脸面!”苏婉儿轻轻拉了拉柳如烟的袖子,

柔声道:“如烟姐姐,

别这么说……”她看向温之月的目光却同样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

温之月搁下书卷,缓缓站起身。她没有动怒,脸上甚至没什么表情,

只是那双沉寂已久的眼眸,此刻像淬了冰的琉璃,冷冷地扫过院门口的两人。“柳小姐,

苏小姐,”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穿透寒风的冷意,“这里是听雪轩,

不是市井茶馆。若想嚼舌根,请回自家府邸。”柳如烟被她这冷淡的态度激怒了,

柳眉倒竖:“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教训我?一个靠下作手段上位的贱人……”“啪!

”清脆的耳光声骤然响起!所有人都愣住了。温之月不知何时已走到了院门口,

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她收回手,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片雪花,

目光依旧冰冷地看着捂着脸颊、满眼震惊和怨毒的柳如烟。“嘴巴放干净些。

”温之月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我是侯爷明媒正娶的夫人。

你辱我,便是辱侯府,辱铁衣卫指挥使。柳尚书……教女无方吗?”柳如烟气得浑身发抖,

指着温之月:“你……你敢打我?!我爹不会放过你的!”“哦?”温之月微微挑眉,

唇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那正好。我也想问问柳尚书,纵女擅闯侯府内院,

辱骂诰命夫人,是何居心?莫非……是对圣上赐婚不满?”她轻飘飘一句话,

却像一把重锤砸在柳如烟心上。诰命夫人!圣上赐婚!这两个身份压下来,

足以让她父亲都吃不了兜着走!柳如烟脸色瞬间惨白,嚣张气焰被硬生生掐灭,

只剩下惊恐和怨毒。苏婉儿也被温之月这突如其来的凌厉震住了,

连忙拉住还想发作的柳如烟,低声道:“姐姐,我们……我们先回去吧。

”两人狼狈地离开了听雪轩,留下院门口一地狼藉的脚印和几个丫鬟惊疑不定的目光。

温之月转身回屋,背影挺直,步履从容。只有她自己知道,藏在袖中的手,指尖在微微颤抖。

刚才那一巴掌,几乎用尽了她积攒的所有力气。她不是不怕,

只是那刻骨的恨意和无处宣泄的屈辱,在那一刻找到了一个突破口。郑直……她动不了,

难道连这些仗势欺人的跳梁小丑也要骑到她头上?然而,麻烦并未结束。柳如烟吃了亏,

岂会善罢甘休?没过几日,府里便传出风言风语。先是说温之月克扣听雪轩下人的份例,

苛待仆役。接着又有人“无意中”在花园假山后捡到一只温之月的耳坠,而同时,

郑直书房里一份无关紧要的边境布防图抄本“恰好”失窃了。流言像毒蛇的信子,

悄无声息地蔓延。矛头隐隐指向温之月——一个心怀怨恨、来历不明的女人,

有足够的动机窃取机密。这日午后,郑直难得出现在听雪轩。他屏退了丫鬟,

高大的身影立在温之月面前,带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他手里捏着那只被“捡到”的珍珠耳坠。“解释。”他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

温之月抬起眼,迎上他审视的目光。她没有惊慌,也没有辩解,

只是平静地反问:“侯爷信吗?”郑直沉默地看着她,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情绪难辨。半晌,

他才开口,语气平淡:“信与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府里需要个交代。

”温之月的心沉了下去。交代?把她交出去顶罪?这就是他的目的?

让她在屈辱和冤屈中彻底毁灭?“好。”她忽然笑了,那笑容苍白而破碎,

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惨淡,“侯爷需要交代,我给便是。只是……”她顿了顿,

目光锐利地看向他,“希望侯爷日后想起今日,不会后悔。”郑直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事情并未如温之月预想的那般发展。郑直没有将她交出去,甚至没有过多追究。

他只是雷厉风行地处置了几个散布流言的下人,以雷霆手段压下了府内的风波。

柳如烟和苏婉儿也被家中长辈严厉训斥,再不敢轻易踏足侯府。但真正的风暴,

却在暗处酝酿。秋猎围场,旌旗招展,骏马嘶鸣。温之月作为侯夫人,不得不随行。

她穿着利落的骑装,却只是安静地坐在看台上,看着场中纵马驰骋的郑直。他箭术超群,

几乎箭无虚发,引来阵阵喝彩。柳如烟和苏婉儿也来了,远远坐着,

看向温之月的眼神淬着毒。围猎进入高潮,一只罕见的白狐被驱赶出来,引得众人争相追逐。

郑直策马冲在最前,弯弓搭箭,瞄准了那抹灵动的白色。就在箭矢即将离弦的刹那!

变故陡生!一道寒光毫无征兆地从侧后方激射而出,直刺温之月的后心!速度之快,

角度之刁钻,显然是蓄谋已久!是柳如烟身边一个毫不起眼的侍女!

她眼中闪烁着疯狂的恨意!“夫人小心!”一直跟在温之月身边的小玉失声尖叫,

想也不想就扑过去!但有人比她更快!郑直在箭矢离弦的瞬间,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猛地回头!电光火石之间,他手中的弓弦甚至来不及松开,

手腕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猛地一甩!那支原本射向白狐的利箭,带着尖锐的破空声,

如同长了眼睛般,精准无比地射向那道袭向温之月的寒光!“铛——!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箭尖精准地撞上了那柄淬毒的匕首!

巨大的力道将匕首撞得脱手飞出,擦着温之月的鬓角钉入她身后的木柱!箭尾兀自震颤不休!

那行刺的侍女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还没反应过来,

就被郑直身边的亲卫如狼似虎地扑倒在地!看台上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惊心动魄的一幕震住了!温之月僵在原地,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出胸腔。

刚才那冰冷的死亡气息擦身而过,让她浑身血液都冻住了。她下意识地看向郑直。

他依旧骑在马上,保持着回身甩箭的姿势,侧脸线条冷硬如刀削。

他看也没看那被制服的刺客,深沉的目光越过混乱的人群,直直落在惊魂未定的温之月脸上。

那眼神里,没有后怕,没有庆幸,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翻涌着复杂情绪的暗流,

以及一丝……尚未完全褪去的凌厉杀意。柳如烟和苏婉儿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瘫软在地。

郑直缓缓收回目光,看向被亲卫押着的刺客,声音冷得像冰:“带下去,严审。”一场风波,

看似被郑直以雷霆手段平息。温之月被护送回营帐,小玉吓得眼泪直流,紧紧抓着她的手。

“夫人……刚才……刚才吓死奴婢了……”小玉声音都在抖。温之月没有说话,

只是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刚才那一瞬间,郑直射出的箭……是为了救她?为什么?

他不是恨她吗?他不是巴不得她死吗?混乱的思绪还未理清,营帐的帘子被猛地掀开!

郑直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身凛冽的寒气闯了进来!他脸色阴沉得可怕,几步走到温之月面前,

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捏得她骨头生疼!“你满意了?!”他低吼出声,

眼底是压抑不住的怒火和一种……温之月从未见过的焦躁,“非要一次次把自己置于险地?!

非要逼我?!”温之月被他吼得一愣,随即一股委屈和愤怒猛地冲上头顶!

她用力想甩开他的手:“我逼你?!郑直!是她们要害我!是你把我困在这里!

是你……”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郑直猛地俯身,另一只手狠狠捏住了她的下巴!

强迫她抬起头,对上他近在咫尺、燃烧着怒焰的双眼!“温之月!”他咬牙切齿,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你以为我为什么留着你?!

你以为我为什么容忍你那些拙劣的把戏?!

你真以为……我郑直是那种被人捅了刀子还要以德报怨的圣人吗?!

”他眼底翻涌的痛苦和愤怒如此真实,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疯狂。

“我留着你……”他的声音骤然低哑下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和疲惫,

捏着她下巴的手微微颤抖,“是因为我欠你一条命!七年前那条命!

我郑直……从不欠人东西!”温之月彻底僵住了。下巴被捏得生疼,

却比不上他话语带来的冲击。欠她一条命?所以……这就是他容忍她、保护她的原因?

仅仅是因为……不想欠债?那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更深沉的悲凉瞬间攫住了她。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呵……”她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破碎而凄凉,

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郑侯爷……果然……恩怨分明……”她猛地用力推开他!

用尽全身力气!“那你现在……还清了!”她嘶声喊道,泪水模糊了视线,“从今往后!

你我两不相欠!我的命……不用你管!”她转身就要冲出营帐,只想逃离这令人窒息的一切!

“站住!”郑直厉喝,伸手去抓她!温之月被巨大的悲愤和绝望冲昏了头脑,想也不想,

反手抽出藏在袖中防身的一把短匕——那是她最后一点自保的依仗——狠狠地向后刺去!

她只想逼退他!只想离开!“噗嗤——”一声沉闷的、令人牙酸的利器入肉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温之月僵在原地,握着匕首的手剧烈地颤抖着。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刀锋刺入血肉的阻力,以及……温热的液体瞬间濡湿了她的衣袖。

她不敢回头。营帐里死一般寂静。只有她粗重的喘息和……身后那人压抑的、沉重的呼吸声。

她缓缓地、一点一点地转过头。郑直就站在她身后一步之遥的地方。他依旧站着,身形挺拔,

只是脸色在瞬间褪尽了血色,变得苍白如纸。他微微低着头,看着自己胸口的位置。那里,

插着她刚刚反手刺出的匕首。匕首没入了他左胸偏上的位置,

猩红的血正顺着刀柄和她的指缝,汩汩地涌出来,迅速染红了他玄黑的蟒袍,

那颜色深得刺眼。他缓缓抬起眼,看向她。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此刻清晰地映着她惊恐失措、面无血色的脸。没有愤怒,没有恨意,

只有一种深重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疲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解脱?

“之月……”他嘴唇翕动,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见,“现在……你……满意了吗?

”温之月脑中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惧和一种灭顶的恐慌瞬间淹没了她!她做了什么?!

她杀了他?!她亲手把匕首捅进了他的胸膛?!“不……不……”她失声尖叫,猛地松开手,

踉跄着后退,仿佛那匕首烫手!“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我……”郑直的身体晃了晃,

却没有倒下。他看着她惊恐崩溃的样子,嘴角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扯动了一下,

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溢出一口鲜血。那刺目的红,彻底击溃了温之月最后的防线。

“啊——!”她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尖叫,像是濒死的困兽。

巨大的痛苦和悔恨瞬间吞噬了她!她做了什么?!她竟然……竟然亲手杀了他?!

这个她恨之入骨、却又在生死关头救了她的人?!极致的绝望和混乱中,

一个疯狂的念头攫住了她。她猛地弯腰,

捡起地上那把刚刚被郑直射落、钉在柱子上的淬毒匕首!那匕首闪着幽蓝的寒光!

“夫人不要——!”小玉魂飞魄散地扑过来!但温之月的动作更快!她握紧匕首,

没有丝毫犹豫,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自己的心口狠狠刺下!“噗!”同样的闷响!

剧痛瞬间席卷全身!力气像被瞬间抽干!她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向下倒去。

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之前,她最后看到的,

直那双骤然收缩、布满血丝、写满了惊骇和……某种她无法理解的、撕心裂肺般痛楚的眼睛。

他踉跄着朝她扑来,胸口还插着她那把匕首,鲜血淋漓,却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只伸着手,徒劳地想要抓住她下坠的身体……黑暗,彻底降临。

第4章浓稠的黑暗仿佛没有尽头,只有沉重的坠落感永无休止。不知过了多久,

意识才挣扎着从一片混沌泥淖中浮起一丝微光。像溺水的鱼终于被抛回岸上,

每一寸感官都迟钝而锐痛地恢复着知觉。刺鼻的药味混合着血腥气钻进鼻腔,

呛得她忍不住想咳,胸腔却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整个身体都碎掉了又被粗暴缝合。

沉重的眼皮像是被黏住,她用尽力气才掀开一丝缝隙。模糊的光影晃动,逐渐聚焦。

雪白的纱帐顶,不是那顶红得刺目的喜帐。身下是坚硬冰凉的木板,铺着薄薄的褥子。

“小姐!小姐你醒了?!”小玉嘶哑而狂喜的哭喊声炸响在耳边,带着死里逃生的余悸。

温之月喉头滚动了一下,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从干裂的唇间溢出一丝痛苦的呻吟。

她还活着?那沉重的晕眩感和撕裂的痛楚从胸口清晰地传来,

证明那最后疯狂的一刺并非幻觉。那郑直……他……一个激灵,她猛地想侧头,

动作牵动了胸前的伤处,疼得她眼前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衣。

小玉慌忙按住她:“小姐别动!伤口还没长好!

神医好不容易才把您和侯爷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的!”侯爷?!温之月僵住,

像被施了定身咒。冰冷的视线艰难地转动,掠过小玉红肿的眼睛,最终定在床边不远处。

那边安置着一张同样简陋的竹榻。郑直静静躺在那上面,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

毫无生气。赤裸的上半身缠着厚厚的洁净白布,心口偏上的位置,

刺目的猩红血渍像一朵狰狞的恶之花,在白布上洇染开来。那把属于她的匕首早已拔出,

可那伤口留下的印记,清晰而惨烈。他就躺在她几步之遥的地方,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

胸膛起伏微弱得随时会终止。他真的……还活着?巨大的恍惚感攫住了温之月。

记忆的碎片伴随着剧痛在脑中横冲直撞——他替她挡住毒匕时的背影,

他掐着她下巴绝望的低吼,他胸口插着她的匕首喷涌而出的鲜血,还有她最后刺向自己时,

他眼中那惊骇欲绝、几乎撕裂的痛楚……“他……”温之月的喉咙艰涩滚动,

终于挤出一个音节,“没死?”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没死!都没死!”小玉用力点头,

眼泪又掉了下来,“当时……太吓人了!奴婢魂都飞了!您和侯爷都倒在血泊里,

侯爷胸前那把刀……您胸口那把刀……奴婢都以为……呜呜……”她捂着脸抽泣了几声,

强忍着继续说下去,“幸、幸好侯爷的亲卫冲得快,用金创药封着,又拼命按住止血,

抬回来时……只剩一口气了……神医说了,您二位真是命不该绝,

都、都偏了一点点……”命不该绝?偏了一点点?

温之月空洞的目光再次落回郑直苍白的脸上。

这个强撑着濒死之躯还要扑向她、试图拉住她的男人……是她亲手将利刃送进了他的胸膛,

用最惨烈的方式回应了他那所谓的“恩怨分明”。剧烈的咳嗽毫无预兆地袭来,

牵扯着心口的旧伤,痛得她蜷缩起来,泪水生理性地涌出,

混杂着难以言喻的巨大悲怆和悔恨。“之月姑娘醒了?”一个苍老却清晰的声音响起。

门帘微动,一位须发皆白、穿着朴素灰布长衫的老者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汁走了进来。

他目光矍铄,掠过温之月狼狈的样子,又落在郑直身上,带着医者特有的平静审视。

这位便是传闻中妙手回春的济世神医了。温之月看着他,

喉咙哽得发疼:“神医……他……”想问的话太多,却一句也问不出。神医将药碗递给小玉,

走到郑直榻边,探了探他的脉搏,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半晌,他轻轻吁了口气,

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侯爷伤在要害,比姑娘你凶险百倍。能撑到老朽来,

全凭一股非人意志强行吊着命。”神医的声音带着一丝惊叹和后怕,看向温之月,

“若他当时心里只想着‘恩怨分明’,想着还清欠债就解脱了……怕是神仙也难救。

正是那份没解开的‘意难平’和……放不下的执念,才生生拽回了他一缕残魂。

”神医转过身,浑浊却锐利的目光直直落在温之月苍白惊惶的脸上。“温姑娘,

”神医的声音平静却如重锤敲落,“你胸口的伤,位置正好卡在心窍旁半分,

再深一丝便神仙难救。老朽仔细看过伤处的角度和力道……”他顿了顿,

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那一刺,看着狠厉决绝,

实则……透着一股自毁的疯劲儿和潜藏的生念。你不是真想死在那时那刻,

你是在用最惨烈的方式……质问他,逼问他,甚至……惩罚你自己。

”神医的话像一道道惊雷,劈开温之月混沌的记忆。那扑向他的一刀,

难道不只是绝望下的同归于尽?那下意识的“偏”?是她在最后的疯狂里,

仍存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想要一个答案、甚至想要活下去去质问他的冲动?

视线猛地转向气息微弱的郑直。原来,

他眼中那份惊骇欲绝、如同信仰崩塌的痛楚……不只是为她的自戕,更是因为,

他在那瞬间明白了……她不是为了杀他复仇而活着,

她竟愿意为了“他可能是无辜”这个微弱的、几乎不可能的念头,用命去赌?

用他的命和自己的命去试?!是了!若非潜意识里存了那个荒谬至极的念头,她温之月,

带着血海深仇而来、亲手捅了他致命一刀的人,又怎会在濒死那一刻,

还要执着于“到底是谁”?!

原来……支撑着她在彻底绝望后依然没有捅穿他心脏的……不是心软手弱,

而是这丝她自己都不敢承认的荒诞可能性!“呵……呵……”温之月喉咙里发出破碎的笑声,

伴随着剧烈的咳嗽,泪如雨下,混着药味和腥甜,

“荒……荒谬……太荒谬了……”神医默默摇头,不再多言,只留下药嘱咐道:“伤口未愈,

最忌心绪激荡。侯爷亦然。他气血两虚,心神更是重创。

能不能真正醒转过来……也看他自己的求生之念了。”求生的念……温之月的心,

仿佛被那只无形的手攥得更紧了。接下来的日子,

在听雪轩这个小小的偏院隔绝开外界的纷扰,更像一个无声的牢笼,

囚着两个重伤濒死的灵魂。温之月的伤恢复得快些。神医的药果然神效,半月有余,

已能勉强被小玉搀扶着下床走动几步。每动一下,胸口都牵扯着隐痛,

时刻提醒着她曾有过怎样惊心动魄的决绝。她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床上,

或是坐在床边离郑直很近的小凳上。目光时常不受控制地落在他身上。

看他苍白依旧、毫无生气的脸,看他因昏睡而显出几分脆弱的下颌线条,

看他胸口那刺目惊心的伤处——那里包裹的白布随着他微弱的呼吸极轻微地起伏着,

成了判断他生死的唯一证明。药汁煎好,苦涩的气味弥漫。小玉端着药碗过来,

正准备像往日一样给郑直喂药,却发现碗被一只微凉的手接了过去。小玉惊愕抬头,

看见温之月撑着床沿,一手捂着伤处,脸色虽苍白,眼神却异常清醒和……坚持。

她没说一个字,只是无声地拿过碗里的木匙,舀起一勺浓黑药汁,

笨拙地递到郑直紧闭的唇边。药汁顺着他的唇角溢出,滑下下巴。温之月的手在抖。

一股巨大的酸涩涌上鼻尖,她几乎拿不住那只小小的木匙。小玉急忙想接过去:“小姐,

您伤还没好利索,让奴婢来吧……”“不用。”温之月的声音嘶哑却坚决。

她固执地用另一只手笨拙地捏住郑直的下颌两侧,迫使他牙关微微开启一丝缝隙,

然后再度将药汁小心地喂进去一点。溢出的依旧多,但终归是喂进去了一些。

她的动作极其生涩,带着一种奇异的专注和沉重,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仪式。日复一日。

沉默的喂药,擦拭他唇角溢出的药渍,在他因噩梦而痛苦皱紧眉头、冷汗浸湿鬓角时,

用温热的帕子一遍遍为他擦拭。每当她的手指不经意间碰到他滚烫的额头或是冰凉的皮肤,

心脏就像被细密的针刺戳着。他微弱的呼吸拂过她的指尖,微痒,却更像冰冷的刑具,

拷问着她曾有的执念。窗外的日影从清晨移到黄昏,又再从黑夜划向黎明。听雪轩内,

只有药炉咕嘟咕嘟的低响,小玉压抑的叹息,以及郑直偶尔因伤痛或梦境发出的模糊呓语。

这天下午,窗外难得的晴好,阳光透过糊着白麻纸的窗棂,投下细碎的光斑。

温之月坐在郑直榻前的小凳上,疲惫地靠着床柱。胸口的伤结痂后很痒,

她用手轻轻按住心口,目光却没有焦点地落在郑直缠着白布的胸口。那里,

覆盖着他心脏的位置。良久。一个轻得像尘埃落地的声音,带着破碎的低哑,在寂静中响起。

“对不起……”温之月没有看任何人,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着那沉寂的伤口说话。

“赵浩……我不会放过他……但更不该错信他……伤了你……”这轻飘飘的几个字,

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带着无尽的自责和疲惫。她终于承认了,在她被仇恨蒙蔽的深渊里,

曾犯下过何等惨烈的错误。就在话音落下的瞬间!床上一直如同沉眠死尸般的郑直,

毫无预兆地,猛地呛咳起来!剧烈的震动扯动着他胸口的重伤,

温热的血瞬间又洇透了一层白布!“侯爷!”小玉惊叫!温之月几乎是弹了起来!

胸口猛地抽痛,她却不管不顾扑到床边!想伸手,又怕碰疼他!剧烈的咳嗽声中,

那双紧闭了数十日的眼睛,极其缓慢地、沉重地掀开了一条缝隙!他的眼神是涣散的,

蒙着一层混沌的雾气,艰难地转动着,像是用尽全身力气在寻找光明的方向。最终,

那失焦而沉重的视线,落在了近在咫尺、脸上毫无血色、写满了惊惶与担忧的温之月的脸上。

空气凝滞了。他的瞳孔似乎剧烈地收缩了一下,随即又痛苦地闭上,

眉宇间拧成一个深深的山川。仿佛无法承受这微弱光线的刺激,

又或许是无法承受眼前这张熟悉面庞带来的冲击。

“咳……之……月……”如同砂石摩擦的声音,微弱得几近于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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