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浓稠的墨汁,浸透了整个房间。
陈琛倚着斑驳的墙角,修长的双腿随意伸展,月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他低垂着头,细碎的黑发遮住了那双曾经让无数人心动的桃花眼。
几粒白色药丸从他骨节分明的手指间滑落,在地板上弹跳着,发出细碎的声响。
桌上的手机疯狂震动,屏幕在黑暗中忽明忽暗,映出二十七个未接来电。
陈琛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破碎的微笑。
窗外灯火璀璨,车水马龙,却照不进他筑起的高墙。
他仰起头,喉结滚动间,将整瓶安眠药尽数吞下,仿佛咽下了这些年所有的痛苦与不甘。
空瓶从他指间滑落,咕噜噜滚向窗边,最终停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
手机仍在震动,陈琛想,如果还有什么遗憾,大概就是没能成为父母期待的样子吧。
他伸手去拿手机,却在指尖触碰到冰凉的机身时,铃声戛然而止。
"呵..."他自嘲地笑了,那笑声轻得像是叹息。
就在这时,"叮"的一声脆响划破了寂静。
[花开半夏请求添加您为好友]鬼使神差地,他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下了"同意"。
陌生人,你好!
屏幕的蓝光在他逐渐涣散的瞳孔中晕染开来,这大概是他看到的最后一抹色彩了。
视线渐渐模糊,黑暗如潮水般涌来,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当陈琛再次睁开眼时,熟悉的卧室天花板映入眼帘。
聂邂正背对着他整理药箱,玻璃瓶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病情又恶化了。”
聂邂压低声音,“夫人,如果继续这样抗拒治疗,今天的事还会重演。”
“就没有其他办法吗?”
陈母的声音带着疲惫,“治疗这么久都不见效...这是心病,除非他...”两人的交谈戛然而止。
陈琛撑起身子,目光落在聂邂身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聂医生不是去苏黎世开学术会议了?”
“臭小子!”
聂邂转身,白大褂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专挑我不在的时候闹这出是吧?”
“可惜啊...”陈琛轻叹,眼中闪过一丝晦暗。
“给你当家庭医生真是折寿!”
聂邂拎起药箱,金属扣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你们陈家的钱可真不好赚!”
陈母轻轻摆手,聂邂识趣地退出房间,关门时特意放轻了动作。
“阿琛,想吃什么?
妈妈给你做。”
陈母在床边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被角。
陈琛苍白的脸上浮现笑意:“糖醋排骨吧,好久没吃妈做的了。”
“好,妈妈亲自下厨。”
陈母起身时,试探性地拉开窗帘。
阳光如流水般倾泻而入,在陈琛轮廓分明的脸上镀了层金边。
他下意识抬手遮挡,也顺势遮住了左眼睑处那片暗红的葡萄酒色斑。
见儿子皱眉,陈母连忙拉回窗帘。
“小邂说你要多晒太阳,接触自然对心情好。
慢慢来,妈先去做饭。”
房门合上的轻响过后,陈琛抬眼扫过房间西角隐蔽的摄像头,嘴角扯出个苦笑。
他摸过床头的手机,屏幕亮起显示几条未读消息。
今天真是倒霉透了!
上班遇到两个大客户,去趟洗手间的功夫就被同事截胡...还被老板当众训得狗血淋头!
更气人的是下班遇到个中年大叔,说忘带钱包让我垫饭钱,留了电话说会还。
结果!
是个骗子!
现在公寓门口躺着个发酒疯的,连家都回不去!
这社会对刚毕业的小姑娘也太不友好了吧!
(╥﹏╥)陌生人,谢谢你听我抱怨啦~祝你明天会更好(◕‿◕✿)“明天?”
陈琛冷笑一声,将手机扔到一旁。
他闭眼靠在床头,喉结上下滚动。
许久,终究还是拾回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敲出一行字:[你知道求死不能是什么滋味吗?]——陈琛下楼时,餐厅里弥漫着糖醋排骨的香气。
陈母正将最后一盘青菜摆上桌,围裙上还沾着面粉,见他出现时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快来,排骨刚出锅。”
管家微微欠身,袖口的银质袖扣在灯光下闪烁:“先生,现在用餐还是等老爷回来?”
餐桌另一端,陈晨慌忙将平板塞进抽屉,动作太大碰倒了手边的水杯。
他手忙脚乱地扶正杯子,偷瞄哥哥的反应。
“现在。”
陈琛拉开椅子坐下,实木椅腿在地板上划出轻微的声响。
保姆立即递上烫好的筷子,檀木的纹理在掌心留下温润的触感。
管家轻声道:“夫人特意照着老宅的方子做的,连糖都是亲自熬的。”
陈琛夹起一块裹着琥珀色酱汁的排骨。
熟悉的酸甜在口腔扩散,却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怎么也尝不出记忆中的味道。
这时手机在睡裤口袋里震动,隔着布料传来细微的酥麻。
不知道呢,但我觉得再难的日子总会过去的呀,说不定明天就有好事发生。
他盯着屏幕,指尖悬在键盘上,迟迟没动。
陈晨咬着筷子尖,目光在哥哥和手机之间来回游移。
他从未见过陈琛在餐桌上分心。
那个连餐具摆放角度都要计较的哥哥。
“哥,谁的消息啊?”
他凑过去,故意把声音拖得老长,“该不会是女朋友吧?”
陈琛头也不抬:“食不言。”
“嘁...”陈晨撇着嘴缩回去,筷子在碗里戳出清脆的声响。
大门突然打开,陈父带着一身寒气走进来,西装肩头还沾着未化的雪粒。
餐厅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碗筷碰撞的轻响。
“新港城的项目...”陈父切开牛排,目光第三次掠过陈琛的侧脸,“需要自家人盯着。”
陈琛慢条斯理地舀着汤,瓷勺碰在碗沿发出规律的叮咚声,不置可否。
回到卧室后,陈琛站在落地窗前。
城市灯火在玻璃上投下模糊的倒影,将他左脸的暗红色胎记融进夜色里。
手机在床上亮起又熄灭,最终他还是划开屏幕:[但愿如此吧,可我己经看不到明天了。]消息发出去的瞬间他就后悔了,把手机扔进羽绒被里。
但十分钟后,提示音还是响了起来。
别这么悲观嘛~你看过凌晨西点的海棠花吗?
我上次加班发现,它们会在日出前悄悄舒展花瓣,就像在等一个约定好的拥抱。
陈琛突然发现自己在笑。
这个认知让他手指一颤,差点摔了手机。
他蜷在飘窗上,看着对话框顶端的"对方正在输入..."不断闪烁,首到月光爬过半个房间。
第二天他是被阳光吻醒的。
窗帘缝隙漏进的金线落在他摊开的手掌上,那里本该挡着左眼。
他怔了怔,一把扯开窗帘。
晨光汹涌而入的瞬间,手机在床头柜上轻轻振动。
屏幕上是朝霞漫天的照片,角落里还拍到了一只圆滚滚的麻雀。
今天出门遇到超美的朝霞,你那里有吗?
陈琛望向窗外。
晴空如洗,昨夜的积雪正在融化,屋檐坠下的水珠把阳光折射成细碎的金粉。
他举起手机拍下这一幕,拇指在发送键上停留两秒,最终只回了一个字:[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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