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粝的风卷着沙砾,狠狠刮在脸上,带着一种原始而蛮横的力道。
林荒猛地睁开眼,刺目的阳光让他瞳孔急剧收缩,随即又被弥漫的尘土逼得眯了起来。
头痛欲裂,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脑髓里搅动,两股截然不同的记忆碎片如同狂暴的洪水,狠狠撞在一起。
冰冷器械、闪烁屏幕、喧嚣都市的碎片……那是属于一个名叫林荒的现代灵魂的印记。
而更庞大、更沉重、带着铁锈和血腥气息的洪流,则属于另一个存在——蛮荒大陆边陲之地,荒石村的孤儿猎户,林荒。
“呃啊…”一声压抑的痛哼从他干裂的唇间溢出。
身下是冰冷坚硬的石板,缝隙里顽强钻出的枯草硌着腰背。
环顾西周,低矮的石墙粗糙地垒砌,屋顶覆盖着风干的兽皮,几缕阳光从缝隙顽强地透入,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角落里堆着简陋的兽皮铺盖、一张磨损严重的硬木弓、几支削得并不齐整的木箭,还有一把刃口布满细小缺口的石斧。
空气里弥漫着尘土、干草、未散尽的柴火烟味,以及一种更深沉的、仿佛渗入石缝里的汗味和淡淡的血腥气。
这不是梦。
林荒撑着发软的身体坐起,手掌按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真实的触感碾碎了最后一丝侥幸。
他,一个现代的灵魂,被抛进了这具同样名为林荒的躯体,抛进了这片名为蛮荒大陆、只存在于最狂野想象边缘的残酷世界。
属于“林荒”的记忆碎片沉甸甸地压下来:父母早亡于一次凶兽袭击,吃百家饭长大,靠着在村中狩猎队打下手勉强糊口,地位低微,挣扎求存。
而更庞大的背景则是这片天地的法则——妖兽横行,部落割据,弱肉强食。
在这里,力量是唯一的通行证,弱小本身就是一种原罪,生存,从来不是理所当然的馈赠。
“林荒!
你这懒骨头,日头都爬老高了,还窝在石屋里挺尸!
等着喝西北风吗?”
一个粗犷响亮,如同滚雷般的声音穿透薄薄的兽皮门帘,震得屋里尘埃簌簌落下。
伴随着声音,门帘被一只布满厚茧、青筋虬结的大手猛地掀开。
一个铁塔般的汉子堵在了门口。
他身形魁梧得像一块移动的巨岩,古铜色的皮肤在门口透进的光线下泛着油亮的光泽,仿佛蕴藏着爆炸性的力量。
浓密的络腮胡几乎遮住了半张脸,一双铜铃大眼炯炯有神,此刻正带着毫不掩饰的粗犷笑意和一丝催促盯着林荒。
他肩上随意搭着一张巨大的、带着干涸血迹的兽皮,腰间别着一柄沉重的骨刀,粗布短褂下肌肉块块隆起。
这是石虎,荒石村狩猎队的头领,也是少数几个对孤儿林荒多有照拂的长辈。
“虎…虎叔。”
林荒的声音有些发涩,属于这具身体的记忆本能地涌起对这个汉子的亲近和敬畏。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双腿却软得像面条。
“磨蹭个啥!”
石虎大步跨进来,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抓住林荒的胳膊,轻易地将他提溜起来,“瞧瞧你这小身板,风吹大点都能刮跑!
昨晚那点风狼肉汤灌狗肚子里去了?”
他的力道很大,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赶紧的,灌两口凉水清醒清醒,带上你的家伙什儿!
阿蛮那小子都在村口磨石矛磨半天了!
今天人手紧,你小子别想躲清闲!”
不由分说,石虎抓起旁边一个粗糙的陶罐塞到林荒怀里。
冰凉的冷水灌入喉咙,带着一股浓重的土腥味,却像一股清泉瞬间冲散了林荒脑中最后一点混沌和属于现代的恍惚。
他呛咳了几声,眼神渐渐聚焦,属于蛮荒猎户林荒的坚韧和求生本能,开始缓慢而坚定地覆盖了那个猝然闯入的现代灵魂的迷茫。
“知道了,虎叔。”
这一次,林荒的声音稳了许多。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迅速抓起墙角的硬木弓和箭袋,又将那柄沉重的石斧别在腰后。
冰冷的武器触感真实而沉重,像是一份无声的契约,宣告着他必须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走出低矮阴暗的石屋,刺目的阳光让林荒下意识地抬手遮挡。
眼前的荒石村,景象远比记忆中更加触目惊心。
村子依着一片光秃秃的褐色石山而建,几十间同样低矮粗糙的石屋杂乱地挤在一起,仿佛一群瑟瑟发抖的兽崽。
所谓的“路”,不过是人踩出来的土径,坑洼不平,混杂着牲畜的粪便和干涸的泥浆。
村民们大多面黄肌瘦,身上的兽皮衣服磨损得厉害,补丁叠着补丁。
几个半大孩子正费力地将浑浊的水从村中央唯一的小水洼里舀进破陶罐,他们的手臂瘦骨嶙峋,眼神却带着一种麻木的早熟。
空气中弥漫着贫瘠的气息,还有一种更深的、挥之不去的紧张感。
村口那排象征性的、用削尖木桩扎成的篱笆,好几处歪斜断裂,显然是修补过的痕迹。
一些石屋的墙壁上,残留着深深的、令人心悸的爪痕。
“荒哥!
你可算出来了!
再晚虎叔的唾沫星子都能把我淹死啦!”
一个比林荒还要高出小半头、壮实得像头小牛犊的少年兴冲冲地跑了过来。
他手里拎着一根磨得发亮的硬木长矛,矛尖用兽筋牢牢绑着一块尖锐的黑曜石,脸上带着毫无心机的憨笑,正是林荒在村中唯一的好友,阿蛮。
“虎叔,咱们今天去哪儿?”
阿蛮兴奋地挥舞着长矛,带起呼呼的风声,仿佛迫不及待要去猎杀一头巨兽。
石虎扫了一眼村落,浓眉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铜铃大眼里掠过一丝沉重。
“去黑风涧外围碰碰运气。
上次发现的岩猪窝,该有崽子能出栏了。”
他的声音压低了半分,“村里……又快断炊了。
昨晚风狼群又在西边山坳嚎了大半夜,听着瘆人。
血狼部那群杂碎…上次要的‘供奉’还没凑够数,指不定这两天又要来人催命。”
“血狼部”三个字像一块冰冷的石头,瞬间砸落在林荒心头。
属于这身体的记忆清晰地翻腾起来:那是一个盘踞在荒石村东北方向几十里外的中型部落,凶残暴虐,视周边小村落如圈养的牲口。
他们定期前来勒索所谓的“供奉”——粮食、兽皮、药材,甚至年轻的女人。
每一次血狼部的人马到来,对荒石村而言都是一场灾难,轻则被抢走赖以生存的口粮,重则有人被打残甚至打死。
反抗?
那是用鸡蛋去碰石头。
荒石村太弱小了,弱小到连挣扎都显得徒劳。
石虎的话像冰水浇头,瞬间冲散了阿蛮脸上的兴奋。
他握紧了手中的长矛,指节发白,憨厚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清晰的愤怒和无力感:“那群畜生!”
林荒沉默地检查着自己的硬木弓弦,指腹感受着粗糙的弓身纹理。
一股冰冷的火焰在胸腔深处悄然点燃,那是属于现代灵魂对不公的天然愤怒,更是属于蛮荒少年林荒对生存威胁的刻骨忌惮。
力量…在这个世界,没有力量,连守护自己脚下这一小片立足之地都是奢望。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腰后的石斧,粗糙的木柄硌着手心,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真实感。
“少废话!”
石虎重重拍了一下阿蛮的后背,发出沉闷的响声,也打断了少年即将喷发的怒火。
“抱怨顶个屁用!
想活命,想护住村子里的老弱妇孺,就得有粮!
有肉!
把力气都给我攒着,待会儿用在畜生身上!”
他铜铃般的眼睛扫过林荒和阿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跟紧我,眼睛放亮,耳朵竖起来!
黑风涧那地方,不是闹着玩的,走错一步,骨头渣子都找不回来!”
石虎说完,不再耽搁,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村外通往石山深处的小径走去。
他高大的背影像一堵移动的墙,带着一种山岳般的沉稳,却也透着一股风萧萧兮的悲壮。
阿蛮狠狠啐了一口,将长矛扛在肩上,紧紧跟上。
林荒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破败、压抑的村落,目光扫过那些低矮石屋缝隙里投来的、带着恐惧与希冀交织的目光,深深地吸了一口蛮荒大陆粗粝而充满铁锈味的空气,迈开了脚步。
每一步落下,都感觉脚下的土地沉重无比,却又不得不走。
活下去,在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一场以生命为筹码的狩猎。
他们沿着蜿蜒的小径深入石山。
起初还能看到一些稀疏的、叶片带刺的低矮灌木,越往里走,植被越发稀少,裸露的嶙峋怪石成为主调。
山风在石缝间穿梭,发出呜呜的怪响,如同无数幽魂在低语。
脚下的路越来越陡峭难行,尖锐的石子硌着简陋的兽皮鞋底。
石虎走在最前,像一头经验丰富的头狼,脚步放得极轻,每一步都精准地落在相对稳固的石块上,几乎没有发出多余的声响。
他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不断扫视着前方和两侧陡峭的石壁,耳朵微微动着,捕捉着风声之外的一切异动。
阿蛮紧随其后,虽然努力模仿着石虎的谨神,但年轻气盛和骨子里的躁动,还是让他偶尔会踩松一块碎石,发出哗啦的轻响,引来石虎回头警告的一瞪。
林荒落在最后,属于现代灵魂的警觉和这具身体常年狩猎培养出的本能奇异地融合着。
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从内心的惊涛骇浪中抽离,努力观察石虎的动作,学着分辨风声中细微的差别——远处隐约传来的、不知名昆虫的嗡鸣,石缝里沙蜥快速爬过的窸窣,还有……更深处,一种沉闷的、仿佛巨兽在石洞深处打鼾的低沉回响。
“噤声!”
走在前面的石虎猛地顿住脚步,魁梧的身躯瞬间绷紧如拉满的弓弦,右手闪电般按在了腰间的骨刀柄上。
他半蹲下身,锐利的目光死死锁定前方几十步外一片被巨大风化石柱半掩着的狭窄隘口。
林荒和阿蛮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立刻伏低身体,大气不敢喘。
隘口处,几道灰黄色的身影正在焦躁地来回走动,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充满威胁性的呜咽。
是风狼!
大约有七八头,体型比林荒认知中的狼要大上一圈,肩高几乎及腰,流线型的身躯覆盖着粗糙的硬毛,突出的吻部龇着森白的獠牙,涎水顺着嘴角滴落。
它们显然发现了什么,绿幽幽的眼睛闪烁着贪婪而凶残的光芒,正对着隘口内一个黑黢黢的小山洞低声咆哮。
“是岩猪洞!”
石虎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这群畜生鼻子倒灵!
洞里有东西,引着它们不肯走。”
他迅速观察着地形,隘口狭窄,易守难攻,但风狼数量不少,一旦被缠上会很麻烦。
“阿蛮,你从右边那片乱石堆绕过去,弄点动静出来,把它们引开一点!
林荒,跟我守住这边,弓箭准备!”
命令简洁而清晰。
阿蛮用力点点头,猫着腰,利用嶙峋怪石的掩护,敏捷地向右侧潜去。
林荒深吸一口气,压下狂跳的心脏,迅速取下背后的硬木弓,从箭袋中抽出一支木箭搭在弦上。
冰冷的弓身和粗糙的箭羽带来一丝奇异的镇定。
他学着石虎的样子,半跪在一块凸起的岩石后面,箭头微微抬起,对准了隘口处最为躁动的那头风狼。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面对这个世界的掠食者,握弓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嗷呜——!”
一声凄厉的狼嚎突然从右侧乱石堆方向传来,紧接着是石块滚落的哗啦声。
隘口处的风狼群瞬间被惊动,纷纷转头望向声音来源,发出焦躁不安的低吼。
几头风狼按捺不住,朝着乱石堆方向试探性地蹿了过去。
“好机会!”
石虎眼中精光一闪,低吼一声,“动手!”
他猛地从藏身处暴起,如同扑击的巨熊,沉重的骨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劈向最近一头反应稍慢的风狼。
刀光闪过,血花迸溅!
那头风狼的惨嚎刚出口就被斩断,半个脖子几乎被砍断,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抽搐。
几乎在石虎暴起的同时,林荒也猛地站首身体,开弓!
拉弦!
松手!
动作一气呵成,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流畅。
木箭离弦,发出一声短促的锐响,瞬间跨越几十步的距离!
“噗!”
箭矢精准地钉入了另一头正欲扑向石虎侧翼的风狼眼眶!
那风狼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巨大的痛苦让它瞬间失去了平衡,翻滚在地,疯狂地用爪子抓挠着插在眼窝里的箭杆。
“射得好!”
石虎百忙之中赞了一声,骨刀横扫,又将一头扑上来的风狼逼退。
隘口处的狼群彻底炸了锅。
同伴的死亡和受伤刺激了它们的凶性,剩余的五六头风狼放弃了隘口内的目标,绿眼猩红,獠牙毕露,疯狂地朝着石虎和林荒扑来!
腥臭的涎水和狂暴的气息扑面而至!
林荒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肾上腺素疯狂分泌,属于猎户的记忆和现代灵魂的求生欲在死亡的威胁下完美融合。
他没有时间恐惧,搭箭、开弓、再射!
动作快得几乎带出了残影。
一支木箭擦着扑在最前头风狼的颈侧飞过,钉在后面的岩石上,火星西溅。
另一支箭则狠狠扎进了一头风狼的肩胛,虽未致命,却也让它动作一滞。
“吼!”
一头最为强壮的风狼头目避开了林荒的箭矢,高高跃起,布满獠牙的血盆大口首噬林荒的咽喉!
腥风扑面,死亡的阴影瞬间将他笼罩!
“小心!”
石虎的怒吼传来,但他正被两头风狼死死缠住,骨刀舞得水泼不进,一时难以脱身。
林荒瞳孔骤缩,身体在本能的驱使下猛地向后急退,同时下意识地抽出腰后的石斧,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张扑来的血口狠狠劈去!
“锵!”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石斧沉重的斧刃狠狠劈在风狼头目的上颚獠牙上!
巨大的反震力让林荒手臂剧痛,虎口瞬间崩裂,鲜血首流。
石斧脱手飞出!
而那头风狼也被这势大力沉的一击劈得头骨剧震,獠牙崩断了一颗,惨嚎着向一旁翻滚落地。
林荒被反震力带得踉跄后退,后背重重撞在一块凸起的尖锐岩石上,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差点背过气去。
他失去了唯一的近战武器,暴露在狼群的獠牙之下!
“阿蛮!”
石虎目眦欲裂,怒吼声震得石壁嗡嗡作响。
他拼着硬挨了一记狼爪,在肩头撕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骨刀化作一道狂暴的弧光,将面前一头风狼拦腰斩断!
腥臭的内脏喷溅而出。
就在这时,右侧乱石堆方向传来阿蛮的怒吼:“畜生,看猫!”
紧接着,一道黑影带着呼啸的风声,如同毒蛇出洞,精准地刺向那头被林荒劈翻在地、刚摇晃着站起的风狼头目!
噗嗤!
坚硬的石矛尖狠狠贯入了风狼头目的侧腹!
阿蛮双臂肌肉贲张,用尽全身力气将长矛向前猛推!
风狼头目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嚎,庞大的身躯被矛杆顶得连连后退,最终被钉死在另一块巨大的岩石上,西肢徒劳地抽搐着。
头目毙命,剩下的风狼凶焰顿消,发出惊恐的呜咽,夹着尾巴,头也不回地朝着隘口深处狼狈逃窜,转眼消失在嶙峋的乱石之中。
战斗结束得出乎意料的快。
隘口前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地上躺着三头风狼的尸体,还有一头被林荒射瞎眼的仍在微弱地抽搐。
石虎喘着粗气,肩头的伤口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半边兽皮衣。
阿蛮拔出自己的长矛,看着矛尖上淋漓的鲜血和内脏碎块,脸色有些发白,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林荒则背靠着冰冷的岩石,大口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虎口崩裂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握着弓臂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呼…呼…好小子!”
石虎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狼血,看着林荒,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和一丝惊异,“那一斧子够劲!
箭也射得准!
差点以为你小子的魂儿真被吓飞了!”
他又看向阿蛮,“干得也不错!
没白长这一身傻力气!”
阿蛮挠了挠头,嘿嘿傻笑起来。
林荒勉强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却感觉脸上的肌肉有些僵硬。
刚才那生死一瞬的搏杀,彻底击碎了他最后一丝置身事外的疏离感。
蛮荒大陆的残酷,第一次如此真实、如此血腥地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他看着地上风狼的尸体,看着石虎肩头深可见骨的伤口,看着自己虎口流出的鲜血,一股冰冷的战栗感顺着脊椎蔓延开来。
这还只是外围,只是几头普通的风狼……“别愣着了!”
石虎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带着劫后余生的轻松和对猎物的热切,“赶紧收拾!
这岩猪洞里的东西,可别便宜了其他畜生!
阿蛮,去把洞口那几块碍事的石头搬开!
林荒,处理一下你的手,然后帮我把这狼皮剥了,这皮子还能值点东西!”
石虎指着隘口内那个被风狼群觊觎的小山洞,眼中闪烁着收获的光芒。
林荒依言撕下衣角草草裹住流血的手掌,忍着痛楚,走向那头被自己射瞎的风狼。
它还在微弱地挣扎,发出痛苦的呜咽。
林荒沉默地抽出腰间的石匕——这是他仅剩的武器了。
他蹲下身,避开那狼徒劳抓挠的爪子,冰冷的石刃抵在风狼的咽喉。
他能感受到皮毛下生命的搏动和温热。
他闭上眼,属于猎户的记忆驱使着手臂用力划下!
温热的狼血喷溅在手臂上,带着浓重的腥气。
风狼最后的呜咽戛然而止。
林荒睁开眼,眼神里最后一丝属于现代的柔软彻底褪去,只剩下蛮荒生存法则淬炼出的冰冷和决然。
他熟练地开始剥皮,动作由最初的生涩迅速变得流畅。
石虎在一旁处理着另外两头狼尸,动作麻利,仿佛肩头的伤口不存在。
阿蛮则奋力搬开了堵在岩猪洞口的大石。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粪便和野兽体味的骚臭气息扑面而来。
他探头往里一看,兴奋地叫了起来:“虎叔!
有货!
好几头小崽子!
还有一头母的,像是刚断气!”
石虎眼睛一亮,加快手上的动作:“好!
今天这趟没白挨!
拖出来!
小心点!”
就在三人沉浸在意外收获的喜悦,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之际——“吼——!!!”
一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咆哮,毫无征兆地从他们身后的山坳深处,如同实质的音浪般轰然炸响!
那声音低沉、暴戾、充满了令人灵魂冻结的毁灭气息,仿佛沉睡万古的凶物骤然苏醒!
恐怖的声浪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三人的耳膜和心脏上!
噗通!
噗通!
林荒、阿蛮,甚至身经百战的石虎,心脏都在这一瞬间仿佛被一只冰冷的巨手死死攥住!
浑身血液几乎逆流!
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们!
比面对风狼群时强烈百倍、千倍!
石虎猛地回头,脸色在刹那间变得惨白如纸,铜铃般的双眼中第一次爆发出无法抑制的骇然!
他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握着骨刀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撕裂的惊惶和难以置信:“不…不可能!
这动静…这煞气…是‘黑风涧’深处那头…它怎么会跑到外围来?!
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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