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进场的宾客下意识看过来，压低了声音议论纷纷。
“说起来，宋明澈只是个养子，之前让他代管公司，那是因为老宋总年纪大了，要有个人辅佐女儿......现在人家宋大小姐都要结婚了，他还觉得自己能占着这个位置呢？”
“一个身世不明的瘫子，哪怕有点脑子也上不得大场面，宋家把他锦衣玉食养大已经不错了，难不成他还真敢想继承宋家啊？”
那些目光放肆打量着宋明澈的腿，眼中的嘲讽毫不掩饰。
而纪云程意味深长勾着唇，假惺惺道：“明澈，卉姝也是想借这个机会让我和大家熟悉一下，毕竟我们也快结婚了，之后我也要帮她分担。”
“我知道你担心你姐姐，但......我才是她未来的丈夫。”
宋明澈不在意那些嘲讽，只是攥着毯子看向宋卉姝，眼神恍惚。
她听着那些人骂他瘫子说他身世不明，却连反应都没有，只是冷沉着脸漠然看着他，等他交出请柬。
她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
曾经，宋卉姝说她就是他的腿，要保护他一辈子，有人骂他，她劈头盖脸就要骂回去，一点不让他受委屈。
现在，她眼中完全没有他了，任由这些人揣测谩骂，她都不会管他死活。
一旁陪着宋明澈的助理都有些不忍：“大小姐，小宋总他......”
宋明澈阻止了他，摸出请柬双手捧上，声音带着细微的哑：“好，祝姐姐和程先生玩得开心......我马上就离开。”
宋卉姝的眼神总算有所缓和。
请柬上的确是她和宋明澈的名字，但她既然带着云程过来了，就不能让他变成没面子的附庸。
总归只是一个商业酒会，宋明澈都参加过那么多次了，少一次也没关系。
酒会即将开始，她也没有和宋明澈多说，直接带着纪云程入场。
其他宾客也纷纷走进宴会厅，宋明澈坐在轮椅上，被助理推着离开酒店，背影寂寥。
漫天的暴雪更大了，助理撑伞扶他上车，忍不住替他抱不平：“大小姐也太过分了，您为了公司兢兢业业，加班加得饭都顾不得吃，老宋总给您股权您都不要，她还由着别人这么说您！”
“别说了。”
宋明澈打断他的话：“宋家把我养大，本来我也该回报。”
助理见状，也不好多说，只是嘀咕一句：“您这什么时候才能报到个头，要不是您，宋氏都已经破产了，以您的能力，要是自己去创业......”
宋明澈垂眸，由着助理将他推上车，指尖冰冷。
十六年了，对宋卉姝的感激也好，爱慕也罢，现在都该到头了。
......
助理开车将他送回家时，已经是晚上八点。
别墅里亮着昏黄的入门灯，宋明澈在客厅枯坐很久，操纵轮椅从电梯上楼。
推开房门，里面色调冷淡，摆设也不多，他一向不喜欢浮华的东西，在宋卉姝口中，就是他好像住在雪洞里，仅有的一个大根雕，也是宋卉姝让人买来的。
他伸手抚摸着根雕，低头费力从书桌下拉出一只箱子。
里面整整齐齐摆了很多杂物，有缝得很丑的兔毛护膝，有已经泛黄的笔记本、童话书和贺卡，手工做的八音盒和积木模型，乍看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宋明澈低头拿起一张贺卡，上面是一行稚嫩字迹：生日快乐明澈，我会永远和你天下第一最最好——宋卉姝。
这里放了十五张生日贺卡，从七岁那年遇到她，再到二十二岁，每一年的都被他细心珍藏。
那时候他真的觉得他们会永远这么好，她会每天给他做早餐，会在每年生日第一个送上祝福和礼物，甚至有一年他生日时在国外/参加夏令营，她放下工作悄悄飞过来，在凌晨敲响他的房门。
她理所应当把自己吃不完的点心塞到他嘴里，和家里闹别扭就直接躲到他房间和他一起睡。
他的腿还没受伤的时候，会陪宋卉姝去滑雪，有一次雪崩他摔晕过去，宋卉姝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他裹上，跑了整整十公里去找搜救人员，自己差点缺氧失温，还满不在乎说他是弟弟，她本来就该保护他的。
所以四年前那场车祸时，他毫不犹豫扑过去护住了她，才成了双腿残疾的瘫子。
宋卉姝当时哭着说就算他残了也不会扔下他，要一辈子和他在一起，他也才会生出妄想觉得她也喜欢他，在跟林东阳确定自己的腿有希望好起来之后大着胆子告了白。
可宋卉姝看他的眼神，却像是面前是什么脏东西。
“宋明澈，你是觉得自己为了我断腿，就能仗着我对你愧疚用这种方式赖上我？！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恶心下作！”
“收起你那些恶心心思，宋家出于好心才领养你，别想得寸进尺！”
那一次他们不欢而散，从此往后，宋卉姝开始避嫌，再没给过她一个好脸色。
他本来是想治好了腿再表明心意的，可是宋氏被竞争对手围剿，他又只能强撑着帮她打理公司，一直拖了四年。
现在，这些东西也该还给她。
宋明澈将她送的礼物全整理出来放好，将出国要带的东西塞进行李箱，才自己洗漱好躺回床上。
......
第二天一早，他直接和林东阳一起去了大使馆。
刚办完出国就医的手续，手机忽然响起，是宋卉姝打来的。
宋明澈愣了愣接起电话：“姐，怎么了？”
电话那头，宋卉姝语气冷怒：“跑去什么地方了？马上来公司。”
宋明澈握着材料，低低应了声好，让林东阳把他送回去。
电梯一路到顶楼，几位助理的表情明显有些沉重。
宋明澈皱紧了眉走进办公室，就看见宋卉姝坐在他的座位上，身旁是纪云程和几个一向和他不太对付的高管。
“姐......”
他刚开口，宋卉姝抬头，手中文件重重砸在他脸上。
文件夹的边角在他脸上划出一道血痕，疼得宋明澈闷哼一声。
而宋卉姝面色冷极：“吃里扒外的东西，让你打理公司，你就是这样打理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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