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话本都赞叹我与沈寻安的感情。

他怕自己配不上我的身份，拼命考取功名，夺得新科状元。

成婚后，他每日依旧不变，毫无厌倦的早起为我买爱吃的酥饼。

上朝结束也总是第一个奔回家，无人不艳羡我们的佳话。

沈寻安这场戏演到最后，我都信以为真。

清醒回头，他陪在我身边的每一刻，我都步步计划，如何把他踢出京城。

1

沈寻安为数不多的应酬，我都会来接他。

从见到我的那一刻，他都近身贴着，把他扶出休息室。

各位官员看到，都是调笑的语气。

「公主啊，您究竟有什么吸引力。酒还没开喝时，小沈大人嘴里就嘟囔着回家陪您。」

「哈哈哈，就是就是，这不就是爱妻的典范吗。」

我轻笑点头，示意离开。

我扶着沈寻安，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把他拖进马车。

他身上浓烈的酒气熏得我头疼欲裂。

「言儿，我们回家去，只有你和我......」他含糊不清地唤着我的名字，头无力地靠在我的肩上。

我僵硬着身体，强忍着心底翻涌的情绪。

如果不是刚才，听他在休息室自言自语发泄的那番话。

我到现在都会沉浸在，他爱我的假象。

「娶她？呵，皇命难违罢了。」

「要不是她横插一脚，我和江青青早就......」

「我对她好？装的！还不是为了从她手里弄点钱财，为了以后我和青青......」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尖刀，狠狠地刺在我的心上。

我以为的伉俪情深，原来只是一场精心编织的谎言。

马车颠簸了一下，沈寻安怀里掉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

我鬼使神差地捡起来，缓缓展开。

那是一幅仕女图，画中女子眉眼含情，娇羞可人。

背面题着一首情诗，字字句句都透着浓烈的爱意。

我认得这女子，是府上采买的女仆。

我万万没有想到，他心里还藏着一个人。

我默默地将画纸放回原位，心如死灰。

过往的一幕幕像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过。

他每天清晨，都会比早朝的时间提前许多起床。

说是为我去买糕点小吃，如今看来，这只是为了去和江青青碰面的借口。

今日是我生辰，这么重要的日子。

我还对他留有一丝期待。

可他依旧起得很早。

我拉住他的衣袖，故作轻松道：「今日不用上早朝，我也不怎么想吃酥饼，你留下陪我吧。」

他明显愣了一下，眼神闪烁，随后挤出笑容：「言儿，我习惯早起了，卖酥饼的老人家，可能还在等我去。」

我默默地松开了手。

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心中一片冰凉。

究竟是习惯为我，还是习惯见她。

卖酥饼的小摊离府上不过一刻钟的路程。

他回府时，已是午时。

他借口，排队的人太多，所以耽搁了。

我看着他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听着他略带喘息的解释，只觉得无比讽刺。

他精心准备的谎言，我却早已不想拆穿。

「言儿，你今日怎么闷闷不乐的？」他走到我面前，伸手想要抚摸我的脸颊。

我下意识地躲开了。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

「没什么，只是有些乏了。」我淡淡地回答，语气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他有些委屈，将手中的油纸包捧到我面前。

酥饼的香味飘散开来，却让我感到一阵反胃。

「我不想吃，你吃吧。」我转过身，不再看他。

待他离开，我喊来张嬷嬷，递给她一封信嘱托。

「嬷嬷，你进宫去，把这封信交予父皇。」

既然沈寻安想装，那我就陪他演完这场戏。

2

我的生辰宴席，只在府上招待几家贵客。

我百无聊赖地拨弄着嵌红宝石的手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对面夫人们，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自家闲事。

我完全没听入耳，敷衍点头。

视线飘向不远处款款走来的江青青。

她虽然身穿府里的仆人着装，却带着亮眼的头饰，那低眉顺眼的姿态，都透着一股刻意。

她‘一不小心’地崴了一下脚，翠绿色的玉佩应声落地，骨碌碌滚到我的脚边。

我一眼就认出那是沈寻安的玉佩，厌恶情绪拉满，视而不见的扭过头。

江青青故作慌忙的解释：「抱歉，扰了各位贵人雅兴，这是奴的未婚夫婿送奴的玉佩，无意掉落，还请贵人饶恕无礼。」

我抬眼，看见江青青嘴角勾起挑衅得意的笑。

旁边一位夫人，忍不住轻哼一声：「你跟你情郎那上不得台面的话，也配在我们面前说。」

江青青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张嬷嬷。」我淡淡地唤了一声。

张嬷嬷立刻会意，上前一步，厉声呵斥：「贱奴，这也是你该来的地方？无礼冲撞贵人，坏了规矩，来人掌嘴二十！」

江青青慌乱地跪下，不停地磕头求饶：「公主饶命！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我瞥见不远处，沈寻安正皱着眉头看着这边，却始终没有开口求情。

二十个巴掌下去，江青青的脸颊已经高高肿起，嘴角也渗出了血丝。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当晚晚膳过后，沈寻安依旧像平常那般为我梳头。

他拿着玉梳，一下一下地梳理着我的长发。

「嘶——」

梳子不小心勾到头发，我痛呼一声。

沈寻安才反应过来，瞬间将玉梳扔在地上，玉梳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他连忙蹲下身，紧张地查看我的头皮：「苏婉言，弄疼你了吗？有没有伤到？」

他的语气里满是关切，眼神也充满了心疼。

我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五味杂陈。

淡淡地开口：「夫君今日为何心不在焉，愁容满面？」

沈寻安叹口气，坐在床前与我平视。

「今日宴席，你又何必当众责罚一个婢女？众人看在眼里，反而说你刁蛮。」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责备，让我心中升起无名之火。

「在夫君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我反问他，「达官显贵不会在乎一个被罚的婢女，若那个婢女在我们府上失体统，只会说我公主府没规矩。」

见我生气，沈寻安连忙放软了语气，慌忙解释：「我没有责怪夫人的意思，唉，都是今日太忙，我冲昏了头，加上这梳子不顺手，惹夫人难过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随意拿起另一把梳子，小心翼翼地为我梳理着头发。

他的动作轻柔，眼神温柔，仿佛我真的是他捧在手心里的珍宝。

可是，我的心却越来越冷。

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苦涩。

3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碎玉躺在光影之间，尖锐的棱角闪烁着冰冷的光。

或许他早就忘了，这把玉梳，使他成婚时如此珍贵送给我的。

回忆起我与沈寻安的初遇。

父皇为我请了一位厉害的老师，教我诗词歌赋，样样精通。

他便是沈寻安。

他学识渊博，谈吐风雅，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令人着迷的魅力。

我开始崇拜他，敬仰他。一颗少女的心，渐渐为他沦陷。

我们常常一起讨论诗词，一起赏花观月，彼此交心，无话不谈。

有一天父皇传我们觐见。

郑重询问我：「婉言，你可愿意让沈寻安当你的驸马呀？」

我羞红了脸，连连点头，满怀期待地看向沈寻安。

父皇也看向他，慈祥地问道：「你的心意如何？」

他毫不犹豫地回答：「能娶到公主，是我此生的荣幸。」

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

圣上赐婚，婚期定下，一切顺理成章。

婚礼当天。

「公主，我们老家有个习俗，一生一石，只送给一人。」

他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温柔缱绻，情深意切。

我记得他当时的眼神，专注而深情，仿佛天地间，唯有我。

「我把这玉石做成梳子，送与公主，望公主不要嫌弃。」

他小心翼翼地将玉梳递到我手中，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祝愿我们的未来，幸福美满。」

我欢喜地接过玉梳，指尖触碰到温润的玉质。

那时的我，是真心实意地相信，他会是我一生的依靠。

我沉浸在幸福的憧憬中，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眼底深处的复杂情绪。

如今想来，那或许是无奈，或许是......不甘。

我看着地上摔碎的玉梳，心中一片冰凉。

摔碎的不仅仅是一把梳子，更是我们曾经的誓言。

他看向我的眼神，依旧温柔深情。

可我知道，那只是伪装。

他走过来，轻轻地将我拥入怀中。

「这随着我让仆人来打扫，小心些，别伤着自己。」

沈寻安轻柔地将我抱起，走向床榻。

他身上传来一阵浓烈的香粉味，廉价而刺鼻，这是他与江青青接触时沾染的。

一股反胃的感觉涌上，我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怎么了？」沈寻安紧张地问我，手上的力道收紧了些，「哪里不舒服？」

我强忍着不适，摇了摇头，「只是有些头晕，想吐。」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关切，「是不是着了凉？我这就让人去请郎中。」

他匆匆忙忙地吩咐下人去请郎中，又回到我身边，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言儿，别怕，郎中很快就来了。」

他的手很温暖，一如既往的体贴。

看着沈寻安那双眼，我已经分不清，这到底这是真情还是假意。

4

郎中很快就到，他仔细地为我把脉，眉头紧锁。

我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恭喜公主，贺喜驸马，」郎中突然喜笑颜开，「公主这是有喜了！」

「有喜了？」沈寻安猛地站起身，脸上是掩不住的惊喜，「言儿，你听见了吗？我们要做父母了！」

我愣住了，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这里已经存在了一条生命。

沈寻安激动地把我搂进怀里，「言儿，谢谢你，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孩子。」

他的声音颤抖着，仿佛充满了喜悦和爱意。

郎中走后，沈寻安依然沉浸在兴奋之中，他小心翼翼地把我抱在怀里，像抱着一个易碎的珍宝。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我有些不知所措，这个新生命不在我计划之内。

沈寻安抱着我，轻轻地哼着小曲，哄我入睡。

我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不断地浮现出那股刺鼻的香粉味。

近日所见，如此真实，挥之不去。

可笑的是，不管前一日多甜言蜜语，早晨他还是去找江青青了。

我睁开眼，沈寻安已经不在身边。

「张嬷嬷。」我声音平静，仿佛早已习惯深爱之人的背叛。

张嬷嬷躬身进来，眼角的皱纹里藏着担忧，「公主，有何吩咐？」

「驸马又出去了？」我问，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张嬷嬷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我冷笑一声，掀开锦被下床。

「派人跟着。」

张嬷嬷应声退下。

一个时辰后，张嬷嬷回来，她欲言又止。

她手里拿着画师画的图。

为我着想：「这场面看了会长针眼，他们说的话更是不堪入耳，我不想污浊了公主」

我一把拿过那张画纸，上面画着沈寻安和江青青颠鸾倒凤的场面。

即使内心早有预感，恶心的情绪控制不住上涌。

张嬷嬷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听不见。

「驸马还说，他心里只有江青青姑娘，说绝对不会让您留下这个孩子。」

昨日沈寻安演的真像啊。

我的手紧紧攥着床沿，指节泛白。

「驸马说他已经去黑市买了，让人察觉不出的慢性毒药。」张嬷嬷气急，身体颤抖的厉害。

我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5

我阖上眼，睫毛轻颤，假装睡熟。

均匀的呼吸声在静谧的房间里轻轻起伏。

沈寻安回来了。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俯身看着我，我依然不动。

这时，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透过帘幕，我看到江青青端着药碗走进来。

沈寻安猛地回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你怎么来了？」他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质问。

江青青却毫不在意，反而妩媚一笑，走到沈寻安身边。

她放下药碗，伸手勾住沈寻安的脖子，身体贴近他。

「人家想见你嘛，」她娇嗔道，声音甜腻，「她还睡着呢，孕妇睡眠深，没事的。」

沈寻安眼神闪烁，看了看我，又看向江青青。

他似乎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没有推开江青青。

江青青更加大胆，踮起脚尖，吻上了沈寻安的唇。

沈寻安也回应了她，两人紧紧相拥。

是沈寻安不小心碰到了书案上的笔筒，打破了房间里的暧昧气氛。

他猛地推开江青青，眼神里满是惊慌。

「快走！」他低声说道，语气急促。

江青青也吓一跳，匆匆离开房间。

他们闹的动静，就算我不想醒也要醒了，实在不想看到沈寻安装模作样的嘴脸。

我缓缓睁开眼睛，揉了揉眼，装作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夫君回来了？」我轻声问道，语气里带着迷糊。

沈寻安温柔地笑，伸手摸了摸我的脸。

「嗯，刚回来，碰巧婢女端来安胎药，吵到夫人了。」

沈寻安端起药碗，递到我面前。

「先把药喝了再睡。」我接过药碗。

安胎药？

我看着那碗黑乎乎的药汁，内心冷笑。

分明是他费尽心思找来的慢性毒药吧！

我毫不犹豫地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恰巧张嬷嬷走进来：「驸马，陛下有口谕传来，只允许公主知道。」

沈寻安走出房门，张嬷嬷看到空了的药碗，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公主，您怎么......怎么明知是毒还喝了呢！」

她看我的眼中是心疼。

我轻拍她的手安慰，眼神平静得可怕。

「出生在没有爱意的家，倒也不必让孩子来人间受一遭折磨了。」

快要安寝时沈寻安进房门，询问父皇说了什么。

「父皇说前些日政务太繁忙，错过我的生辰宴，明日他会亲自来，为我在公主府再大办一场。」

沈寻安点头认可，顺势上床搂着我的肩。

我靠在他的胸脯上：「夫君，这个孩子，你想他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男女孩都好，希望女孩像你，我一定会宠爱保护她一辈子。男孩还是像我吧，太像你，怕他调皮时，我就不舍得管教了。」他语气宠溺。

这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沈寻安，陪你演的这场戏也该落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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