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是江南最有名的绣娘。
她绣出来的猫,惟妙惟肖仿若活物。
苏贵妃知晓后,派人招阿姐为她死去的爱猫绣一幅最靓丽的绣品。
阿姐进宫绣了十天十夜,熬坏了双眼绣出最精妙的绣图。
可贵妃却勃然大怒。
「不是说你绣的猫仿若活物吗?为何本宫的爱猫还是没有活过来?」
于是阿姐被人抽皮扒筋,破破烂烂地丢进乱葬岗。
三个月后,苏贵妃新养的猫又要死了。
我卑躬向前道:「我能医活娘娘的猫。」
(一)
苏贵妃又在罚人。
三个月以来,又一只猫死了。
乱葬岗有近乎一半都是猫的尸体,当然,更多的是人的。
「你们这群废物,照顾不好本宫的猫,今天我就要你们陪葬!」
苏贵妃拿着浸满了血的鞭子恶狠狠的抽打着宫女太监们说道。
跪在地上的宫女太监们发出无力的哀怨与求饶。
苏贵妃的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但又没有一丝生气的猫。
我蹑手蹑脚的走近,慌慌张张的跪在苏贵妃面前道:
「娘娘,奴婢能医好这只猫。」
「你?你有何法子?」苏贵妃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的问道。
「都说猫有九条命,奴婢家里有些土方子,可以试一试。」我颤颤巍巍的说道。
苏贵妃默认不语,命人将那只猫递到我手上,
我用手探了探它的气息,发现它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留存。
于是我按了按它的命穴,抚了抚它的头,过了一会,它微微的发出了一声极其虚弱的叫声。
见到这一幕,苏贵妃诧异不已,上下打量着我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苏绣,是新来的。娘娘宫里的花最近都是奴婢在照看。」
「苏绣」苏贵妃点了点头。
她环顾了一下院子里的花,说道,「有点眼色,以后你就替本宫照顾本宫的猫,若是死了一只,拿你的命赔。」
就这样,我顺理成章的待在了苏贵妃身边。
她大抵是不会料到,她的猫正是吃了我养的花,才奄奄一息的。
许是那猫的求生欲望本就低,所以才让人看不出一丝生气。
毕竟早死一点比一直要被苏贵妃折磨得半生不死的强。
(二)
躺在床上,清冷的月光落在地板上。
月光溶溶,我想起了阿姐。
阿姐不是我亲姐,我本名也不叫苏绣。
早些年,国力不稳,民间动荡,百姓吃不饱穿不暖。
我不知我姓甚名谁,没有家人,没有朋友。
流浪街头是我苟延残喘的唯一方式。
阿姐是江南最有名的绣娘,最擅苏绣。
遇见阿姐的那天,我衣衫褴褛的躺在雪中,在奄奄一息的一瞬间,我用一只冻的发胀通红的手抚上了阿姐那只干净又精致的绣花鞋上。
我带着哭腔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的开口说道:「救救我…」
说完的那一刻我便晕了过去,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的念头。
我本以为她会同许多人一样对我置之不理甚至嗤之以鼻,
可再度醒来,我却发现我还活着,还躺在了温馨的床上,而坐在床旁的少女在细细的擦拭着我的额头。
阿姐收留了我。
她是个心善的人,养了许多流浪的猫,自我被她捡来后,她见我不爱说话,便让我帮忙照料这些猫。
她教我读书,教我认字,还教我刺绣,她做刺绣,我就陪那些猫玩。
也许阿姐本来就是个至纯至善的人,以至于她绣出来的猫格外的逼真灵动。
我原以为,这样的日子可以就这样过完这一生。
可有一天,苏贵妃派人上门请阿姐进宫为她的逝去的猫绣一幅绣品。
阿姐应了,心想苏贵妃也是爱猫之人,不然也不会如此大费周章派人下江南来寻绣娘。
但是阿姐那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
后来我花了许多银钱,在乱葬岗找到了阿姐的尸身。
阿姐的绣花鞋脏了,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于是我自愿进宫,从最低等的洒水宫女做起,一步步的走到了苏贵妃的身边。
身边的小宫女都笑我痴傻,人人都怕极了苏贵妃,偏偏我还要往她宫中凑。
在宫中待了一阵时日后,辗转打听多次,都无果,因为苏贵妃宫里每日都在死人。
后来花了许多银钱,听苏贵妃身边的老人说,阿姐当时绣了一幅极其逼真的绣品,上面的小猫毛绒绒的,从不同的角度看还会发光。
阿姐熬了十天十夜,熬的眼睛都红了。
苏贵妃却不满意:「不是说你绣的猫宛若活物吗?可本宫的猫还是没活过来。」
「既然如此,你也不必活了。」
就这样,阿姐被扒光衣物,剥皮抽筋地折磨到死,然后丢进了乱葬岗。
(三)
宫里人人都惧怕苏贵妃的手段。
她是整个后宫,除了太后之外最珍贵的女人。
在皇帝还是皇子之时,曾经被调任到江南治水。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苏贵妃也是江南女子。
皇上初次见到苏贵妃时,她正在想方设法的将卡在水车的小猫弄出来。
正是因为这样的一幕,皇上对她一见钟情。
认为她是这个世界上极其温柔的女子。
后来皇上登基,力排众议要立她为皇后。
可苏贵妃出身低微,怎可堪当天下的一国之后。
终究是胳膊拧不过大腿,皇上只封了她为苏贵妃。但他却对天下人说:「这辈子除她以外,绝不立后。」
皇上以为自己全心全意爱着的是一个极其温柔善良的女子,孰不知当年她要把卡在水车的小猫弄出来,本意并非救猫,而是虐猫。
而那只小猫之所以会卡在水车里,也是因为忍受不了她的毒打而逃离她。
而如今苏贵妃的宫里养了许多猫,不单单是为了满足自己残虐暴躁的需要,也是为了笼络住皇上的心。
阿姐绣的那只猫,正是苏贵妃和皇上初遇时的那只猫。
自从那只猫死了之后,苏贵妃就变得更加残暴了。原因无他,只因为皇上迷恋上了那位来和亲的西域公主。
因为那只猫的死,苏贵妃梨花带雨的哭了好几天。皇上也来安抚了好几天,整日都陪在他身边。
可贵妃觉得不够,远远不够。
她想要成为皇后,想要成为皇上心中的唯一。
她借着伤心的由头说自己心悸,晚上睡觉喜静,要搬去更大的皇后之殿,皇帝允了。
她看中西域公主养的那只波斯猫,求得皇上帮她要来,皇帝也允了。
但她撒娇求着皇上不纳西域公主为妃,皇上却拒绝了。
西域公主成了她眼中的最大的刺,她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她不会允许那只好不容易从西域公主手里夺来的波斯猫死在她手里。
当然,也不会让它好过。
(四)
在夜深人静的丑时,
「来人,把那只刚醒的波斯猫带过来。」苏贵妃带着一丝慵懒的声音说道。
我靠在门口猛地惊醒,身旁的宫女面露难色的用手肘戳了戳我道:「去把那只猫带过来。」
我毫不情愿的去抱了它来,它温柔可爱又粘人,刚刚与我建立起信任感的它对我毫无防备。
如今我却要亲手将它送与恶魔。
「你可以走了。」苏贵妃接过猫撇了我一眼说道。
我走到门口候着,里头传来苏贵妃踢它,用开水浇它的笑声,这笑声却伴着猫一声声痛苦的哀嚎。
「苏绣,你进来。将这猫溺死到那贱人的池子里去。」苏贵妃大口喘着气说道。
我畏手畏脚的小心翼翼的抱起奄奄一息的猫,
「记着,再过两个时辰,惊动这满宫的人来给本宫找猫。」
我知道,苏贵妃要嫁祸西域公主。
于是我点了点头。
我将这猫喂了点安神药和镇痛膏,只放在了西域公主的后院的池塘边上后,便悄然离开。
不到半刻钟,满宫上下的宫女太监们慌了神,边跑边喊,边喊边找道:
「苏贵妃的猫不见了!苏贵妃的猫不见了!」
苏贵妃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自己娇好的容颜,扶着自己半边脸说道:
「本宫让你做的事可都办妥了?」
我不禁有些发怵,正在为苏贵妃梳头的我手一滞,笑着应道:
「做好了。娘娘放心。」
苏贵妃心满意足的穿上了皇上最爱的那件宝蓝色衣裳,直奔西域公主的住处。
苏贵妃大抵是千算万算都没料到,西域公主不仅先她一步的找到了那只猫。
而且还先她一步的宣来了皇上。
西域公主抱着那只波斯猫在怀里,哭红了眼,梨花带雨的面庞让人见了不禁心生怜爱。
一旁的皇上一脸心疼的望着她。
苏贵妃傻眼了。
「我知晓姐姐不喜我入住后宫,可我也是为了这天下太平,为了两国友好才到这,娘娘喜猫,为讨娘娘欢喜我便也拱手相让,可如今我的猫儿竟成了这幅模样。」西域公主泣不成声的哭诉道。
「我…本宫…你在胡说什么?本宫…」苏贵妃语无伦次慌了。
「皇上,臣妾没有......」
「朕平时宠你,爱你,敬你,你要什么朕都尽力满足,但此事确是你的疏忽,回宫好好静心思过!」皇上打断了苏贵妃冷冰冰的冲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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