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檀怔了怔，听着老太公这口吻倒有些不愿她嫁，怕耽误她似的。

可一开始，不是他们让她替嫁，积极促成这桩婚约吗？

她不语，直勾勾看着老太公。

老太公被那直白的视线看的心口一热，好似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兀地回过神来，撇过头去。

思绪中多了一丝清明。

恰巧这时，在燕檀还未流露任何意愿时，燕明远率先坐不住了，恼火的看着他。

“父亲，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想悔婚不成？”

“一而再再而三，那长平侯也不是软柿子，怎会容我们再三毁约，届时整个燕家势必承受他们侯府的怒火，圣上也不见得会帮我们。”

“再说了，万一他们要人，把欢儿换回来履行婚约怎么办？燕家的未来，岂不是全毁于一旦？”

这番话里的利害关系，当场惊醒了老太公。

先前见楚寻城不着调，不忍燕檀作为燕家一份子嫁去受委屈的丁点怜惜，瞬间烟消云散。

跟整个燕家的利益比起来，燕檀喊他一声祖父的分量还是太轻了。

老太公一改口风，“楚世子虽生性散漫了些，但你若嫁过去加以辅佐，管束，未必不能叫他改了性子。”

“你且自当用心经营，有长平侯夫人在，定不会让你日子太难过。那长平侯府，也是难得的富贵去处，你便安心嫁过去吧。”

燕明远神色缓和了许多，提到嗓子眼的心又落回肚子里。

燕檀眉眼低垂，老太公说出这番话，她便知道自己又被放弃了一回。

原本其实也没对取消婚事抱有希望，不过是见老太公提起了，还以为他能多少顾念着点她是燕家人呢。

他的怜惜有，但不多。

如此优柔寡断，是指望她念着这一丁点好吗？那他大概要失望了，燕檀要的从来是毫无保留的偏爱与支持。

更何况，燕檀对他们并无感情，模棱两可的东西，她也不稀罕。

燕檀淡淡一笑，温柔婉约道：“祖父不必介怀，孙女相信事在人为，孙女将来定会妥善处理侯府事宜，系两家晴好。”

老太公见燕檀说的真诚，不似作伪，心中大石缓缓落地，也算明白了长平侯夫人为何如此对燕檀上心。

确是个懂事体贴的好孩子。

“难为你有这份心，下去好好休息吧。你的嫁妆，家里定不会亏待了去。”

闻言，燕明远心里敲响警钟，一对眼珠子转了转。

燕檀行了个礼就走了。

另一头，长平侯夫人回去直奔楚寻城院子，看到他换了衣服，躺在藤椅上，旁边还有人吹奏小曲，他自己摇头晃脑的，好不悠闲。

长平侯夫人心里那个气呀，当即就对着人狠狠数落了一通。

从头到脚，把他训斥的一文不值。

而后，才问他：“你都跟谁鬼混去了？”

“没有。”

“没有？！”长平侯夫人音量兀地拔高，听得人耳内一阵阵突突刺痛，楚寻城往旁边避开了些。

这一举动更让她恼火，直接把人拽过来，“你少打量着蒙我，檀儿说的真真切切的。往后你若是再做出这些不靠谱的勾当来，仔细我收了你的零钱，让你哪也去不了！”

楚寻城脸微微一沉，少了些刚才的散漫。

“燕檀说的？她告我状？”

话音刚落，就被长平侯夫人重重拍了一下。

“少冤枉人，檀儿那姑娘好着呢，尽心为你遮掩，替你周全。倒是你，你看看自己做的都是什么事？”

“好好的大日子，你居然......”

她又搬出了先前数落楚寻城的那些话，还翻出了旧账，新仇旧恨一起算，足足训斥了楚寻城半个时辰，才终于勉为其难停了嘴。

楚寻城脑子里嗡嗡作响，翻来覆去全是亲娘的魔音。

最后，禁了他一个月的足，让他哪都不许去，只能安心准备娶亲事宜，长平侯夫人才收了神通，带着婢女施施离去。

楚寻城揉了揉遭罪的耳朵。

属下上前一步，面上带着几许凝重，“主子，要不要去调查一下燕大小姐？感觉她一点不像乡野村姑。”

楚寻城眉眼低垂，掩去满目深意，淡淡道：“不必了，她确实不是乡野之人。”

燕檀那样的心计与手段，怎么都不像乡下来的野丫头。她身上必然藏着什么秘密，他有预感，即使真让属下去了，多半也查不出什么。

狡兔三窟，这是他对燕檀的直觉。

她也确实像只小白兔，用纯良无害的外表轻易蒙骗了所有人，待人松懈，冷不丁露出獠牙，狠狠咬上一口。

想到这里，楚寻城不由得嗤笑一声，“你们可对付不了燕檀，我这要娶进来的，是个女霸王。”

属下微怔，女霸王就女霸王吧，他家世子这一脸高兴的神情是闹哪样？

翌日——

到底是长平侯夫人会做人，心知自家儿子不靠谱，于是又谴人送了不少礼到燕府，指明了是要给燕檀的。

燕檀问讯赶到时，长平侯府送的礼大箱小箱摞满了院子，各种奇珍异宝，数不胜数。

她拿着礼品单在一一清点起来，旁边的燕明远看得眼热。目光不时在长平侯府送的几樽古董花瓶上流连。

“倒是个好东西。”

他旁边的下人附和道：“这好像是明宗皇帝在世时的青瓷，由当时的顶尖官窑烧制，还是出自名家之手，至今快近千年历史了。”

“新帝登基时，念着长平侯辅佐有功赏的，没想到居然给了小姐，大小姐真是好福气。”

“老爷不是一直对这青瓷喜爱的紧，如今也是沾小姐的光了。”

听着主仆俩在旁边一唱一和的，摆明了是盯上了她这几件古董。

燕檀心里冷笑，亏他们有脸惦记女儿家的聘礼。燕家到底是落没了，如今后人一个个眼皮子这么浅，见着好的就想据为己有。

也不管合不合规矩，若换做从前燕家风光的时候，保不齐被人笑掉大牙。

燕檀恍若没听懂他们的暗示，四两拔千斤的笑笑，“父亲若喜欢，便多看看。女儿出嫁带去侯府后，恐怕是见不到了。”

燕明远笑容一滞，透着微微的僵硬，眼底快速掠过一丝不悦，恼她没有眼力。

但这些是长平侯夫人指定了送她的聘礼，燕明远也没有脸面真的开口要。

他脸憋的难看，最后索性找了个由头，一甩袖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燕檀没理，清点完后就去了老太公那里，打算顺势为自己要几个陪嫁丫头。

老太公听后觉得也是应该，让人把家中得闲的丫鬟小厮喊了过来。

“你自己选，看看有没有可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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