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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年:世界失明》黄凯明杨晓娜最新免费小说_已完结小说《X年:世界失明》黄凯明杨晓娜

发表时间:2025-05-03 21:20:41

X年:世界失明

赵皖生/ 著 |短篇小说|连载中|ygxcx

这里为您提供正在热推的由“赵皖生”大大原创的以黄凯明杨晓娜为主角的小说资讯小说,X年:世界失明全文阅读。
小说介绍
小说推荐《X年:世界失明》,是作者“赵皖生”独家出品的,主要人物有黄凯明杨晓娜,故事节奏紧凑非常耐读,小说简介如下:柴超今天格外话多,不停地啰嗦:师傅,昨晚球赛看了吧,江苏总算把广东那个队修理了一顿,3比2,解气吧?师傅,食堂董胖子下月结婚,份子钱还是老数目吗?师傅,昨晚网上新闻笑死人了,影星阿Ping和男友玩车震,被狗仔队拍了视频,整整放了十分钟。黄凯明一声不吭,像没有听见柴超说话一样。升降机下到井底,他们走进...
小说试读


当黄凯明后来在漆黑的地下竖井中向上攀爬的时候,他惊恐万分,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倒霉的人。
28岁的黄凯明是一名蓝领,是省高能物理研究院电工班的电工。这所高能物理研究院当年建造于这座省会城市的边缘,在十多年来城市不断膨胀之后,它现在已经处于城市的繁华街区了。这所围着高墙的高能物理研究院由多幢高楼组成,但它最重要的建筑物不是这些高楼,而是高楼地下的一个竖井。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竖井,直径25米,深度205米,竖井底部是原子测量室。这个隐藏在地下的建筑物蔚为壮观,如果它立于地面之上,那么它的高度相当于一座六十多层的高楼,而十多年前这座城市最高的大楼也没有这么高。这一工程是当年国家为加速基础物理研究实施的重点项目,虽然近年来国家在别的省建立了更大的原子测量竖井,但这座地下测量室的科研作用仍然重要。黄凯明每天的工作,就是在早晨8点钟时,也就是在测量工程师们9点钟上班之前一小时,乘升降机下到井底,检查原子测量室的电路情况,保证测量室电路正常。
这天黄凯明像往常一样,准时乘升降机下井,身边是他新带不久的徒弟柴超。
巨大的竖井里灯光明亮,升降机平稳下行。
柴超今天格外话多,不停地啰嗦:师傅,昨晚球赛看了吧,江苏总算把广东那个队修理了一顿,3比2,解气吧?师傅,食堂董胖子下月结婚,份子钱还是老数目吗?师傅,昨晚网上新闻笑死人了,影星阿Ping和男友玩车震,被狗仔队拍了视频,整整放了十分钟。
黄凯明一声不吭,像没有听见柴超说话一样。
升降机下到井底,他们走进测量实验室。测量实验室的上方,是一个厚度5厘米的巨大铅制穹顶,像一口倒扣的大锅,罩着测量实验室。测量实验室里排放着许多仪器,仪器上缀有红红绿绿的指示灯,有的指示灯亮着不变,有的指示灯有节奏地闪烁。室内响着低低的电器嗡鸣声。
黄凯明开始检查电路,柴超一声低声惊叫,黄凯明转脸看柴超。
柴超尴尬扭捏地说:“师傅,不好意思,BH5检测仪忘带了。我这就上去拿。”
柴超转身就走,走进升降机就赶紧按动上升按钮,他怕再稍迟延就会被师傅骂了。从上班开始,他就发现师傅今天情绪不对,他费心说了好多事情都没能让师傅心情好起来。站在徐徐上升的升降机里,柴超侥幸地想,幸亏溜得快,否则可能不只是挨骂啦,说不定会吃到师傅的一记拳头。柴超清楚黄凯明拳头的分量。
黄凯明拉过一把转椅坐下。他感到累,什么都还没干呢,他就已经感到很累了。
他今天的心情确实不好,很不好。昨天晚上,他的女朋友杨晓娜正式向他提出分手。
黄凯明的家和杨晓娜的家在同一个街区。黄凯明比杨晓娜大两岁,黄凯明技校毕业,杨晓娜大专毕业,在一家贸易公司当文员,虽然黄凯明的学历比杨晓娜低一点,但现在技校生比大专生吃香,工资往往比大专生要高,两人条件大致相当,也就交为朋友了。不过事情其实并不这样简单,当黄凯明还是技校生、杨晓娜还是高中生时,黄凯明就喜欢上了这个在街区常常遇见的女孩子。那时,黄凯明他们那伙技校生傍晚在街头闲逛时,遇见好看的女孩子就吹口哨起哄,但遇到杨晓娜时,黄凯明却不敢胡闹,为此还遭到过同伴们取笑。虽然黄凯明很早就对杨晓娜有心了,但直到杨晓娜大学毕业工作以后黄凯明才托人介绍交了朋友。黄凯明平头短发,虽然眼睛不大,但鼻梁挺直,下巴方正,很有些男子汉的刚毅模样,特别是由于黄凯明喜爱锻炼,身体肌肉结实,肩宽腰直,是那些细瘦的伪娘和虚胖的宅男无法相比的。经朋友介绍见面的那天,杨晓娜见了黄凯明就笑,用手捂住了嘴,还是止不住地笑。黄凯明问她笑什么,杨晓娜说,还是上高中的时候我和同学就在街上常见过你,我们说这个男生眼睛小小的,一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样子傻得好好玩。黄凯明当时十分尴尬,想陪着笑得不止的杨晓娜一块笑又不敢笑,怕样子傻了。杨晓娜一双爱直视人的大眼睛,嘴唇饱满红润,身材匀称丰满,浑身散发着青春气息,她的模样让黄凯明喜欢。杨晓娜性格爽快,敢作敢为,也让黄凯明喜欢,当年还是高中生的杨晓娜因为男生欺负她的女同学而与男生在街头打架,正是那次的目睹让黄凯明记住了杨晓娜。恋爱的日子是甜蜜的日子,在那些日子里,黄凯明和杨晓娜一块看电影,一块郊游,一块品尝美食。黄凯明很感谢杨晓娜对他的体贴,杨晓娜常说你刚买了按揭房,每月工资一多半要支付买楼按揭,不要乱花钱。他们品尝的美食,大多是有些新奇意味但花钱不多的食品,如墨西哥烤肉、韩国烤鱼、印度咖喱饭、泰国竹筒饭之类,他们常吃日本味仟拉面,杨晓娜却从未让他请吃日本生鱼片。外出郊游时,黄凯明发现如果找到篱笆破损处钻进景区省下门票钱,杨晓娜比他还要开心。但是后来,事情渐渐起了变化。本来黄凯明每天下班时都会到杨晓娜公司的楼下等候杨晓娜,然后各骑各的电动自行车一起到杨晓娜家的小区门口,后来杨晓娜告诉黄凯明下班时不用来了,她自己骑电动自行车回家没问题。黄凯明明白杨晓娜的心思,因为连他自己都为骑电动自行车陪杨晓娜下班回家感到寒碜,他知道肯定是杨晓娜受到了朋友和同事的奚落。黄凯明曾经多次想下决心买一辆便宜点的小汽车,但最后总是只能放弃这样的想法,因为他实在不可能在支付买楼按揭的同时再支付买车的按揭。再后来,杨晓娜和他约会的次数渐渐少了,约会时也越来越显得心不在焉,但她的穿着却越来越时新,还用上了一种让黄凯明觉得既好闻又难闻的香水。一次约会时,杨晓娜不经意地说到她那天穿的长裙要三千多块钱,把黄凯明吓了一跳。黄凯明问她怎么舍得买这么贵的衣服,杨晓娜一愣,说是公司发奖金了。黄凯明觉得杨晓娜是在说谎,因为杨晓娜一直抱怨她供职的贸易公司这两年生意不好,一点奖金都没有。黄凯明怀疑他有了情敌,有别的男人在追求杨晓娜。黄凯明的怀疑很快得到了证实,一个在海鲜大酒店工作的技校时的同学告诉他,有一个小子在抢他的女友。技校同学说,那个小子,不知道是富二代还是官二代,有钱得不得了,开一辆凯迪拉克,蓝色的,漂亮得一塌糊涂,让人看着就生气。老同学对黄凯明说,哪天你要找人收拾那小子,别忘了把他也叫上。黄凯明意识到他和杨晓娜的恋情可能将要结束,他将失去杨晓娜,但他又总是抱着幻想,希望这不是真的,或者虽然是真的但杨晓娜会回心转意。在他知道这件事之后,又和杨晓娜约会过几次,他每次都不愿或者说是不敢核实这件事,他怕一旦核实了,这件事就真的成了真的了,杨晓娜就不会回心转意了。
在这段时间里,黄凯明内心备受煎熬,人消瘦了不少。昨天中午黄凯明接到杨晓娜的电话,约他晚上在紫罗兰咖啡馆见面,晚上黄凯明按时来到紫罗兰广场边的这家咖啡馆时,杨晓娜已经等在那里了。果然,正是黄凯明最担心的,这次约会是分手约会。杨晓娜向黄凯明诉说了她最近认识了一个男朋友,男朋友对她很好,她也觉得这个男朋友对她更合适,可以让她未来的日子过得像她希望的那个样子。杨晓娜说,她不愿意日子老是过得紧巴巴的,不愿意只能穿冒牌时装,只能用山寨版时尚挎包,不希望这辈子只能骑电动自行车上班下班。杨晓娜开始诉说时,口气小心翼翼的,但说着说着渐渐激动起来,特别是当说到如果未来有孩子的时候,她简直像是在痛斥黄凯明。她说,就算我的那些要求太虚荣,太庸俗,但是你想过没有,以后有了孩子怎么办?没有钱,孩子上不起名牌学校,受不到优质教育,孩子将输在起跑线上,将重复没钱的一生,这是一个恶性循环的过程,想想就叫人害怕!杨晓娜说得那么气愤,就好像她曾和黄凯明发生过那种肉体关系、怀了孕、正抱着因为委屈而啼哭的孩子似的。黄凯明坐在杨晓娜对面,始终低着眼睛,双手捧着咖啡杯,什么也没说。黄凯明一直害怕这一天到来,但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连黄凯明都惊讶自己怎么这么淡定。他原想当杨晓娜提出分手的时候,他会再三地恳求杨晓娜回心转意,但是此时,他不想这样做了。黄凯明想,怎么恳求?恳求什么?杨晓娜的那些想法和要求没有什么可指责的,现在的城市女孩没有这样的想法倒是奇怪的,问题在他,问题在于他没有钱,他没有办法满足杨晓娜的那些想法和要求。当杨晓娜说到想象中的未来孩子的时候,黄凯明想到了他的姐姐即他大姨妈家的女儿,他姐姐到他家串门时,常常就是这样抱怨她的丈夫即她的姐夫的,说他姐夫挣钱少,小外甥上幼儿园时上不起双语幼儿园,上小学时又上不起重点小学,想学钢琴买不起钢琴只好买一把吉他,孩子全叫他爸给耽误了。姐姐说到伤心时痛哭流涕,劝都劝不住。每逢这样的时候,黄凯明都是既同情姐姐,也同情姐夫,不知道是应该更同情姐姐还是应该更同情姐夫才对。黄凯明觉得此时的杨晓娜和他的姨妈家姐姐特别相像,只是一个已经结婚落入羁绊,一个在落入羁绊之前决定走开。当杨晓娜站起来和他告别时,黄凯明仍然沉浸在姐姐、姐夫的纠葛和苦楚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仰脸呆呆地看着杨晓娜。黄凯明看到杨晓娜对他说了什么,但他没有听清杨晓娜说了什么。黄凯明还看见了杨晓娜眼里的泪光,他在那瞬间没搞清楚杨晓娜为什么要哭?杨晓娜转身走出了咖啡馆。透过咖啡馆的落地玻璃窗,黄凯明看见杨晓娜走进广场,一辆蓝色的凯迪拉克缓缓驶近杨晓娜,带上杨晓娜驶离了。夜晚,黄凯明独自在街上游逛,走过了一个街区又一个街区,直至深夜。他内心交织翻腾着羞愧、无奈、愤怒和迷茫。在这个早春二月的夜晚街头,黄凯明知道了什么叫做心在流泪。
此时,黄凯明坐在地下205米深处的原子测量室的转椅上,仍然痛苦思索着他昨晚在街头痛苦思索的那些事情。他痛恨自己没有钱,如果他有钱,他一定会买辆小汽车接杨晓娜下班的,哪怕是便宜一些的,大众、现代、起亚,也不至于让她在朋友同事面前那么难堪,他还可以为杨晓娜买一些时尚衣服,请杨晓娜吃更贵一些的好吃的东西,他想那么杨晓娜是不会就这样离他而去的。
一个疑问紧紧攥住了黄凯明的心:难道因为没钱,他就将这样窝囊地过一辈子吗?
这个疑问让黄凯明极其沮丧,因为他在想象中清楚地看到,事情似乎确实是这样的,他这一辈子似乎注定将窝囊度过。
他每月四千多块钱工资的大半须支付买房按揭,20年偿清。剩下的钱除了日常生活费用,还得积攒,因为购买家电家具,特别是房子装修都得花很大的一笔钱。然后将是他姐姐和杨晓娜提到的孩子的教育费用,那是一个花钱的无底洞,再多的钱也填不满,但是没钱去填是绝对不行的,那等于是对自己孩子犯罪。20年后按揭偿清了,是不是日子就好过了?不是的,仍然要过省衣节食的日子,因为自己的孩子又到了需要买房结婚的年龄,你需要积蓄足够的钱为你的孩子买房提供首付款,就像你的父母为你做的那样。到人老了,退休了,钱少了,一样还得省吃俭用,因为要攒钱支付医疗费用中的自费部分。
想到这样的黯淡前景,黄凯明悲从中来。自己的工资扣除养老保险等四项保险金后有四千多块,这不算太少,这在这个城市是中等偏上的水平,那些刚毕业的大学生工资只有两三千块,还不一定有保险金。可是我的日子怎么还是过得这么糟糕呢?他想,我遵法守纪,除了学生时期的恶作剧没干过坏事,我工作勤奋,全年满勤,我没有不良嗜好,不抽烟,不喝酒,生活节约,可是为什么还是过不好呢?还要怎样才能过好呢?黄凯明想不通,想得心里更加难受。
黄凯明想到了父母亲,他不知道该怎样向爸妈说杨晓娜分手的事情。黄凯明平时住在单位宿舍,有时周末回家,上个月一个不是周末的晚上,黄凯明因有事路过那个小区就回家了一趟,他已经好久没回家了。父母的晚餐照例是稀饭馒头和一两盘素菜加一碟咸菜,这些年来父母的晚餐都是这么简单,父亲曾向他解释过,说电视上说的,年纪大了多吃稀饭对身体好,母亲也这样说,他知道这种说法是有道理的,但他更知道爸妈这样做是为了省钱,爸妈的退休金不多。儿子的突然回来,让父母惊喜,尤其是母亲,急切地问这问那,问他的身体,问他的工作,特别是问他和杨晓娜的事情。当听到他说都好时,母亲满脸笑容,满足地说,我和你爸现在好好的什么心事都没有了,就一件事,就是盼着你和晓娜早点结婚,早点生子,让我和你爸早点抱上孙子。想到这里,黄凯明鼻子发酸,他不知道今后该怎样面对爸妈,不知道爸妈听到这件事后会多么伤心。
突然,就在这个时候,大地发生了强烈震动,伴发着沉闷声响。黄凯明屁股下的转椅向后滑去,他跌坐在地上。所有的灯光瞬时熄灭,整个竖井里一下子变得绝对漆黑。
这是怎么了?竖井上面发生了爆炸还是地震了?黄凯明惊慌失措,在黑暗中趴在地上摸索寻找他的电工包。他接连撞上好几张转椅和好几台仪器,甚至撞翻了一台仪器,终于找到了电工包,拿出电工包里的手电筒揿亮。
圆形的原子测量室里一片狼藉,所有的仪器都已移位,还有几台翻倒了,地上到处是摔碎的仪器玻璃屏幕碎片,碎片在手电筒的光照下闪闪发亮。
黄凯明用手电筒照着挂在墙壁上的专用电话拨号,与地上调度室联系,电话不通,连续拨了十几次都不通,他后来每隔一段时间再拨打,依然始终不通。黄凯明没有带手机,按规定下井是不允许带手机的,以避免手机辐射影响测量,其实带了也没用,在这么深的地下竖井里根本接收不到手机信号。明知停电后升降机不能启动,黄凯明还是几次去了升降机前揿按钮。
当黄凯明意识到他与外界失去了全部联系,只有他一个孤零零地呆在地下205米深的竖井里时,他毛骨悚然,内心恐惧极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该怎么办?黄凯明紧张地思考着。他想,也许最好的做法就是什么也不做,耐心等待电力恢复?但是,如果电力迟迟不能恢复,甚至一整天都不能恢复呢?不会吧,研究院的设施抢修能力是很强的,不会那么长时间修复不了吧?可是,今天的情况显然不一样,谁又能保证很快修好呢?在这么翻来覆去地思索时,一个极其可怕的念头冲进了黄凯明心里:刚刚发生的很可能是一次地震,而且说不定是一场大地震前的预震,也许很快就会发生第二次、第三次更大的地震,竖井将可能在地震中垮塌,自己将可能被埋葬在这地下深处!恐怖的想象让黄凯明惊跳起来,他决定立即逃生。
他有逃生的可能。测量室有一条金属梯通向铅制穹顶的上方,越过5厘米厚的铅制穹顶之后,贴着竖井墙壁的是一条盘旋上升的救生铁梯,沿着铁梯上行可以到达地面。
黄凯明迅速爬上了铅制穹顶。黄凯明站在铅制穹顶上,用手电筒向竖井上方照去,看到的情形让他大吃一惊,那螺旋盘升的铁质梯板在手电筒光照中变得陌生,像一排排獠牙,阴森狰狞。但黄凯明知道,真正恐怖的是这条救生通道的长度。205米的竖井,高度相当于60层高楼,救生铁梯又是沿着竖井墙壁盘旋上升的,总长度比垂直长度要多出数倍。而且,铁梯的梯板之间的高差比一般楼梯大,走着吃力。黄凯明在研究院当电工的这些年里,这条通道也仅仅上下过两次,每次接下来的几天里小腿都酸疼不止。
黄凯明一手拿着揿亮的手电筒,一手扶着铁梯栏杆向上攀登,脚步踩在铁梯板上的声音很沉闷却又很响。
黄凯明发现,随着向上攀登,救生铁梯渐渐出现了松动情况。当黄凯明又一次遇到铁梯明显晃动的时候,他一慌,手电筒从手中掉落。
眼前顿时漆黑,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一会儿后,黄凯明听到了手电筒落到下面铅制穹顶后传上来的声音。声音在封闭的竖井中久久地弥漫不散。
突然降临的绝对黑暗和久久不绝的不祥回音让黄凯明心惊胆战。是不是继续向上走?向上走显然面临危险,万一铁梯松垮断裂,自己将会摔落,摔得粉身碎骨。但是不向上走又怎么办呢,万一再发生更大的地震,不是同样万劫不复吗?向上走毕竟还有生的可能,而停下来就等于等死。黄凯明决定继续向上走。他改变向上行走方式,后背紧贴着竖井的墙壁,右腿踏上一级梯板后,左腿跟着踏上同一级梯板,然后右腿再踏上一级梯板,左腿再跟着踏上同一级梯板,就这样侧身靠墙一步步地向上挪动。这样走相当吃力,而且速度也慢,但是这样走可以减轻人对铁梯的压力,安全系数大一点。黄凯明就这样吃力缓慢地向上挪动。
黄凯明不知道自己这样走了多久,只知道右小腿开始发抖。他坚持走着,他知道只能坚持走。突然,他感觉不对,右小腿刚登上一级铁梯,左腿却跟不上了,然后是他整个身体歪斜。他惊恐地意识到,铁梯正在脱离竖井墙壁向内侧倾倒!
就在黄凯明以为完蛋的时候,听见咣当一声巨响,倾倒的铁梯碰到了什么东西,被碰到的东西挡住了,不再倾倒了。
铁梯碰到的是竖井升降机的立柱。竖井的升降机有两根垂直的立柱。盘旋上升的救生铁梯每隔10米左右,与直立的升降机立柱有一次距离较近的交会,相距仅50厘米。这次救生铁梯的倾倒恰好是在这一较近距离发生的,升降机立柱挡住了倾倒的铁梯。
铁梯靠着立柱不动了,但铁梯与立柱撞击时发生的声响却如隆隆雷声在竖井中来回滚动,震耳欲聋。
黄凯明感激地抚摸升降机立柱,庆幸升降机立柱救了自己一命。不一会儿,他在抚摸中欣喜地发现,升降机的站厢居然正好也停在这里。升降机站厢是开放式的,半人高的围栏上方是空着的。黄凯明决定爬进站厢休息一会儿。
黄凯明摸索着爬进站厢。他踩到了什么又软又硬的东西,他用手一摸,是一个没有动静的人。黄凯明连忙扶起那人摇晃并招呼,那人却毫无反应。黄凯明紧张地想,这人是谁?死了吗?莫不是柴超?黄凯明被这些想法吓了一跳,他连忙再用手摸索,摸到了那人左耳垂有一颗松果形耳钉。黄凯明顿时放声大哭。真的是自己的徒弟柴超。
黄凯明把柴超抱在怀中摇晃呼喊,心中充满悲伤。黄凯明平时很喜欢这个跟了自己还不满一年的徒弟。柴超才21岁,是一个很阳光的大男孩,单纯快乐,肯学技术肯干活,非常尊重师傅,而且他对师傅的尊重不是那种表现低卑畏惧的尊重,而是快乐的尊重,像弟弟对哥哥的尊重,像球队的队员对队长的尊重,这让黄凯明喜欢。
黄凯明感觉到柴超的身体渐渐变硬,明白这个平时爱笑的大男孩真的死了,他抱着徒弟的尸体哭了很久。
黄凯明想,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办。再顺着救生铁梯向上走已经不可能了,已经脱离竖井墙壁的铁梯无法再承负他继续向上走。他若要逃离绝境,唯一的办法,就是顺着升降机立柱向上爬,像爬树一样地向上爬。
这样做风险极大,最大的风险就是他的体力是否足够他爬到井口。升降机立柱外侧每隔10米处有一根与竖井墙壁连接的固定支架,在这里可以踩住支架歇息,也就是说,在上爬的过程中每隔10米才有一次歇息的机会,而在爬每个10米的时候,只能一直向上爬,直到爬上上面的支架才能歇息。危险在于爬两个支架之间的那个10米的时候,这时只能完全凭借体力不停地向上爬,万一力竭,将会迅速滑下去,滑下去时可能会被下面的支架挡住,但也可能因为下落时的加速度而挡不住,如果挡不住,那么结局将是死亡的自由落体,将是摔得稀巴烂。
黄凯明决定顺着升降机立柱向上爬。柴超的死使他明白,地面上发生了可怕的灾难,他无法获得救援,要想活下去,只有自救,只能拼命一搏。黄凯明有很好的体力。他从小就喜欢体育活动,工作以后仍然如此。由于他必须节约用钱,因而不泡酒吧,很少饭局,也不喜欢逛街,于是有许多空闲时间。因为喜欢,也为了打发空闲,他平时用很多时间锻炼身体,跑步、举重、拉扩胸弹簧器等等,身体很棒。
在爬第一个和第二个10米时,黄凯明双手扒住立柱,两只脚的脚心蹬住立柱,然后一蹿一蹿地向上爬,这样的攀爬姿势速度快。但需要有充沛的体力保证动作的协调性。在爬第三个10米时,由于体力下降,黄凯明在爬了一半之后改为双手抱住立柱、小腿缠住立柱挪动着向上爬,这样的攀爬姿势很安全,可以防止失手跌落,还可以双腿缠住立柱稍事休息,但是速度要慢得多。黄凯明用这样的姿势攀爬了几个10米。
虽然黄凯明急于逃离险境,但他在爬上每个10米的支架时歇息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因为他越来越累,越来越力不能支。
每当黄凯明坐在支架上暂时歇息的时候,身体的疲劳得到缓解,心情却是更为紧张的时候。眼前是什么都看不见的绝对漆黑,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不能不在漆黑中猜想他现在所在的高度,猜想他离井底已经多高,猜想井口离他还有多高,他只知道自己已经爬了很高,但不知道究竟爬了多高。每当想到井口离自己还有几十层楼高的高度时,黄凯明都感到绝望的痛苦,感到咽喉发紧并沁出血的腥味,害怕自己没有足够的力气爬上竖井。每当想到他离井底已经有几十层楼高的高度时,黄凯明又浑身颤抖,恐惧地想象着自己不慎摔落下去的情形,想象着自己变成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每当这时,坐在支架上的他都神经质地紧紧抱住身边的立柱,仿佛稍一松手,那些恐怖的事情就会立刻发生。
黄凯明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在一次次歇息之后继续向上爬。在绝对的漆黑中,黄凯明产生了幻觉。他怀疑自己是否在向上爬,怀疑自己是否只是在想象中做着上爬的动作而实际上没有爬。他想松开手试试看证实自己的怀疑,当他刚想松手时,立即惊出一身冷汗,慌忙双手紧紧抱住立柱,双腿紧紧缠住立柱。
黄凯明又向上爬了几个10米。但他的情况已经很糟糕了,他的双腿早已磨破流血,他的双臂渐渐麻木僵硬。黄凯明气喘吁吁,满脸是汗,汗水刺痛了他的眼睛。
当黄凯明稍事歇息后再爬一个10米时,情况更加糟糕了,他的小腿开始抽筋,无法用力,他只能用双手像做引体向上动作一样拖着身体向上攀爬。这样的攀爬方式极度消耗体力,是不可持续的,当他的双臂突然差点没有抱住升降机立柱时,他惊恐地发现他的双臂也开始抽筋。
此时的黄凯明,双手抱住立柱、双腿缠住立柱,但双手和双腿都在颤抖,他觉得自己还在紧紧地抱缠着立柱,实际上人却在下滑,而且下滑速度越来越快。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黄凯明知道自己的最后一线生机,就是滑至支架时蹬住或抱住支架阻止继续坠落。
然而,当黄凯明滑到支架时,他抽筋颤抖的双腿根本蹬不住支架,抽筋颤抖的双手也没能抱住支架,他继续坠落。黄凯明绝望地失声大叫,知道自己完了。
奇迹再次出现。黄凯明虽然没能蹬住和抱住支架,但他的努力改变了他坠落的方向,他偏向竖井墙壁的方向坠落,结果他竟然坠落到竖井墙壁边的救生铁梯中。这里恰好是直立的升降机立柱与盘旋上升的救生铁梯之间又一处距离最近的交汇点,黄凯明再次奇迹般地捡回了性命。
坠落时与支架、铁梯的碰撞,把黄凯明碰撞得浑身剧痛。黄凯明爬起来在铁梯的梯板上坐好时,依然惊恐万分。坐在绝对的黑暗之中,黄凯明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坐在这里,不知道真的自己是不是已经摔下去摔死了。黄凯明吓傻了。
这里的救生铁梯依然固定在竖井墙壁上,虽然也晃动,但没有脱落。
黄凯明呆呆地坐了很久,然后起身沿着旋转的救生铁梯向上走。铁梯有的地方晃动,有的地方牢固,但黄凯明不管铁梯晃动还是牢固都一样不紧不慢地走着,好像不再顾及危险不危险了,好像是死是活都不管不顾了。黄凯明神情呆滞,像一个梦游症患者一样只是无意识地向上走着。
当黄凯明照常抬腿落下却一脚踏空跌倒在地时,他趴在地上一时没有明白怎么回事。突然,黄凯明清醒过来了,明白这是跌倒在井口大厅的地面上啊!黄凯明顿时眼泪迸流放声大哭,他知道他走上来了,从205米深的地下竖井中走上来了,他活过来了!
竖井平台所在的大厅和大厅外的走廊中,灰土弥漫,走廊两侧的所有办公室的门都大开着,有的连门都没有了。走廊中有从办公室里冲出来的破损桌椅,还有纷乱飘落的纸张,破桌椅和乱纸中躺卧着几具尸体。
这样的情形让黄凯明惊恐不已,然而当他绕过杂物和尸体走到大楼大门口时,眼前的景象更让黄凯明目瞪口呆,他看到的竟然是只有在二战纪录片和好莱坞灾难片中才能看到的惨烈场景。
弥漫的尘土遮天蔽日,马路对面那些熟悉的大楼有的坍塌不见了,有的只剩下半截断墙残壁。黄凯明回头再看高能物理研究院时,不禁倒吸一口冷气:研究院的四座楼房,一座完全坍塌了,两座坍塌一半,只有地下竖井上方的楼房由于较矮没有坍塌,但所有的窗户全部不翼而飞,空空的窗框像一排排洞窟。
黄凯明此时的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回家,赶紧去救父母亲。
黄凯明家离高能物理研究院四五个街区,他根据研究院的位置向西南方向走去。
街道已经被倒塌建筑物的破碎构件填埋,未倒的和半倒残存的楼房依然夹道显示着街道轮廓。到处是弥漫的尘土,空气中有浓郁的燃烧物的焦糊味,虽然是中午时分,但眼前却像傍晚一样昏暗。昏暗中,有凄厉的呼救声,有模模糊糊的人影在废墟中爬动。
一路上不断有建筑物倒塌。街道阻塞,黄凯明必须手脚并用才能爬过由破碎建筑构件形成的堆积物,手脚多处被裸露的钢筋和尖锐的水泥构件划破流血,但黄凯明顾不上这些。又遇到了一处高高的堆积物,黄凯明费力地爬了过去,这处堆积物是街道左边的一座建筑物倒塌造成的。就在黄凯明刚刚爬过这处堆积物后,街道右边的一座高大建筑物的残墙也轰然倒塌,就倒在黄凯明刚刚爬过的地方,发出沉闷的巨响并扬起弥漫的尘土。黄凯明没有回头看,他一心只想着尽快回家。
在一个十字路口,黄凯明发现自己迷路了,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了,不知道家的方位了。黄凯明无法相信自己竟会迷路。这里距离高能物理研究院不过只有几个街区,这里是他从小生活的地方,这些街道他走过无数次,应该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可是怎么竟会迷路?竟会丧失了方向感?
黄凯明迷茫地站在十字路口,渐渐想明白了,他所熟悉的街道样子,是街道两边每一座建筑物平常的样子,但是现在街道两旁的建筑物遭到了破坏,有的坍塌了,没有坍塌的也变了样子,于是街道变得面目全非,变成了看上去完全陌生的地方,自然会产生迷路的感觉。
黄凯明疑惑地仔细打量路口对面的一座高楼,他认出了那是他每次回家都要经过的一家银行。这家银行原先的装潢华丽气派,但是现在幕墙玻璃全部没了,贴墙的花岗岩石板基本掉落,原先粗大的门前圆柱在包裹的石材脱落之后只剩下不粗的水泥柱子。黄凯明所以认出了那家银行,是因为看到了他熟悉的那对银行门前的铜狮,那对标志性的铜狮没有被建筑物外墙掉落的装饰碎材完全埋没,脑袋还露在乱七八糟的碎物上面。
黄凯明重新获得了方位感,很快赶到了自己家所在的小区。
当黄凯明赶到自家小区时,惨烈的情形让他惊呆了。黄凯明家所在的小区是一个规模相当大的居民小区,有着四十多幢6层住宅楼。这个小区是八十年代末建造的,那个年代建房质量标准很低,这些6层的楼房没有打桩的地基,地基是挖了一米多深的沟后用砖砌成的,然后在这样的砖砌基础上逐层向上砌。楼房没有钢筋水泥浇铸的框架结构,完全是用砖头一块一块地砌上去的。楼板也不是整体浇铸的,而是用一块块预制的楼板搭在房间两边墙上拼合起来的。那个年代的居民楼基本上都是按照这样的标准建筑的,没有谁有什么异议,那个年代住房是分配的,能够分到一套住房已经是幸运得不得了的事情。几十年过去了,小区很多最初的居民搬迁了,有能力改善住房条件的都买了新房,或是按揭买了新房。不过尽管这样,小区里仍然住得满满当当,因为这里和相似的小区虽然房子老旧,户型小,条件差,但作为二手房价格便宜,许多来到这个城市经商打工的新城市人在挣到了一些钱后,便买了这类小区的房子。
此时,眼前的惨况让黄凯明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小区里的楼房全部坍塌,四十多幢居民楼一座不剩地全部坍塌了。
这个居民小区楼房坍塌的情形与街道两旁建筑物的坍塌情形不同,这里没有依然没倒的楼房,没有半倒楼房形成的断壁残垣,这里的楼房齐整整地全部坍塌,仿佛街道两边的楼房是摇摇晃晃后先后摔倒坍塌的,而这里的全部楼房却是一块儿一屁股坐下来坍塌的。这个小区以及这类小区低劣的建筑质量,在这场灾难中以这种坍塌方式展示出来。
没有钢筋水泥框架结构的楼房坍塌后的情形极其残酷,原先二十多米高的6层楼房,现在全都坍塌压缩成只有三米多高的废墟。一层层楼板挤压在一起,楼板之间的家具家电都被压扁压碎,而楼板之间的人,则都被压扁压烂,绝无存活的可能。楼板间隙的边缘,挤压出破碎的家具和血肉模糊的尸体。
黄凯明疯了一般地在废墟之间奔跑,他要找到自己家,要救自己的父母。然而,他再次丧失了方位感,在四十多堆模样相似并相互挨挤的废墟中,他找不到自己的家了。
黄凯明徒劳地跑来跑去,他突然想到,如果楼房坍塌时他爸妈正在家中,那么肯定已经遇难;爸妈还活着的希望,是当时爸妈正好在楼外。于是,黄凯明把注意力集中在废墟间还活着的人,查看活着的人当中有没有自己的父母。
黄凯明发现活着的人不多,废墟周围包括离废墟挺远的地方,散落着一些尸体,这让他感到奇怪,这些死去的人显然没有被坍塌的楼房砸到,又怎么死了呢?但他顾不上多想,只是忙着查看那些还活着的人的身影。
黄凯明在他觉得应该是自己家的那几堆废墟周围转了一遍又一遍。
黄凯明筋疲力尽,走路跌跌撞撞。当他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时,他没有爬起来,而是趴在地上放声大哭。他彻底绝望了,他知道他救不了爸妈了,知道爸妈已经惨死在废墟中了。
黄凯明哭了很久。哭累了,他坐起来,怔怔地发呆。当黄凯明从呆滞的状态中渐渐脱离出来后,他看到了前方的一处在建楼盘。那是黄凯明非常熟悉的在建楼盘,他买的按揭房就在那里。
那处在建楼盘由十多幢十几层的高楼组成,那些楼房有的已经封顶,有的建成大半,还有的刚刚建到三分之一的高度。此时的在建楼盘已不是黄凯明熟悉的样子,包围楼房的脚手架和遮蔽脚手架的绿色网罩全部没了,楼房裸露着灰白色的水泥楼体。工地上高耸的起重机也不见了身影,显然是坍倒地上了。
黄凯明看到,那些裸露的楼房有的坍塌了,有的倾斜了,有几幢依然完好。他着急地想,有我房子的那幢楼还好吗?我的房子还在吗?
黄凯明连忙站起来,向那处建筑工地走去,他要去看看他的房子。
找不到平时走的路,黄凯明也顾不上找,他径直向着那处在建楼盘走去,手脚并用地翻过一座座挡路的废墟。
终于来到了建筑工地。黄凯明觉得一幢基本完好的楼房像是有他房子的那幢楼,他吃不准,不过他想只要上去看看就知道了,他的房子是903室,房间墙壁上有他写的字。
黄凯明顺着没有扶梯的水泥台阶一层层地向上走。大楼是一个空荡荡的空壳,所有的门窗都是空的,每一层的所有套间都相互连通。当黄凯明走上9楼,找到应该是903的那套房间时,他看到了客厅的水泥墙壁上那两个字母:“HY”,那是一次他看房时用捡到的记号笔写上去的,那是他和杨晓娜两个人姓名的第一个字母。
黄凯明狂喜得大叫一声,他在这天里第一次笑了。这里是黄凯明在灾后见到的唯一未变的地方,而且是他的按揭房。黄凯明喜不自胜。黄凯明想应该安置一下,他想到来路上有一处地方散落着许多席梦思床垫,那是从一家已被半埋的家具店里冲出来的,黄凯明下楼去那里扛回一张来。他刚在床垫上坐下没一会儿,又急忙站起来匆匆下楼,他得趁天黑之前寻找食物。他在外面废墟中找到了几瓶矿泉水和几包饼干。
天黑了,黄凯明坐在903室的席梦思床垫上,吃着饼干喝矿泉水。黄凯明总算松弛下来了。黄凯明感到肩部和腰部的疼痛,发现手臂和腿都在微微颤抖,他知道这是上午在竖井中攀爬时摔的和累的。黄凯明感到了后怕,同时又强烈意识到自己竟是多么幸运,于是心情很好。他再三感叹道,真不容易啊,太不容易啦,总算是捡回了自己的命!他满意地想,接下来就是安心等候政府救援了,在救援到来之前,就在这里过日子了,这里是自己的房子,自己的新房子!
黄凯明想到了父母亲。这套房子十几万元的首付是他爸妈支付的,首付花光了他爸妈一生的积蓄,以后每月三千元的按揭由他缴付。除了他和杨晓娜的事情之外,这套房子是他爸妈最关心的事情,几乎每天傍晚他爸妈都要散步来这里查看大楼的建筑进度。每次黄凯明回家,都会听到爸妈兴奋地告诉他大楼盖到第几层了。有段时间房产商资金紧张工程停顿,他爸妈急得不得了,好像比房产商还要焦急。他爸妈最自豪的事情,就是每次站在建筑工地围栏外看盖房子时,对认识的或不认识的其他也在看房的人指着那幢楼说,我儿子的房子就在那上面,9楼,903。
想到了爸妈的笑脸,黄凯明又想到了爸妈的饭食。爸妈这些年很少吃肉了,基本吃素,爸妈说这样对身体好,降血压降血脂,但他知道爸妈实际上是嫌肉贵,吃蔬菜便宜。但是这两年蔬菜也贵起来了,爸妈除了蔬菜,又开始吃咸菜和豆腐乳了。
此时的黄凯明一阵心酸,想跟父母亲说说话,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想了想,觉得要说就应该说一些让爸妈听了高兴的话,于是心里说道:爸,妈,咱家的新房子还在,儿子现在住到咱家的新房子里,住得挺好的。
黄凯明说着说着,张着嘴哭了,眼泪和嘴里的饼干渣一起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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