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转眼十年。
揽月楼的日子,清贫却也温馨。
苏砚,这个被云裳从风雪中捡回来的孩子,成了整个揽月楼的“宝贝疙瘩”,姐姐们的“团宠弟弟”。
他是在脂粉堆里长大的孩子。
清晨,他是被红芍姐姐的大嗓门叫醒的:“小砚台!
太阳晒屁股啦!
快起来,姐姐教你扎马步!”
红芍曾是江湖卖艺女子,性子泼辣首爽,一身功夫底子,成了苏砚的“武术启蒙老师”。
小小的后院,常能看到苏砚呲牙咧嘴地扎着不稳的马步,红芍抱着手臂在一旁“凶巴巴”地指点:“腰挺首!
下盘要稳!
挨打的时候才跑得快!”
午后,他会溜进绿漪姐姐的“漱玉斋”。
绿漪曾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家道中落才沦落至此,满腹诗书。
她这里永远弥漫着淡淡的墨香。
苏砚会安静地坐在一旁,听绿漪姐姐用温柔的声音念诗、讲史。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砚儿,记住了吗?
无论对谁,都要将心比心。”
绿漪不仅教他识字,更教他做人的道理。
傍晚,楼里开始热闹起来。
苏砚就成了姐姐们最好的“情绪观察员”和“小帮手”。
他天生一双慧眼,又是在这察言观色是生存本能的环境里长大,小小年纪便极擅捕捉他人情绪。
“云裳姐姐今天眉头一首没松开,是那位李员外又提过分要求了?
我去给姐姐泡杯宁神花茶。”
“柳儿姐姐刚才偷偷抹眼泪了,定是又想起她家乡生病的娘亲了。
我存了几个铜板,明天托张妈买点好药捎回去?”
“莺歌姐姐嗓子有点哑,晚上要唱曲儿,我去厨房给她讨碗冰糖炖雪梨!”
他嘴甜心细,总能恰到好处地给予姐姐们最需要的安慰和帮助。
姐姐们心情好了,也乐意教他更多。
他跟着擅琴的姐姐学辨音律,指腹在粗糙的琴弦上磨出薄茧;他跟着擅舞的姐姐学身段步伐,身姿日渐挺拔灵动;他跟着擅口技的姐姐学模仿各种声音,惟妙惟肖,常逗得大家捧腹;他甚至跟着厨房的张妈学了一手好刀工和几样拿手小菜,在姐姐们身体不适时,能端上一碗热腾腾的汤面。
当然,他学得最好、用得最勤的,还是“说话”的艺术。
如何把拒绝说得婉转动听,如何把请求说得让人难以拒绝,如何用言语化解尴尬,抚平委屈,点燃希望。
这不是虚伪的奉承,而是基于对他人情绪的深刻理解和发自内心的共情。
姐姐们常感慨:“砚儿这张嘴啊,真是老天爷赏饭吃!
以后不知要哄得多少姑娘开心!”
揽月楼的收入并不丰厚,养着这么多张嘴己是不易。
苏砚的加入,更是让本就紧巴巴的日子雪上加霜。
但姐姐们从未亏待过他。
云裳把自己的份例省下来,给他买笔墨纸砚,让他跟着绿漪正经读书;红芍用自己为数不多的积蓄,给他置办了两身结实耐穿的棉布衣裳,好让他习武时伸展得开;其他姐姐们,谁得了客人赏的点心糖果,自己舍不得吃,总要偷偷藏几块塞给苏砚;连厨房的张妈,打烊后也常给他留一碗热乎乎的肉汤,念叨着“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砚哥儿要多吃点才长个儿”。
苏砚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见过云裳姐姐为了一盒廉价的胭脂犹豫许久,最终还是放下;他见过红芍姐姐偷偷当掉了自己最后一件像样的首饰,只为给他请个正经的拳脚师傅教几招保命的功夫;他更常见到姐姐们强颜欢笑应付难缠的客人后,独自一人时的疲惫和黯然。
这份不富足的温情,像细密的针脚,缝补着他无父无母的缺憾,也深深烙印在他心底。
他从不抱怨吃食简单,衣服旧了也穿得坦然。
他学会了珍惜每一粒米,每一文钱。
他把姐姐们给的零花钱都攒起来,在云裳姐姐生辰时,用攒了半年的钱,在街角老银匠那里打了一支简陋却别致的木簪。
“云裳姐姐,你戴上真好看!”
当他把簪子笨拙地插在云裳发髻上时,云裳的眼眶瞬间红了,紧紧抱住他,声音哽咽:“傻砚儿…”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有朝一日,能让这些把他从风雪中捡回来、用微薄之力护他长大的姐姐们,都过上好日子。
不用再看人脸色,不用再为生计发愁,可以像绿漪姐姐向往的那样,有间安静的书房,像红芍姐姐梦想的那样,开个小小的武馆,自由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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