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图书馆总是格外安静。
林溪把帆布包放在靠窗的位置,指尖划过微凉的桌面时,忽然想起周六傍晚被攥住的手腕。
那片梧桐叶被她夹在笔记本里,此刻正躺在包侧的口袋里,像枚藏了秘密的书签。
“同学,这里有人吗?”
清冽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时,林溪手里的笔“嗒”地落在笔记本上。
她猛地抬头,撞进一双熟悉的眼睛里——白T恤,碎发,还有嘴角那抹浅淡的笑意。
是他。
男生手里抱着几本厚重的建筑史,阳光透过玻璃窗斜斜地落在他肩头,把发梢染成了温暖的金棕色。
林溪感觉自己的耳尖在发烫,连忙摇头:“没、没人。”
他道了声谢,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
木质椅腿摩擦地面的轻响,在安静的阅览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溪低下头假装翻书,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追着他的动作:他把书摞在桌角,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调成静音,又拿出黑色水笔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指尖划过纸张的弧度和那天拽住她时一模一样。
空气里好像飘着淡淡的皂角香,混着图书馆特有的旧书气息,让人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林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专注,可视线落在《传播学概论》的铅字上,那些熟悉的理论突然变成了模糊的色块。
“需要借橡皮吗?”
她正对着笔记本上洇开的墨团发呆,对面递来一块白色橡皮。
男生的手指离她只有几厘米,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虎口处有颗小小的痣。
林溪的脸更烫了:“谢谢。”
接过橡皮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指腹,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她飞快地缩回手,低头用力擦着纸上的墨痕,橡皮屑簌簌落在桌面上。
“上周六……”男生忽然开口,林溪的动作猛地顿住,“抱歉,那天走得太急,忘了自我介绍。”
她抬起头时,正撞见他眼里的笑意。
阳光穿过他微卷的发梢,在鼻梁投下一小片阴影,那双干净的眼睛亮得像盛了碎光:“我叫陈屿,岛屿的屿。”
“林溪,溪水的溪。”
她的声音比平时轻了些,像怕惊扰了满室的阳光。
陈屿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尾音微微上扬:“林溪,很好听。”
这句话让林溪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想起高中时总被同学调侃名字像矿泉水广告,此刻被他念出来,却像含了颗水果糖,甜意顺着耳膜往心里钻。
她连忙把橡皮推回去,转移话题:“你也是来赶论文的吗?”
“算是,”陈屿指了指桌角的建筑史,“毕业设计还差个模型。”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摊开的书上,“你是新闻系的?”
“嗯,大三。”
林溪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你呢?
看这些书,是建筑系?”
“嗯,大西。”
陈屿笑了笑,“所以正在赶最后的尾巴。”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声音压得很低,像在进行一场只有彼此能懂的秘密对话。
林溪渐渐发现陈屿是个很会聊天的人,他说起建筑图纸上的线条时眼里会发光,讲到有趣的案例时会微微挑眉,即使是抱怨打印店老板总把图纸打歪,语气里也带着点自嘲的笑意。
阳光慢慢移过桌面,落在林溪的笔记本上。
她忽然想起那片梧桐叶,手指下意识地摸向包侧的口袋。
“在找什么?”
陈屿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
林溪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笔记本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抽出那片叶子。
深绿色的叶片边缘己经有些发卷,叶脉在阳光下清晰得像幅精致的画。
“这个,”她把叶子轻轻放在桌上,“那天落在你走之后。”
陈屿拿起叶子端详着,指尖轻轻拂过叶面上的纹路。
“梧桐叶的寿命其实很短,”他忽然说,“从舒展到凋零,不过三个月。”
林溪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以前学过一点植物学,”他笑了笑,把叶子放回她面前,“不过能被你捡回来,也算延长了它的寿命。”
这句话说得很认真,林溪看着他眼里的光,忽然觉得这片普通的叶子好像真的变得特别起来。
她把叶子夹回笔记本时,听见陈屿问:“中午有空吗?
我知道附近有家面馆,味道不错。”
她抬头时,正看见他微微前倾着身体,阳光在他睫毛上跳跃。
心跳又开始不听话,她点了点头,听见自己的声音轻快得像踩在溪水上:“好啊。”
面馆在图书馆后街的巷子里,蓝白格子的桌布上摆着粗陶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端上来时,香气瞬间漫了满桌。
陈屿把自己碗里的溏心蛋夹给她:“这家的蛋煮得特别好。”
林溪连忙把自己碗里的青菜夹过去:“我不太爱吃葱。”
筷子在空中相遇的瞬间,两人都笑了。
林溪低头戳着碗里的蛋,蛋白滑嫩,蛋黄流心,混着浓郁的牛肉汤,鲜得让舌尖都在发颤。
“你是本地人吗?”
陈屿忽然问。
“不是,我家在南方,来这儿上大学的。”
林溪喝了口汤,“你呢?
听口音像。”
“嗯,从小在这长大,”他指了指窗外,“以前这条街全是老槐树,后来才改成梧桐。”
他们聊起各自的专业,聊起喜欢的电影,聊起周末去哪里晒太阳。
林溪发现陈屿知道很多小众的地方:藏在旧巷里的咖啡馆,能看见全城屋顶的天台,还有凌晨五点就开始热闹的花市。
“下次可以带你去看花市,”他说这话时,正低头擦着溅在桌布上的汤汁,语气自然得像在说“明天会下雨”,“凌晨的玫瑰特别新鲜。”
林溪的心跳又漏了一拍,她假装专心对付碗里的面条,声音闷闷的:“好啊。”
吃完饭往图书馆走时,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
陈屿从口袋里掏出一副黑色墨镜,递给她:“刚买的,还没戴过。”
林溪戴上墨镜,世界瞬间变成温柔的暗色调,连阳光都变得软绵绵的。
她看见陈屿逆着光朝她笑,白T恤被风吹得鼓起小小的弧度,像只即将展翅的鸟。
下午三点,林溪被导师的消息叫走时,陈屿还在对着建筑图纸写写画画。
她收拾东西时,他忽然抬头:“晚上有空吗?
我朋友组了个局,在江边的露天影院。”
“露天影院?”
林溪眼睛亮了。
“嗯,放老片子,”他从笔记本上撕下一页纸,飞快地写下一串号码,“想去的话,六点我来接你。”
纸条上的字迹和他的人一样,干净利落,尾端还画了个简笔画的小太阳。
林溪捏着那张纸,感觉纸角都带着温度,她点了点头,转身时脚步轻快得像踩着云朵。
走出图书馆时,阳光正好穿过层层叠叠的梧桐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溪摸了摸口袋里的纸条,又摸了摸包侧的梧桐叶,忽然觉得这个周一,好像比所有的周末都要长,又都要甜。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只有简单两个字:“等你。”
林溪靠在梧桐树干上,看着屏幕上的字,忍不住笑出了声。
风穿过树叶,沙沙作响,像在替她藏不住的心跳打节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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