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潮气漫进琴房,在五线谱上洇出淡淡的水渍。
棠梨用纸巾仔细擦拭着老收音机的旋钮,金属表面残留的手温与雨水交织,发出微弱的嗡鸣。
温岁蹲在墙角,将捡来的枯枝插进玻璃瓶,往里面倒了半瓶雨水:“这样能当雨声效果器用。”
她说话时,睫毛上还沾着从屋檐滴落的水珠。
陆川抱着摄像机闯进来时,镜头盖都没来得及打开。
“文化局要办‘老物件音乐会’,咱们带着收音机去参赛吧!”
他的运动鞋在地板上踩出一串水痕,却掩不住眼底的雀跃。
棠梨摩挲着收音机上斑驳的刻痕,那是不知哪位主人留下的“1987”字样,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可我们的曲子还没写完......那就边改边练。”
温岁突然拨动电吉他的琴弦,某个不和谐的音符撞碎了雨声的静谧,“上次小夏哼的那段童谣,或许能当副歌?”
她起身翻出录音笔,里面存着孩子们在操场上奔跑时的欢笑声。
稚嫩的童声混着电流杂音在琴房回荡。
接下来的日子,琴房成了时光的实验室。
陆川把摄像机架在窗台,记录下他们尝试用卡带机倒带制造特殊音效;温岁拆了旧风铃,将铜片串在效果器上,风一吹就叮当作响;棠梨则跑遍老街,收集不同年代的收音机杂音,有雪花般的白噪音,也有老式广播的报时声。
深夜的琴房,台灯在墙上投下摇晃的光晕。
温岁揉着发酸的手腕,看着棠梨将刚写好的歌词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顺着水渍爬上谱架,给未完成的曲谱镀上银边。
陆川突然关掉摄像机,“不用录了,这种笨拙的摸索,才是音乐该有的样子。
舞台顶灯在老收音机表面投下冷白的光晕,棠梨的手指悬在旋钮上方迟迟不敢按下。
后台化妆镜前,温岁正用发夹别起垂落的碎发,瞥见搭档紧绷的侧脸,她摘下吉他拨片轻轻敲了敲对方手背:“听,观众席的窃窃私语像不像海浪?”
陆川举着摄像机挤过来,取景框里晃动着其他参赛者华丽的舞台装置——全息投影蝴蝶、机械键盘阵列,唯有他们的道具只是一台缠着铜铃的旧收音机。
“别紧张,”他把收音机关机时的“啵”声录进手机,“我们有最特别的和声。”
聚光灯骤然亮起的刹那,棠梨终于转动旋钮。
沙沙的电流声如潮水漫过礼堂,混着尤克里里的轻快旋律,像有人推开了尘封多年的阁楼窗户。
当小夏的童谣声从收音机里飘出,前排观众不约而同地挺首脊背,后排老人摘下老花镜擦拭眼角。
舞台顶灯不知何时变成了暖黄色,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幕布上,宛如泛黄的老照片。
演出结束时,掌声没有预想中的热烈。
评委席上有人皱眉记录,也有人交头接耳。
陆川攥着摄像机的手心全是汗,首到散场时听见两个中学生的对话:“原来收音机还能这样用!”
“那个玻璃瓶的声音,好像小时候奶奶摇的拨浪鼓。”
回程的公交车上,棠梨望着窗外的霓虹发呆。
温岁突然打开手机播放录音,里面混杂着演出时的电流声、掌声,还有不知谁悄悄哼起的童谣片段。
“你看,”她把手机举到棠梨耳边,“我们的音乐己经住进别人的耳朵里了。”
月光爬上宿舍窗台时,陆川把粗剪的视频发到了校园论坛。
没有百万点击,没有热搜词条,只有零星的评论在深夜亮起:“像在听外婆的故事原来老物件真的会唱歌”。
温岁抱着吉他蜷在椅子上,忽然笑着对棠梨说:“下首歌,我们去菜市场鹿好不好?”
棠梨剥开一颗水果糖塞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漫开。
远处传来末班公交车的报站声,混着老收音机偶尔的嗡鸣,在初夏的夜风里,织成一首未完待续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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