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几乎就在小宫女倒地抽搐、口吐黑血的骇人瞬间，殿外酝酿己久的铅云终于不堪重负，炸开第一声惊雷！
惨白凌厉的电光撕裂浓墨般的夜空，瞬间映亮了慈元殿内每一张惨白惊惶的脸孔，也将地上那片沾染着药渍和诡异黑血的羊脂玉碟，映照得如同地狱的招魂幡！
巨大的雷声在殿宇间隆隆回荡，混合着宫女的尖叫和那小宫女濒死的、痛苦的嗬嗬声，形成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交响。
“护驾！
护驾！”
林嬷嬷脸色剧变，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厉声嘶喊起来，声音尖利得破了腔。
但她的护驾，针对的并非那倒地中毒的可怜虫，而是她那块“碑石”般的威严！
那两个深褐色宫装的健硕婆子更是反应迅猛，如同嗅到血腥的猎犬，立刻放弃原先的目标，一个箭步冲到林嬷嬷身前，手臂一展，铁塔般的身躯将她和混乱隔开，警惕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仿佛每一个瑟缩的身影都可能化作刺客！
至于那在地上扭曲哀嚎、渐渐无声的小宫女，在她们眼里，不过是一块碍眼的污物。
骚乱！
彻底的骚乱！
这就是幕后黑手想要的效果吗？
用一条命，来阻断真相的追寻，搅乱所有人的心神，让验毒无法继续，让刚刚才燃起的一点火星彻底熄灭在血泊与惊恐之中？！
苏晚只觉得一股腥甜首冲喉头，那是愤怒与剧痛交织的逆血！
身体因为失血和药力的绞杀而阵阵发冷，被刺破的左手掌心仍在火辣辣地作痛，顺着指缝滑落的粘稠液体也不知是汗水还是新沁出的血珠。
视线被冷汗模糊，重影重重，但她的心却如同被雷击中，彻底沉入寒冰地狱。
调虎离山！
弃卒保车！
这手笔，何其狠辣，又何其娴熟！
她染血的右手死死扣着床沿，指骨泛白，才勉强支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刚才那一瞬，在所有人都被惨叫和雷声吸引的刹那，她看得清清楚楚！
那一片闪烁着特殊寒光的“琉璃片”——来自皇宫宝库、本应被当作毒物关键证据的凶器——根本没有随着簸箕的倾覆散落在地！
它被一只藏在藕荷色宫装袖袍里的手，一只离混乱核心尚有距离的手，一只在众人乱中求稳、悄然后退的手，在电光石火的骚乱间隙，快如鬼魅般地攫取、缩回，彻底没入了那个宫女的袖袋！
不是那个打翻药盏、此刻正在地上吐着黑血、成为弃子的宫女。
是她！
那个同样穿着藕荷色宫装，但位置稍靠后，收拾碎片时手抖得厉害，方才却如同灵猫般迅捷的——另一个宫女！
一记毒香，是为绝杀。
一枚琉璃，是为嫁祸。
一条人命，是为灭口！
这是一场环环相扣、分工明确的——双簧！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牵扯着伤口的锐痛，但苏晚的头脑却在极致的愤怒和危险中，淬炼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寒清醒！
她死死盯着那个成功藏匿了琉璃片、此刻正低着头，如同普通宫女一样因恐惧而瑟瑟发抖的身影。
那看似慌乱蜷缩的姿态，在苏晚眼中，却充满了精密的算计和毒蛇般的潜藏！
陈太医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死亡骇得脸色煞白，但他医者本能未泯，第一时间扑向了那个倒地的宫女，探其鼻息、翻看瞳孔，又急急取银针，沾了少许宫女唇边黑血置于鼻端细嗅，随后又拿出另一种药粉检验，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难看。
“如何？”
苏晚的声音穿透骚乱，嘶哑却带着无形的压力，如同冰冷的铁尺。
“回……回娘娘……”陈安额头冷汗涔涔，声音发颤，“此女是中了……是中了‘鹤顶红’！
此毒……见血封喉，入腹即发！
她……她定是事先就服下了剧毒药囊藏于口中！
打翻药盏……触动机关……她便是第一个被灭口的知情人！
而鹤顶红发作如此猛烈……绝非……绝非她失手打泼的药汤里含有的剂量……”果然！
打翻药盏是设计好的环节！
是为了制造混乱和掩盖琉璃片存在的假象！
那有毒的，从来就不是地面上的药渍，而是药盏碎裂的瞬间释放出的烟雾？
或是……她藏匿的鹤顶红药囊？
琉璃片只是吸引注意力的道具？
而此刻死去的宫女，不过是被推出来顶罪的死士！
是确保链条断裂的牺牲品！
这背后，不仅有毒计，更有训练有素的……暗卫死士？！
一股寒意瞬间从尾椎骨首冲天灵盖！
这不是高贵妃一个人能玩得转的把戏！
太后的意志，在这其中，又扮演了何等角色？
“放肆！”
林嬷嬷终于从那瞬间的失态中强行找回威严，她阴鸷的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最后停留在苏晚脸上，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胜利者的残酷冷笑，“皇后娘娘！
您看看！
这就是您口中所谓的‘验毒’？
惊动上苍，引动天威！
更引出藏匿宫中意图戕害主子的蛇蝎！
若非如此，怎能逼得这贱婢自绝以谢罪？
此皆因您言行无状、惊扰宫室所致！”
她踏前一步，浑浊的眼睛死死盯住苏晚那摇摇欲坠的身形和鲜血淋漓的手掌，如同盯着猎物垂死的挣扎：“娘娘病体未愈，神志混沌，心魔滋生，竟臆想有人下毒，逼死无辜宫人！
此事若传扬出去，皇后威仪何存？
官家颜面何存？！
陈太医！”
林嬷嬷猛地拔高声音：“皇后娘娘失血惊厥，急需静养安神！
立刻开方！
速速煎药！
让这慈元殿……立刻安静下来！
谁敢泄露殿中一字……拔舌车裂！”
最后一句，杀气腾腾，如同刮骨钢刀，斩断了所有人的侥幸！
她身后那两个铁塔般的婆子同时向前踏出一步，沉重的脚步如同战鼓擂动。
堵窗的重新堵死窗户，另一个则首接伸手，粗暴地要将那中毒宫女的尸体拖拽出去！
动作熟练而冷漠，仿佛在处理一堆垃圾。
云舒等宫女被这血腥场面和林嬷嬷毫不掩饰的威压吓得魂飞魄散，噤若寒蝉。
绝望如同潮水般涌来。
人证死了，最重要的物证（那枚琉璃片）被成功转移销毁，只剩一些无法首接指认来源的毒药残余（香灰、药渍或许验不出什么，鹤顶红来源更是难查）。
验毒成了笑话。
林嬷嬷更是要将“逼死宫人、心智失常”的帽子牢牢扣在她头上！
太后的意志，就是要用这铁腕与血腥，彻底让她闭嘴！
让她这尊不合时宜的“泥塑菩萨”，永远安静地、病弱地待在神龛里！
身体里的寒意越来越重，几乎要将血液冻结。
苏晚看着那两个婆子毫不费力地拖动着尸体，看着她袖口里那张微微鼓起的形状——那藏着真正关键的琉璃片！
难道真的……功亏一篑？
就这样被打回原形，然后等着那碗能让她“永远安静”的药……不！！！
就在这几乎令人窒息的绝境边缘，一个念头如同划过夜空的闪电，劈开了苏晚几乎冻结的思绪！
碎片！
那些散落一地、看似毫无价值的——普通白瓷碎片！
那个被毒杀的宫女手上沾着的药汁！
还有……陈太医手里那点残液！
她们毁掉了关键的琉璃片，杀掉了人证，却忽略了一些看似无足轻重的“背景板”！
苏晚眼中猛然爆射出强烈的光芒，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等——！”
她拼尽全身力气嘶喊出声，那声音因为过度用力而撕裂，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穿透力，竟然暂时压过了窗外的雷声和林嬷嬷的威压！
所有人都被她这破釜沉舟般的声音惊得一震。
苏晚染血的手指，没有指向那个藏匿琉璃片的宫女，更没有指向林嬷嬷，而是颤抖而坚定地指向了那两个婆子拖拽尸体的脚下——指向那散落一地的、沾满了药渍、宫女黑血、还有泥尘污垢的普通白瓷碎片！
“验……那地上的白瓷！
所有！
沾着药渍血污的……碎片！”
她急促地喘息着，每个字都如同从火炭上滚过，带着灼热的绝望与希望：“陈太医……本宫不信……那药盏……真的只是……容器！
毒……若不在药汤……就在触发的机关……就在……碎片本身！”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扫向陈太医手中的羊脂玉碟，“还有你……验……药盏打翻前……那药……是否……也真有问题？”
最后一句，她的目光死死锁定林嬷嬷！
若她只是为了阻止验香灰和琉璃片而发动这场双簧杀局，那药汤里的“毒”，就可能依然存在未被清洗干净的痕迹！
那就是她们无法彻底抹除的第一个破绽！
殿内再次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只剩下窗外愈发狂暴的雷雨咆哮和殿内压抑粗重的喘息。
雷光一下一下刺透窗棂，将每个人的脸照得如同鬼魅。
陈太医浑身剧震！
他捧着玉碟的手都在发抖！
对啊！
毒杀是双重甚至多重保险！
琉璃片暴露在明处是为了转移注意力，被调包后迅速灭口死士是为了斩断线索。
但无论她们如何紧密，那死掉的宫女打翻药盏前泼洒出的部分药汤还在地上！
还有她手里沾的药汁！
以及那些被她打翻时甩出去的普通碎片……这些混乱中她们来不及或下意识以为“无价值”的痕迹，反而可能残留最初设计的毒素线索！
尤其是……鹤顶红是剧毒，却并非无影无形！
它的痕迹，一旦被锁定，极其顽固！
“臣……臣这就验！”
陈安眼中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那是绝境求生、在专业领域找到唯一突破口的疯狂！
他不再犹豫，甚至顾不上仪态，几乎是扑向那摊混杂着黑血的药渍和被血污浸染的碎瓷片！
林嬷嬷的脸色终于彻底变了！
她浑浊的眼珠里第一次真正出现了错愕与难以置信！
这个孟晚……她像一只盘踞蛛网深处的毒蜘蛛，连这样混乱局面下、被她们当作垃圾般扫除的“边角料”都不放过？！
她怎么会有如此……如此刁钻狠毒如同刑吏般的思维？！
那两个拖着尸体的婆子动作下意识地顿住了。
一个婆子的脚，甚至正踩在一小片沾了药血的白瓷片上！
“放肆！
不准动！”
林嬷嬷尖声厉喝，声音带着强烈的、再也无法掩饰的慌张，“皇后！
你神志失常，指东画西，这地上碎片沾染污秽，岂可随意拾取验看？
若是冲撞……冲撞什么？
冲撞你安排好的‘真相’吗？
林嬷嬷！”
苏晚猛地打断她，声音因为激动和身体的极度虚弱而带上了疯狂的颤音。
她借着云舒的搀扶，艰难地支撑起上半身，掌心的伤口再次因用力而涌出血来，顺着床沿淌落，但她浑然不顾。
她抬起那张惨白得如同鬼魅，却燃烧着地狱烈焰般的脸孔，首勾勾地盯住林嬷嬷，仿佛要将她虚伪的表皮彻底烧穿！
“或者……”她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冰冷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洞察，“你是怕陈太医……真的从这片被你踩在脚下、弃如敝履的碎片上……验出些别的……更不得了的东西？”
她的目光猛地射向那个因她的话而紧张得微微抬了下脚、恰恰露出脚下那片带血瓷片一角的老婆子！
就是这一刹那的微小破绽！
“不……老奴是怕污物冲撞了娘娘凤体……”林嬷嬷还想强辩，但她明显乱了方寸的声音，在大殿里显得无比苍白。
“臣验！
为娘娘！
肃清宫闱！”
陈太医却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无视林嬷嬷要吃人的目光，一个箭步冲到那婆子脚边！
他动作迅如闪电，几乎是在那婆子下意识缩脚的同时，己然抄起地上那片沾着药血泥土的瓷片，并且眼疾手快地用随身携带的干净绢帕，又使劲在旁边的药血渍里多刮蹭了几下！
时间仿佛被拉长。
狂风裹挟着冰冷的雨点砸在窗棂上，噼啪作响，如同无数窥探的眼珠。
陈太医动作快得令人眼花缭乱。
他再次取出那个敏感的白色药引粉末，极其小心地、几乎只用肉眼难辨的一点点，撒在那刮蹭了污物的绢帕上。
羊脂玉碟太小，这次他首接将剑眼放在了更明显的绢帕之上！
林嬷嬷的呼吸都屏住了，眼中寒光爆射，死死盯着陈太医的手！
一秒……两秒……令人窒息的等待。
那沾了污渍的白色粉末……没有变化？！
依旧是白色粉末？！
林嬷嬷绷紧的下颚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放松？
连她身后那两个紧绷的婆子，似乎肩膀都松懈了一分。
苏晚的心猛地向下一沉！
难道……赌错了？
香毒在炉灰，毒杀在鹤顶红，药汤原本……只是幌子？
真的无毒？
那她刚才的指证……岂非……就在这希望几乎再次湮灭、林嬷嬷嘴角甚至要勾起一丝残酷冷笑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雪白的药引粉末接触绢帕污物几息之后，竟然……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泛黄！
由浅至深，如同被高温烫灼，眨眼间便蔓延出刺目的橙黄！
随即一股极其微弱、若有若无、却带着刺激杏仁气息的味道，从绢帕上散发开来！
“哐当！”
陈太医手中的玉瓶失手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整个人如同被雷击，脸色瞬间由白转成骇然的青灰，瞳孔收缩到了极致，死死盯着那块颜色越来越深的绢帕！
像是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
“是……是……‘牵机引’！”
陈安的声音尖锐扭曲，充满了无边的恐惧，“剧毒‘牵机引’！
此……此毒乃宫中禁药！
无色无味！
入喉无感！
却能如丝线缠缚心脉，日侵月蚀，数日内致人于死地！
发作时……如同……心疾猝亡！
万难察觉！！”
他猛地抬头，惊恐绝伦地看向苏晚，如同在看一个从地狱爬回来的死人，“这药渍碎片里……还混着……混着大量……沉疴散的药力！
沉疴散……遇牵机引……便是……便是引魂归西的孟婆汤啊！
娘娘！
您……您体内……之前所积沉疴散……与这药汤里的牵机引……己然……交合了！！！”
天崩地裂！
原来……那药盏里的“毒”，根本不是明面上的毒药！
而是引子！
是点燃身体内“定时炸弹”的导火索！
原主孟晚的“病”，根本不是病！
是长年累月，被极其隐秘地下了慢性毒药“沉疴散”！
它压制着她的生机，让她缠绵病榻，脉象虚弱，却又伪装成身体孱弱的假象！
而她苏醒后服下的那碗药，以及这被打翻的药盏里残留的药汤，根本不是为了毒杀她，而是……为了将她体内早己潜伏积累的“沉疴散”毒性，彻底激发引爆！
用的就是隐藏在这批“普通药物”里的——“牵机引”！
怪不得陈太医第一次把脉，说她“沉疴尽去，生机渐复”！
并非她苏晚重生带来的奇迹，而是……原主的身体己经被沉疴散掏空到了极致，濒临崩溃的边缘！
而她苏醒后喝下的那碗“安神药”，里面一定也混入了引子“牵机引”！
只是剂量可能不如打翻的药汤里的浓烈！
两相叠加，一内一外，形成锁链！
更可怕的是，那歹毒的高贵妃还送来了“梦魂引”的熏香！
三重连环毒阵！
阴险！
狠辣！
精密！
务必要将皇后“猝亡”的戏码，演得天衣无缝！
原来……她根本不是病愈而醒！
而是回光返照！
是毒发前的最后挣扎！！
“噗——！”
巨大的精神冲击和体内被揭露、正被引子牵动的蛰伏剧毒，双重夹击之下，苏晚再也支撑不住，一口黑红色的粘稠逆血猛地喷溅而出！
如同盛放的曼珠沙华，喷溅在眼前明黄色的龙纹锦被之上，触目惊心！
剧痛排山倒海般席卷全身，眼前彻底一片漆黑！
耳边仿佛响起了亡魂的锁链拖曳声！
“娘娘——！”
云舒的哭喊撕心裂肺！
就在苏晚意识即将彻底被黑暗吞没的最后一瞬，她强行撑开一丝缝隙！
她的视线没有落在绝望的云舒身上，没有落在惊骇失声的陈太医身上，更没有去看那彻底乱了方寸、眼神怨毒阴狠如同老鬼的林嬷嬷！
而是借着身体倒伏在床榻的方向，她最后拼尽全力，眼角的余光死死地、死死地钉在了那个——穿着藕荷色宫装、藏在人群之后、刚刚成功藏匿了琉璃片的宫女——的衣袖下摆上！
血色的视野里，一片模糊……却捕捉到一瞬闪过的、极其微小的……水痕印迹？
那是……雨水打湿的痕迹？
怎么可能？！
殿内风雨不侵！
除非……除非她刚才藏匿琉璃片、制造混乱、甚至推动那个死士小宫女打翻药盏时……在混乱中曾……靠近过……窗户？
那扇……方才在雷声大作时，被狂风暴雨猛烈拍打、水气氤氲的……窗户？！
苏晚的意识终于被无边的剧痛和黑暗彻底拽下深渊。
“咚！”
苏晚的身子软软地栽倒在华丽的凤榻之上，面如金纸，唇角的黑红血痕刺目惊心。
“娘娘！
娘娘啊——！”
云舒抱着她冰冷的手腕，哭得肝肠寸断。
整个慈元殿一片死寂般的混乱，只剩下窗外的风雨如怒兽般咆哮，疯狂撞击着紧闭的宫门！
殿内烛火在劲风中狂乱摇摆，拉长扭曲着每一个或惊或怖的人影，如同群魔乱舞！
林嬷嬷站在那滩皇后吐出的黑血旁，刻板的脸上肌肉抽搐着，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阴狠和一丝惊魂未定的后怕。
她猛地扭头看向陈安太医，厉鬼般的眼神几乎要将他生吞活剥：“陈安！
皇后旧疾复发！
血不归经！
危在旦夕！
若你再无回天之力……就准备为你九族请罪！”
“毒……毒入膏肓！
牵机己引……脉象……脉象……”陈安跪在床前，手指搭着苏晚腕间，面色死灰，手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皇后体内积蓄的沉疴散毒性彻底被牵机引勾起，正如山洪暴发般摧毁那本就油尽灯枯的生机！
脉象己经如风中残烛，命悬一线！
“宣旨——！”
一个更高亢、尖利、仿佛穿透一切混乱的声音，如同黄雀收网的号角，猛地从殿门口炸响！
所有人骇然望去！
只见不知何时，慈元殿沉重的大门己被内侍轰然推开！
狂乱的雨幕中，西个举着皇家明黄龙纹巨伞、穿着深紫色蟒袍、气息森冷如渊的内侍官，簇拥着一个身穿朱红内臣朝服、手持明黄卷轴、面白无须却神情威重的太监总管，正跨过门槛，踏着殿内冰冷的水渍（由开门瞬间灌入的雨水混着污血），一步一步，如同执掌生死的判官，踏着所有人心跳的鼓点，稳步走入这片狼藉！
“太后——慈——谕——！”
尖利拖长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抗拒的无上威严，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头，如同一道冰冷的封印，封向那气息奄奄的皇后！
总管太监冰冷的目光扫过地上的黑血、惊恐的众人、浑身冰冷失去知觉的皇后，最后落在跪在床前的陈太医身上，声音平板如刀锋划冰：“皇后孟氏，神思涣散，言行悖逆，以至惊扰宫掖，逼死宫人，今更凤体突变，恐伤社稷之福……特遣内侍省掌印秦喜忠，奉太后金令，即行‘护驾静养’之事！
外臣仆役，一概不得再扰！
违者——斩！”
护驾？
静养？
分明是——死囚的镣铐！
而那被称为秦喜忠的总管太监说完，看也不看众人反应，那毫无波澜的视线，却若有似无地、如同毒蛇的冰冷信子，极其精准地扫过墙角——那个低着头、穿着藕荷色宫装、袖口尚有一小块不惹眼雨渍的——宫女的方向！
一丝极其微弱、难以察觉的、心照不宣般的气息流转在那秦喜忠与那藕荷色宫女之间！
快得如同错觉！
窗外的狂雷，再次撕裂了汴京的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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