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烬的靴底碾过碎石时,后颈的伤口又渗出温热的血。
追兵的呼喝声像淬毒的藤蔓,从巷尾的阴影里疯长出来——”抓住他!
沈家的弃子跑不远!
“他踉跄着用肩膀撞向半朽的木门,掌心按在门板上时,剥落的木屑混着绿色霉斑簌簌掉落。
那道裂痕纵横的门板在撞击下发出”吱呀——喀喇“的碎裂声,朽木纤维断裂时渗出深褐色的树液,混着门缝里涌出的铁锈味扑面而来——那是门轴上生锈的铁钉与潮湿空气发酵的味道,像极了柴房角落里堆放的腐烂草席。
三天前,他还是沈家庶子,哪怕被嫡兄用鎏金棍打断。
可至少他还能蜷缩在稻草堆里,听着院外嫡兄练剑的呼喝声苟延残喘。
可当祠堂长老发现他灵脉寸断、彻底沦为废人后,沈家为了抹除掉家族“笑话”。
沈家庶子的这具躯体便成了随手丢弃的秽物,连条丧家之犬都不如。
此刻,左小腿的旧伤像被火钳拧着,每一步都让眼前发黑。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夹杂着金属摩擦的轻响——是追来的护卫,腰间佩着沈家特有的鎏金短刃。
沈烬咬紧牙关,拐进一条更窄的巷道,尽头是片被野火焚过的废墟,断壁上还残留着焦黑的图腾。
那是十年前瘟疫肆虐时,被村民遗弃的”荒神庙“。
传说庙里的神像会吞噬活物,连乞丐都不敢靠近。”
进去!
他肯定躲进去了!
“喊声刺破暮色,沈烬回头,看见三枚淬毒的飞镖正破空而来。
他本能地侧身翻滚,飞镖钉进身旁的土墙,溅起细碎的石灰。
来不及多想,他连滚带爬地撞开神庙剥落的朱漆大门,门板”吱呀“一声碎裂,扬起呛人的尘埃。
庙内比想象中更破败。
穹顶塌了半边,月光漏进来,照亮遍地残砖与断裂的石柱。
正中央的神像早己没了头颅,残躯上布满蛛网般的裂痕,胸口处有个巨大的窟窿,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掏去了心脏。”
咳咳……“沈烬捂着嘴咳嗽,血腥味涌到喉咙。
他拖着伤腿躲到神像残躯背后,听着追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绝望像冰冷的潮水漫过心脏。
原来”弃子“的结局,就是死在这种被神遗弃的角落吗?
他苦笑一声,伸手撑住神像的裂痕,想借力站起来。
指尖刚触到神像冰冷的石纹。
鎏金短刃划破暮色,精准嵌入他后颈尚未结痂的伤口。
温热的血线顺着锁骨蜿蜒而下,在沾满尘土的衣襟上绽开妖冶的花。”
找到你了,废人。
“为首的护卫抬脚碾碎他撑地的手掌,骨节错位的脆响混着沈烬压抑的痛哼,在空旷的庙内回荡。
月光从坍塌的穹顶漏下,照亮他瞳孔里逐渐涣散的光——追兵的靴底正碾过他左小腿的旧伤,十年前嫡兄挥下的棍棒、三天前祠堂长老冷漠的眼神、此刻短刃刺入皮肉的锐痛,在意识模糊间绞成血色的漩涡。
他忽然笑了,胸腔剧烈起伏间,血沫从嘴角涌出,溅在神像残躯的裂痕上,像某种破碎的图腾。
那尊无头神像的胸口窟窿里,不知何时积了一汪死水,将他染血的侧脸与涣散的瞳孔揉成模糊的倒影。
当第二枚短刃贯穿他咽喉时,沈烬听见自己喉间发出破风箱般的声响,像冬日枯枝折断时的脆裂。
温热的血线喷在神像剥落的石纹上,溅起的血珠落进死水,惊得水面倒影猛地一颤。
血从他指缝间渗出,顺着神像裂痕蜿蜒而下,在石面上汇成细流。
血沫再次涌出,糊住了他的眼,恍惚中看见死水倒影里的自己嘴角仍挂着笑,只是那笑容渐渐被不断上涌的血色淹没,如同沉入深潭的残叶。
视线死死盯着神像胸口——那里好像有微光闪过,像极了十年前瘟疫肆虐时,母亲临死前塞给他的那枚碎玉。”
沈家的废种。
“护卫啐了口唾沫,抬脚将他的尸身踹向神像窟窿。
沈烬的尸身撞在断壁上发出闷响,后脑磕在凸起的砖石棱角,裂开的伤口渗出的血顺着石缝蜿蜒而下,在焦黑的墙面上拖出暗红的轨迹。
最后一丝气息消散时,后颈渗出的血恰好滴入神像胸口的凹陷处。
刹那间,焦黑的图腾在废墟中泛起诡异的红光,而他睁大的双眼里,映着追兵转身离去的背影,和穹顶外一弯残月被乌云吞噬的瞬间。
庙内重归死寂,只有尘埃在月光里浮沉,如同从未有人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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