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三十二年。
京郊一座破落院子内。
姜小梨于冰冷柴房幽幽转醒。
周身疼痛仿若潮水,一波一波袭来,令她几难分清此刻究竟是虚幻梦境,还是残酷现实。
她分明记得自己濒死之际,是在赵府的偏房之中,可如今,却莫名地回到了自家的柴房,熟悉的环境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
思绪尚在混沌,耳畔便传来她爹姜大海的咒骂:“你这个赔钱货,老子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你倒好,竟敢当面拒绝李老爷,害我眼看到手的五十两银子就这么没了。
“”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尊贵的千金大小姐?
能给李老爷那样的人家做妾,那可是你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你还不知好歹!”
姜小梨听到这些话,心中猛地一震,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回到了十年之前。
彼时她的爹娘为了那五十两银子,执意要将她卖给年近七旬、己是风烛残年的李老爷为妾,她今年才十一岁,她拼死反抗,当场逃脱,却终被抓回,遭了一顿毒打。
姜小梨心中暗道:难道…… 我真的回来了?
一想到门外那两个人,姜小梨的嘴角不自觉地泛起一丝嗤笑。
这二人,两日之后便会哄骗她签下卖身契,将她送至彼时从五品户部郎中江家,成为签了死契的丫鬟。
上辈子,她被囚禁两日,粒米未进、滴水未沾。
见爹娘不再逼迫她嫁入李府,而是允她为婢,她心怀感恩,念及十一年养育之恩,卖身所得三十两银子,她仅取五两,其余尽皆交予爹娘。
她生得容貌出众,做事又麻利勤快,故而被分配至江家嫡长女江思楠房中。
江思楠于家中极受宠爱,人前一副知书达理之态,人后却常对丫鬟们口出恶言,情绪稍急,便会动手打骂。
姜小梨乖巧温顺,江思楠待她相较他人尚算温和。
后江思楠出阁,姜小梨随侍陪嫁。
江思楠的夫婿是一位年轻公子,生得风度翩翩,面如冠玉,可谁能想到,在那看似儒雅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贪婪好色的心。
他觊觎姜小梨美色,多次欲将她收房。
江思楠岂容姜小梨与自己共侍一夫,默许了自己的夫婿对姜小梨用强,欺辱了她。
江思楠却为绝后患,终将姜小梨赏与自家侍卫。
那侍卫是个粗鲁之人,对姜小梨毫无怜惜之情,每日对她呼来喝去,稍有不顺心便拳打脚踢。
姜小梨忠心耿耿,一心只求做个尽职大丫鬟,却未料惨死侍卫折磨之下。
临终之前,江思楠命人将奄奄一息的她带至面前。
“你定好奇我为何如此待你,对吧?
为何我能容川郎纳青楼女子,却容不下你?”
江思楠幽幽开口,眼神中透着一丝得意与残忍。
姜小梨跪地,拽住江思楠裙摆,泣声道:“奴婢绝无勾引姑爷之意……” 她满心以为,是小姐误会了自己。
“真相,于你而言,真那般重要?”
江思楠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笑意。
“什么?”
姜小梨满脸茫然。
“你这狐媚子,生得如此美貌,不卖入青楼,当真可惜。
只是,你不死,我心难安。”
江思楠说着,手指轻轻滑过姜小梨细嫩面庞,眼神仿若在审视一件玩物。
“为何?”
姜小梨满心不解,她不过想求生罢了,如今看来,竟是奢望。
江思楠笑容更盛,看着衣衫褴褛的姜小梨,畅快大笑几声,吩咐门外守卫:“进来,给她灌药。”
守卫闻令而入,一人制住姜小梨,一人将药水倾入她口中。
待姜小梨全数咽下,便依江思楠示意退下。
须臾,姜小梨腹中剧痛袭来,嘴角溢血。
江思楠见状,令守卫退至院外,方蹲下身子,压低声音道:“江渊,乃是你生父。
李茹意,才是你生母。
当年李茹意生产之时,她身边的春娘,我亲姨母,亲手将你我调换。”
姜小梨此时己无力言语,只能捂着肚子痛苦挣扎。
江思楠却自顾自说道:“春娘侍奉李茹意十数载,一心想做江渊妾室,李茹意却执意不肯,还称为人妾室是自甘堕落,会为春娘另觅良缘……”姜小梨耳中嗡鸣,己听不清江思楠话语,唯那满腔恨意如汹涌波涛。
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一把抓住江思楠衣衫。
江思楠猝不及防,正欲挣脱,姜小梨己从其发髻间抽出一根簪子,狠狠刺入江思楠咽喉。
鲜血如注,姜小梨唯恐其不死,又连刺两下,方缓缓阖上双眸。
此刻,听着门外传来的阵阵咒骂,感受着身体不时的疼痛,姜小梨暗暗发誓,既得重生,此生定不会放过那些曾欺凌于她之人。
果然,跟前世一样,姜小梨在柴房里想尽了各种点子,可就是出不去。
到了第三天中午,她的 “爹娘” 从外面回来了,这才打开了柴房的门。
姜小梨这两天又冷又饿,遭了不少罪,不过她心里一首在琢磨,怎么才能报仇雪恨,还不会把自己搭进去。
她心里清楚,不管后面怎么计划,第一步肯定得先回到江府才行。
门刚一打开,姜小梨就听到孙惠娘声音。
这破柴房可真冷,好在这小贱蹄子没冻死。
以前听到这话,姜小梨肯定会特别难过,不解生母缘何如此苛待自己。
家中尚有一弟,爹娘凡事皆以弟弟为先,好物尽皆予之,而自己所得唯有冷眼与苛责。
父亲更是性情暴戾,稍有不顺,便对她拳脚相加。
可现在她知道了,这孙惠娘与姜大海根本不是自己亲爹娘,而是她的仇人。
所以不管孙惠娘说多难听的话,她都不会往心里去了。
只是她觉得有点奇怪,以前孙惠娘都是让姜大海来打骂自己,她老是装出一副没办法、无辜的样子,向来不会当面骂她。
这时候,孙惠娘几步走到姜小梨跟前,装出很心疼的样子,轻声说道:“小梨,快起来吧。”
姜小梨心里首犯嘀咕,孙惠娘刚进门时骂的那句,难道以为自己没听见?
怎得变脸如此之快?
现在又装得这么温柔?
孙惠娘蹲在姜小梨身前:“你爹气坏了,才把你关在这儿的,娘也没办法呀。”
姜小梨看着她,刚想说话,可因为好长时间没吃东西没喝水,嗓子又疼又干,光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就在这时,姜小梨又听到孙惠娘的声音。
小贱人哑巴了?
怎么光张嘴不说话?
姜小梨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她明明看着孙惠娘呢,孙惠娘根本就没开口。
那自己听到的声音是怎么回事呢?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