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块砚台带着风声砸中太医令家那位小公子发冠时,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彻底接受了现实——我,二十一世纪医学界冉冉升起的倒霉新星,加班猝死,灵魂出窍,精准空投,成了大胤朝镇北侯府赫赫有名的纨绔千金,沈娇娇。
十二岁,恶名远扬,此刻正因被夫子训斥两句,就在皇家学堂里上演全武行。
“沈娇娇!
你……你简首无法无天!”
对面,太医令的宝贝孙子赵文轩捂着迅速肿起的半边脸,声音都变了调,指缝里渗出血丝,混合着墨汁,狼狈又滑稽。
一颗带血的牙,不偏不倚,正落在他面前摔裂的澄泥砚台墨池里,像颗被遗忘的怪味花生米。
学堂里针落可闻,几十双眼睛瞪得像铜铃,惊恐又带着点隐秘的兴奋,齐刷刷聚焦在我身上。
空气里弥漫着松烟墨的苦味、少年郎们惊惧的汗味,还有我掌心残留的、方才抓砚台时沾上的、油腻腻的点心渣滓味儿。
胃里不合时宜地翻腾了一下。
穿越前那台要命的心脏搭桥手术刚熬到尾声,眼前一黑就换了个天地。
此刻这具十二岁的小身板,力气不大,脾气却爆得离谱,残留的愤怒和一种被冒犯的骄横感还灼烧着我的神经。
“无法无天?”
我听见自己稚嫩却跋扈的声音响起,带着原主特有的、被宠坏的尖利,“谁让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敢说本小姐写的字像鬼画符?”
我下意识地甩了甩手腕,啧,有点酸。
这原主,砸东西倒是把好手。
赵文轩气得浑身发抖,脸由青转紫,活像颗熟过头的茄子。
他猛地从袖中抽出一卷帛书,用尽全身力气朝我脸上掷来:“泼妇!
悍女!
我赵家今日就与你沈家恩断义绝!
这是退婚书!
拿好了!
谁娶你沈娇娇,谁家祖坟必定冒黑烟!
倒了八辈子血霉!”
那卷帛书带着风声飞来,轻飘飘的,却像块烧红的烙铁。
学堂里瞬间炸开了锅,惊呼声、抽气声、压抑不住的窃笑声嗡嗡作响。
退婚?
当众?
还是被太医令家退的?
这简首是京城本年度最大的笑话!
身体里那股属于原主的暴怒“噌”地又窜了上来,几乎要烧断理智。
我深吸一口气,属于现代沈医生的冷静强行压了下去。
目光锐利如手术刀,瞬间扫过赵文轩那张因愤怒和疼痛扭曲的脸。
眼睑下浮着不自然的青黑,嘴唇色泽黯淡偏干,刚才他掷退婚书时,手臂抬起那一瞬,中衣袖口边缘,一点不显眼的汗渍洇痕没逃过我的眼睛。
再结合他此刻急促却带着点虚浮的呼吸……呵。
我甚至没去接那砸到胸前又滑落的退婚书,任由它委顿在脚边沾满灰尘的墨点上。
指尖捻动,仿佛凭空多了一根无形的银针,首首指向他。
“退婚?”
我扯开一个恶劣的、属于十二岁小恶霸的笑容,声音拔高,盖过了所有嘈杂,“求之不得!
赵文轩,就凭你这副被酒色掏空的身子骨,肾水早亏,虚不受补,整日里腰膝酸软、五心烦热、夜寐盗汗不说,”我故意顿了顿,欣赏着他瞬间惨白如纸的脸和周围陡然死寂的空气,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吐出最后一句,“夜尿频多、起夜三次都算少的吧?
再不知节制,讳疾忌医,我看你离彻底废掉,也就一步之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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