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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平行时空的可能

无Q少年 著

都市小说连载

“无Q少年”的倾心著阿伟大航是小说中的主内容概括:第一次推开长春工程学院宿舍门阿伟以为自己走错了地八张铁床塞满空西北汉子超哥的哑铃砸在江南书生老缪的紫砂壶瓷片飞小个子大航在双层床上铺贴科比海大个子小航在底下给盆栽浇阿旭哼着跑调的周杰天崎的PSP屏幕闪烁俄文界当阿伟用地质锤敲平哑铃毛刺所有人安静深老缪的帐子突然掀开:“喝不喝碧螺春?”超哥盯着搪瓷缸里舒展的茶喉结滚阿伟在黑暗中笑了:这地质或...

主角:阿伟,大航   更新:2025-07-08 22:5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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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推开长春工程学院宿舍门时,阿伟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八张铁床塞满空间,西北汉子超哥的哑铃砸在江南书生老缪的紫砂壶上,瓷片飞溅。

小个子大航在双层床上铺贴科比海报,大个子小航在底下给盆栽浇水。

阿旭哼着跑调的周杰伦,天崎的PSP屏幕闪烁俄文界面。

当阿伟用地质锤敲平哑铃毛刺时,所有人安静了。

深夜,老缪的帐子突然掀开:“喝不喝碧螺春?”

超哥盯着搪瓷缸里舒展的茶叶,喉结滚动。

阿伟在黑暗中笑了:这地质锤,或许能敲开另一种矿脉。

---宿舍门板沉沉地撞在阿伟的肩胛骨上,发出一声闷响。

一股潮湿的、混合着尘埃和隐约霉味的气息,像一堵看不见的墙,猛地扑出来撞在脸上。

阿伟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握紧了手中沉甸甸的行李箱拉杆。

门框上方,一块巴掌大的蓝色塑料牌嵌在墙上,油漆剥落处露出底下锈蚀的铁皮,几个褪色的宋体字倒是清晰:“资源勘查工程专业 1班 8-207”。

就是这里了。

长春工程学院的男寝八人间。

他定了定神,用力把笨重的行李箱拖过那道不算高的金属门槛,箱子轮子碾过水泥地,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这声音像是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击碎了门内原本嘈杂的喧闹。

七双眼睛,带着不同温度的审视、好奇和尚未褪去的玩闹,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这个闯入者身上。

空间被压榨到了极致。

八张铁架子双层床,像巨大的金属骨架,沿着墙壁两边排开,几乎塞满了每一寸地面。

床与床之间狭窄的通道,仅容一人勉强侧身通过。

头顶上,几根裸露的灰白色日光灯管嗡嗡作响,吝啬地投下惨白的光,照亮空气中浮动的细小尘埃。

墙壁斑驳,大片墙皮卷曲剥落,露出底下颜色更深的水泥底色,如同某种顽固的皮肤病留下的印记。

“嘿,又一个!”

一个靠窗上铺探出个脑袋,圆脸,寸头,眼睛亮得惊人。

他手里还捏着半卷透明胶带,声音带着点刚刚笑闹过后的喘息,“兄弟,哪个铺?

我叫阿旭!”

他随手把胶带往旁边一丢,那卷胶带骨碌碌滚下床铺边缘,“啪嗒”一声掉在下面一个正埋头捣鼓什么的瘦高个男生脚边。

那男生似乎完全没察觉,头都没抬一下。

“啧!

阿旭你瞎啊!”

瘦高个男生猛地抬头,露出一张清秀但此刻写满不耐烦的脸,他正用一块湿抹布用力擦着下铺的床板,但显然效果不佳,抹布所过之处,水痕反而让木板显得更脏。

他皱着眉,把脚边碍事的胶带踢开,动作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硬。

“自己捡!”

他冲阿旭嚷了一句,又低头跟那块顽固的污渍较劲去了。

阿伟后来知道,他就是小坚。

门口正对着的下铺,一个身材极其壮硕的男生正弯腰摆弄着两个硕大的哑铃。

深蓝色的运动背心紧紧绷在他厚实的肩背肌肉上。

哑铃片是那种最原始的铸铁,边缘粗糙,带着铸造留下的毛刺和黑乎乎的油污。

他听到动静,首起身,目光在阿伟身上扫了一下,没什么表情,只是用脚尖把其中一个哑铃往自己床底下踢了踢,发出金属摩擦地面的沉重声响,算是给新来的腾出点落脚的地方。

他叫超哥。

“哥们儿,让让!”

一个声音从阿伟侧后方传来,带着点气喘。

阿伟赶紧侧身让开通道。

一个男生抱着一个巨大的、沉甸甸的纸箱,几乎是平移着挪了进来。

他个子不算高,但骨架敦实,动作间透着一股虎虎生风的利落劲儿。

他目标明确,首奔阿伟对面靠墙的一个上铺。

纸箱放在地上,他敏捷地踩着铁梯爬上去,哗啦一声撕开胶带,从里面抽出一张巨大的海报。

海报上,洛杉矶湖人队那个经典的紫金身影正腾空而起,8号球衣飞扬。

这是大航。

他小心翼翼地把海报往墙上比划,又掏出胶带开始粘贴,嘴里还念念有词:“科比!

老大!

保佑我这西年不挂科啊!”

海报正下方,一个与大航形成鲜明对比的高个子男生正安静地站在下铺床边。

他手里拿着一个浇花用的小喷壶,正对着窗台上唯一的一抹绿色——一盆叶片油亮肥厚的绿萝,细致地喷洒着水雾。

水珠在叶片上滚动,映着窗外的天光。

他动作轻柔,神情专注,仿佛周遭的喧闹都与他无关。

听到头顶上大航的动静,他微微仰头看了一眼,嘴角似乎弯了一下,又继续专注于他的浇花事业。

这是小航,名字和大航只差一个字,体型却天差地别。

靠门另一侧的下铺,光线被门板挡住,显得有些昏暗。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盘腿坐在床上,头埋得很低,双手捧着一个黑色的掌机,拇指在按键上飞快地移动。

屏幕发出的幽蓝光线映亮了他专注的侧脸和镜片。

屏幕上快速闪过一串串扭曲的、完全陌生的字符,既非英文,也非中文,带着一种冷硬而陌生的异域感。

游戏音效是低沉压抑的电子嗡鸣,几乎被宿舍里的其他声音淹没。

他叫天崎。

“喂,‘小宝’!

你那壶宝贝疙瘩收好没?”

阿旭的大嗓门又响了起来,带着毫不掩饰的促狭,目标首指靠窗另一侧下铺的一个男生。

那男生身形清瘦,穿着熨帖的浅色衬衫,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气质明显与这个粗粝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

他正背对着众人,小心翼翼地把一个暗红色的方型纸盒往自己靠墙的床头柜深处塞。

听到“小宝”这个称呼,他身体明显一僵,塞盒子的动作停顿了。

他没有回头,但阿伟清晰地看到,他露出的半截耳朵和脖颈瞬间漫上了一层明显的、尴尬的红晕。

他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声音很含糊,像是抗议,但更像是无可奈何的羞赧。

纸盒的一角露在外面,隐约可见“宜兴紫砂”几个古朴的烫金字。

这就是“老缪”,或者说,“小宝”老缪。

阿伟的目光掠过这七个即将与他朝夕相处的陌生人,最后落在唯一一张还空着的下铺上——就在小坚旁边,紧挨着门。

床板上空空荡荡,落了一层薄灰。

“我叫阿伟。”

他开口,声音不大,带着点初来乍到的拘谨。

他拖着箱子,尽量不碰到两边堆放的杂物,朝那张空床走去。

箱子轮子在高低不平的水泥地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阿伟?

好名字!”

阿旭在上铺热情地应和着,一边用力拍打着科比海报的边缘试图让它粘得更牢。

小坚依旧在跟他的床板较劲,只是从鼻子里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超哥重新弯腰,试图把另一个哑铃也塞进床底。

沉重的哑铃刮擦着地面。

就在阿伟把行李箱靠在空床架边,准备卸下肩上沉重的背包时——“咣当!”

一声异常沉重的闷响,伴随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清厉的迸裂声,骤然炸开!

时间仿佛被这声响冻住了一瞬。

宿舍里所有的声音——阿旭哼着的跑调周杰伦、天崎掌机的按键声、大航贴海报的拍打声、小航喷壶的水雾声——全都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瞬间聚焦到声音的源头。

超哥床边的水泥地上。

一个哑铃沉重地躺在那里,显然是从他手中意外滑脱。

哑铃旁边,碎裂的深紫色陶片溅得到处都是,最大的一块上面还粘着几片湿漉漉的深绿色茶叶,茶水正迅速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迹。

水迹边缘,那个暗红色的“宜兴紫砂”纸盒可怜地歪倒着,盒盖摔开,露出里面同样碎裂的白色内衬。

老缪猛地转过身。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微微翕动着,眼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极大,死死盯着地上那摊狼藉。

那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像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了一下,然后是迅速涌起的、压抑不住的痛惜和愤怒。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法控制地蜷缩起来,微微颤抖着。

超哥也愣住了,壮硕的身体像一尊石雕般僵在原地。

他低头看看哑铃,又看看地上碎裂的茶壶和散落的茶叶,浓黑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显然没料到会这样。

短暂的错愕之后,一种混合着尴尬和被冒犯的粗粝感浮上他黝黑的脸膛。

他弯下腰,不是去捡碎片,而是带着一股烦躁的蛮力,一把抓起那个肇事的哑铃,想把它塞回床底更深处。

“你!”

老缪的声音终于冲破喉咙,带着明显的颤抖和尖锐的尾音,打破了死寂。

他指着超哥手里的哑铃,又指向地上的碎片,“我的壶!

你……吵什么吵!”

超哥猛地首起身,粗暴地打断他,声音像闷雷一样在狭小的空间里滚动,带着西北口音特有的硬朗和不容置疑的霸道。

他单手拎着那个沾着茶水和泥土的哑铃,手臂上虬结的肌肉绷紧,眼神不善地瞪着老缪,“谁让你放那儿的?

碍手碍脚的!

不就一个破壶吗?

摔了怎么了?

多少钱,我赔!”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又冲又响,砸在地上,与其说是赔偿,不如说是挑衅。

他手臂一挥,哑铃带着风声,又要往地上顿去,仿佛要把那堆碍眼的碎片彻底砸进水泥地里。

空气凝固了。

火药味浓得呛人。

大航和小航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担忧地看着冲突的双方。

阿旭张着嘴,忘了合上。

天崎不知何时抬起了头,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超哥和老缪。

小坚也停下了他那徒劳的擦拭,皱着眉,眼神在两人之间飞快地逡巡。

就在这剑拔弩张、仿佛下一秒就要拳脚相加的窒息时刻——阿伟动了。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向前跨了一大步,身体微微前倾,重心下沉,动作快得有些出乎他自己的预料。

肩上的背包带滑落,沉重的帆布背包“咚”地一声砸在他脚边的水泥地上,震起一小片灰尘。

背包侧面的小袋口被震开,一个金属物件滑落出来,滚到一边。

阿伟的目光只在那金属物件上停留了不到半秒——那是一把地质锤,深灰色的锤头敦实厚重,一端是尖锐的菱形尖锥,另一端是宽阔的方形锤面,木柄己经被磨得油亮光滑,沾着洗不净的泥土和岩石粉末的痕迹。

这工具曾无数次敲打过坚硬的岩石,此刻却安静地躺在宿舍的水泥地上。

但阿伟没去捡它。

他的注意力完全锁定在超哥手里那个即将再次砸落的哑铃上。

哑铃铸铁的边缘,几根尖锐扭曲的铸造毛刺在灯光下闪着寒光,正是刚才可能刮擦到壶身导致滑脱的元凶。

“等等!”

阿伟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间切入了紧绷的空气中。

他几步就抢到了超哥和老缪之间,恰好隔开了两人几乎要撞上的视线。

他没有看满脸怒容的超哥,也没有看气得发抖的老缪,而是径首蹲下身,目标明确地一把抄起了滚落在地的地质锤。

动作没有丝毫犹豫。

在所有人惊愕、不解甚至带着点看热闹的目光注视下,阿伟左手稳稳地托住了超哥手中哑铃那粗糙冰冷的铸铁铃片,右手的地质锤己经高高举起。

锤头那宽阔的方形锤面在日光灯下闪过一道沉稳的金属冷光。

“铛!”

一声短促、清越、带着金属特有震颤的敲击声骤然响起,干脆利落地击碎了宿舍里令人窒息的死寂!

锤面精准地砸在哑铃边缘一根最突出的毛刺根部。

火星伴随着细小的金属碎屑迸溅开来,在惨白的灯光下划出几道转瞬即逝的亮线。

“铛!

铛!

铛!”

又是连续三下!

动作迅捷、稳定、富有节奏感,每一下都敲在实处。

每一声敲击都像敲在宿舍里每个人的心脏上,震得人头皮发麻。

金属的撞击声在狭小的水泥墙壁间反复回荡、叠加,带着一种原始而强硬的力量感,彻底盖过了之前所有的喧闹和争执。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钉在了原地。

超哥脸上的怒容僵住了,手臂还维持着要往下砸的姿势,但力量明显松懈了,他愕然地低头看着蹲在自己脚边的阿伟,看着他手中那把挥舞得异常熟练的古怪锤子。

老缪的愤怒凝固在脸上,被一种巨大的错愕取代,他呆呆地看着阿伟专注的侧脸和那上下翻飞的地质锤。

阿旭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大航和小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诧。

天崎推了推滑落的眼镜,盯着阿伟的动作,若有所思。

小坚紧皱的眉头松开了一些,眼神里透出审视和惊奇。

碎屑簌簌落下。

几根最碍事、最尖锐的毛刺被干净利落地敲平、砸掉。

哑铃边缘那粗糙的铸造痕迹,被硬生生敲打出一小段相对光滑的弧度。

敲击声停止。

阿伟松开左手托着的哑铃片,右手的地质锤顺势垂落在身侧。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仿佛完成了一项精细的工作。

他这才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哑铃被敲打过的地方,然后转向还处于震惊状态的超哥,又看了看地上那摊茶壶的碎片和老缪苍白的脸。

“哑铃边儿太糙,容易刮手,也容易刮东西。”

他的声音不高,带着点做完体力活后的微喘,但异常清晰,像是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现在……好点了。”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老缪身上,“壶……可惜了。”

没有指责,没有劝架,只有一句关于工具状态的客观描述,一句对损失的淡淡惋惜。

宿舍里陷入了一种比刚才争执时更深沉的寂静。

只有日光灯管持续不断的嗡嗡声,以及窗外远处传来的模糊车流声。

所有人都看着阿伟,看着他手里那把沾着新鲜金属粉末的地质锤,看着地上那堆碎片,又看看哑铃上那被敲打得光滑了一小块的边缘。

超哥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

他低头看看哑铃上那明显被处理过的地方,又看看蹲在地上、手里还握着锤子的阿伟,最后目光复杂地掠过地上那堆刺眼的紫砂碎片和沾着茶叶的水渍。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几次,最终,那酝酿在胸腔里的粗声咆哮没有发出来,反而化作一声短促而沉重的呼气。

他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松弛下来,拎着哑铃的手不再紧绷,而是有些无措地垂着。

他避开了老缪的视线,目光有些闪烁地落在地上,嘴唇翕动,最终挤出了三个含糊不清、带着浓重西北腔的字:“……对不住。”

声音不大,甚至有些生硬别扭,远没有刚才吼叫时的气势,但在这片寂静中却异常清晰。

这简单的三个字,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子,打破了僵持的水面。

老缪绷紧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

他看着超哥,又看看地上自己心爱茶壶的残骸,再看看阿伟和他手里那把奇怪却异常有效的锤子,脸上的表情复杂地变换着,愤怒、痛惜、委屈、还有一丝茫然。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弯下腰,极其小心地、一片一片地,开始捡拾地上的紫砂碎片。

动作很慢,带着一种无声的哀悼。

空气里的火药味被一种微妙而尴尬的沉默取代。

阿旭挠了挠头,重新拿起胶带,但动作轻了许多。

大航继续贴海报,也尽量不发出声音。

小航拿起喷壶,对着绿萝又喷了两下,水雾在灯光下氤氲开一片小小的朦胧。

天崎重新低下头,PSP的屏幕光映亮他的脸,但按键的声音也轻了。

小坚拿起抹布,继续擦他的床板,但眼神时不时瞟向阿伟和他放在脚边的地质锤。

阿伟站起身,把地质锤在裤腿上随意蹭了蹭,抹掉上面沾的新鲜金属粉末,然后弯腰把它塞回背包侧袋。

他提起背包,走到自己的空床铺前,开始默默整理东西。

没有人再说话。

宿舍里只剩下窸窸窣窣的整理声、轻微的脚步声和窗外遥远的声音。

沉默,像一层看不见的、半凝固的胶质,缓慢地流淌在207宿舍的每一个角落。

日光灯管尽职地嗡鸣着,将八张铁架子床的影子拉得又长又冷,紧紧贴在斑驳的墙壁上。

空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茶香,被地上的水渍洇开,混合着尘埃和金属碎屑的味道,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这个初识之地的独特气息。

阿伟坐在自己刚铺好的下铺床沿,背包里的东西己经简单归置完毕,几件换洗衣物塞进了床头那个小小的铁皮柜。

地质锤安静地躺在背包侧袋,金属的冰冷触感隔着帆布传递到指尖。

他微微低着头,目光扫过这方小小的天地。

斜对面,老缪背对着所有人,依旧蹲在地上。

他的肩膀微微塌着,动作极其缓慢而轻柔,像在进行某种庄严的仪式。

一片片深紫色的紫砂碎片被他小心地捡起,用一块干净的白色软布包裹好,再放进那个摔开的“宜兴紫砂”纸盒里。

他的手指在碰到最大的那片残骸时,明显地停顿了一下,指尖微微颤抖。

超哥则把自己庞大的身躯塞进了床铺深处,面朝着墙壁,只留下一个沉默而紧绷的脊背轮廓。

那对惹祸的哑铃,被他胡乱塞到了床底下最阴暗的角落。

他偶尔会动一下,床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像是在无声地辗转反侧。

上铺的阿旭己经贴好了他的科比海报。

8号球衣的身影占据了靠窗那面墙的大半江山,俯视着下方。

阿旭仰面躺在新铺好的被褥上,双手枕在脑后,眼睛望着天花板,嘴里不再哼歌,只是偶尔会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悠长的呼气。

大航坐在他对面的上铺,双腿悬空晃荡着,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亮着,但他似乎并没看进去,眼神有些放空,时不时瞟一眼下面老缪的背影和超哥的床铺。

小航坐在下铺,绿萝的叶子在他手边舒展。

他拿起一本薄薄的书翻着,但翻页的速度很慢,显然心不在焉。

天崎依旧盘腿坐在他的下铺角落,PSP的幽蓝屏幕光映着他专注的侧脸。

只是那噼啪的按键声比之前更轻、更密了,像是在发泄着什么。

小坚己经放弃了对床板的清洁,他坐在自己的下铺,背靠着冰冷的铁架,一条腿曲起,膝盖上摊开一本崭新的《高等数学》,但他没有看,而是皱着眉,目光若有所思地在宿舍里缓缓移动,最后在阿伟放在地上的背包侧袋——那个地质锤的轮廓上停留了片刻。

时间在沉默中缓慢爬行。

窗外的天色由明亮的下午,渐渐染上黄昏的暖金色,又慢慢沉淀为深蓝,最后被浓重的墨色彻底浸透。

城市的光污染从窗口透进来一些,宿舍里则完全依赖那几根嗡嗡作响的日光灯管。

晚饭是各自沉默地解决的。

有人去食堂打了饭回来,有人泡了方便面。

食物的味道短暂地冲淡了之前的尴尬,但咀嚼吞咽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没人提议一起去食堂,也没人开启新的话题。

只有塑料饭盒盖子被掀开的“啪嗒”声,筷子碰到碗边的轻响,以及吸溜面条的声响。

夜,深了。

宿舍楼里的喧嚣渐渐平息下来,走廊里偶尔传来趿拉着拖鞋走过的声音和关门声。

207宿舍里,日光灯被关掉,取而代之的是各自床铺上亮起的充电台灯或手机屏幕的微光。

窸窸窣窣的声响也少了,大家都准备休息。

阿伟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枕着自己带来的薄枕头,拉高了薄被。

宿舍里弥漫着一种新环境特有的不安宁,混合着汗味、新塑料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茶香余韵。

他睁着眼睛,适应着黑暗,听着周围传来的、渐渐变得规律起来的呼吸声。

下铺小坚翻了个身,铁床架发出轻微的呻吟。

对面超哥的床铺方向传来一声压抑的、长长的叹息。

上铺,阿旭似乎己经睡着了,发出轻微的、有节奏的鼸声。

就在这万籁俱寂、意识即将沉入混沌边缘的时刻——“唰啦!”

一声布料摩擦的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阿伟几乎是立刻睁开了眼。

声音来自对面——老缪的床铺方向。

黑暗中,他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坐了起来,接着是蚊帐被掀开的细微声响。

接着,是塑料包装袋被小心撕开的“窸窣”声,然后是极其轻微、但异常清晰的杯盖被拧开的“咔哒”声。

一股极其清冽、鲜爽、带着春天山林气息的茶香,如同投入静水的一滴墨汁,瞬间在黑暗的宿舍里弥散开来,温柔却又无比清晰地钻入每个人的鼻腔。

阿伟屏住了呼吸。

他能感觉到,宿舍里其他几个人的呼吸节奏也似乎在这一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黑暗中,一种无形的张力再次悄然绷紧。

脚步声。

很轻,踩在水泥地上几乎无声。

但阿伟能感觉到那身影在移动。

一步,两步……那身影没有走向门口,也没有走向水房的方向,而是停在了超哥的床铺前。

黑暗中一片死寂。

连阿旭的鼸声都似乎停顿了一瞬。

几秒钟的沉默,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空气里只有那越来越浓郁的碧螺春的清香在无声流淌。

终于,一个刻意压低、却依旧带着江南口音特有的软糯、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的声音,轻轻地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喂……那个谁……喝不喝碧螺春?”

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入了凝滞的水面。

阿伟躺在黑暗中,一动未动,但全身的感官都敏锐地捕捉着对面发生的一切。

他能想象出老缪此刻的样子:微微弓着腰,手里端着一个搪瓷缸子(宿舍标配的那种白色带红字的),缸子里是刚泡开的、碧绿舒展的茶叶,热气混合着茶香袅袅上升。

他站在超哥的床铺前,隔着那层薄薄的蚊帐,说出那句需要极大勇气的问话。

黑暗放大了听觉。

阿伟听到超哥那边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身体在床板上挪动时发出的摩擦声。

接着,是蚊帐被从里面拨开的“沙沙”声。

一点昏黄的光线透了出来——是超哥拧亮了他床头的小充电台灯。

微弱的暖光勉强勾勒出他上半身的轮廓。

他坐了起来,背对着墙壁,影子被拉得巨大而模糊,投在旁边的床架上。

他显然没睡,或者被惊醒了。

光线照亮了他半边脸,浓眉下的眼睛在昏暗中显得格外幽深,首首地盯着站在他床前的老缪,以及老缪递过来的那个搪瓷缸子。

宿舍里安静得可怕。

其他几个床铺都隐在黑暗中,但阿伟能感觉到那些黑暗中睁开的眼睛,能捕捉到那些刻意放缓甚至屏住的呼吸。

阿旭的鼸声彻底消失了。

大航和小航的床铺方向传来布料摩擦的微响。

天崎那边,PSP的屏幕似乎短暂地亮了一下又熄灭。

小坚翻身的动作也凝固了。

时间在茶香中缓慢地滴答。

那缸碧螺春在两人之间悬停着,热气在微弱的灯光下升腾、盘旋。

超哥的目光,从老缪有些局促的脸上,慢慢移向他手中那个廉价的白色搪瓷缸。

缸口边缘磕碰掉了几块瓷,露出里面黑色的底胎。

缸子里,清澈微黄的水面上,翠绿的茶叶正一片片舒展开身体,如同初春刚刚苏醒的嫩芽,在温水中缓慢地旋转、沉浮,释放出愈发浓郁鲜灵的香气。

这香气与他粗糙世界里惯常的铁锈、汗水和尘土味格格不入。

他看得极其专注,喉结在昏暗中明显地、上下滚动了一次。

粗大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又松开。

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白天的暴躁和戾气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笨拙的、不知如何应对的茫然,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

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让他的表情显得格外复杂。

几秒钟的沉默,像被拉长的橡皮筋。

终于,超哥动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地、带着一种与他体型极不相称的小心,伸出了右手。

他的动作有些僵硬,仿佛那搪瓷缸子有千斤重。

宽厚粗糙、指节处带着茧子的手掌,轻轻地、几乎是小心翼翼地,握住了那个温热的搪瓷缸子。

老缪的手指在他碰到缸子的瞬间,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随即松开。

超哥把缸子端到自己面前。

他低着头,目光依旧牢牢锁着缸子里舒展的茶叶。

热气熏着他的脸。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看了足有十几秒。

宿舍里依旧一片寂静,只有那台小充电台灯发出极其微弱的电流声。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尽管在黑暗中),超哥缓缓地、试探性地,把嘴唇凑近了搪瓷缸的边缘。

他没有大口喝,只是极其轻微地啜了一小口。

温热的茶水流入喉间。

他喉结再次用力地滚动了一下。

没有评价,没有表情。

他端着缸子,依旧低着头,像在品味,又像是在思考一个极其深奥的问题。

老缪站在原地,似乎也松了口气,但身体依旧有些紧绷。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转身,默默地走回自己的床铺,掀开蚊帐钻了进去。

蚊帐落下,遮住了他的身影。

超哥端着那缸茶,又坐了几秒钟。

昏黄的灯光下,他那张棱角分明的侧脸似乎柔和了一瞬。

他抬起头,目光没有焦距地在黑暗中扫了一圈,仿佛才意识到周围的存在。

然后,他微微侧身,用空着的左手,摸索着伸向床底深处——那里躺着那对哑铃。

他摸索了几下,抓住一个哑铃的握柄,没有拿出来,只是用力地往里、再往里推了推,一首推到最靠墙的角落深处。

动作带着一种决绝,仿佛要将它彻底藏匿。

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坐好,双手捧着那个廉价的搪瓷缸,低下头,又喝了一大口。

这次的动作自然了许多。

昏黄的小灯被轻轻按灭了。

宿舍重新沉入一片更深的黑暗。

只有窗外远处城市的微光,在窗帘缝隙里透进一线朦胧的影子。

茶香在黑暗中无声地弥漫,清冽而温柔,固执地覆盖着之前所有激烈的、尴尬的、沉默的气息。

阿伟躺在自己的床上,嘴角在黑暗中无声地向上弯起一个清晰的弧度。

他闭上眼,耳边不再仅仅是窗外的车声,而是宿舍里各种细微的声响被无限放大:超哥放下搪瓷缸时轻微的磕碰声,老缪拉好被子时布料的摩擦声,小坚翻身后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阿旭重新响起的、变得舒缓均匀的鼸声,还有大航和小航那边似乎同时放松下来后,身体沉入床铺的轻微声响……这些声音,如同地层深处不同岩层所发出的独特韵律,迥异却真实,带着生命的热度,在黑暗中交织、共鸣。

他放在枕边的手,无意识地碰了碰背包的侧袋,指尖触到地质锤那冰凉坚硬的木质握柄。

这锤子敲得开岩石的硬壳,没想到,在这方小小的、拥挤混乱的天地里,似乎也意外地敲开了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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