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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雪吟西瓜视频

云水别 著

言情小说连载

言情小说《暮雪吟西瓜视频》是作者“云水别”诚意出品的一部燃情之杜真孙小驹两位主角之间虐恋情深的爱情故事值得细细品主要讲述的是:楔子:天际孤月倒寒星寥月光如水波荡照得这夜也有些醉人淡淡的树影洒将下便带起一片不甚分明的朦胧如瘦削的背脊一挺成麻麻的一直化入那空蒙的夜色中去这一片云翳遮蔽的天幕正有两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电射而他二人一追一去得极后方追逐得却是一名老他手持一杆烂银见前方逃窜之人蓦然止住身便也停下脚道:“真你不要我再也不会让你去为我杀人”前方...

主角:杜真,孙小驹   更新:2025-07-07 15:5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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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天际孤月倒悬,寒星寥寥。月光如水波荡漾,照得这夜也有些醉人了。

淡淡的树影洒将下来,便带起一片不甚分明的朦胧来,如瘦削的背脊一般,挺成麻麻的一团,

直化入那空蒙的夜色中去了。这一片云翳遮蔽的天幕下,

正有两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电射而去。他二人一追一逃,去得极快。

后方追逐得却是一名老者,他手持一杆烂银枪,见前方逃窜之人蓦然止住身形,

便也停下脚步,道:“真儿,你不要跑,我再也不会让你去为我杀人了。”前方那人闻言,

便转过身来,却从背后摸过一杆大枪,紧紧地擎在手中。他的身体不住地颤抖着,

紧握大枪的右手手指也泛起一阵白来。眼见对面老者趋步上前,他便有些惶急道:“老头儿,

你不要过来。这么多年来,自从那暖阳佩落在你手中,我便没日没夜地帮你杀人,

你的恩情我早已报尽了。”老头儿便将手中的烂银枪搠进脚下的泥土中,

道:“我知道这么些年实在是难为你了,但若是能够参悟那暖阳佩的秘密,一切便都值了。

”“我不想再听你的花言巧语了。”前面那人用手中大枪遥遥地指着老头儿,道,

“从今日起,我和你再无关系,我不再跟着你姓孙,自此我便叫做杜真。”“真儿,

那暖阳佩的秘密我已知晓大半,你若将暖阳佩交给我,我不日便可参悟出其中的秘密,

到时候连这秘密一并都给你,如何?”杜真面若寒霜道:“我之所以要暖阳佩,

却不是为了它的秘密,可惜你是不会懂的。”他内息一吐,手中的大枪突然绷得笔直,

那枪中好似藏着不为人知的生命一般,指着老头儿道:“你再上前一步,休怪我不客气!

”老头儿犹豫了一下,却将搠进脚下泥土的烂银枪拔出,有些伤心道:“真儿,

你我好歹师徒一场,我便将我已经知道的秘密告诉你好了,也算我这个师父送给你的饯行礼。

” 言罢,他便走上前去。对面杜真的嘴角抽了抽,终于还是将那绷得笔直的大枪放了下来。

老头儿走到跟前,附耳说了片刻。杜真点点头,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

”正在他陷入沉思之中的时候,眼前蓦然亮起一道银光来,便有一股劲风搠了过来,

他心下一惊,一股巨力便已撞在了胸口,好似一柄重锤砸在了胸口一般,

杜真便似断线的风筝一般扑跌了出去,口中也猛然蹿出一大口血来。

他强忍着胸口的剧痛运转内息,可那剧痛依旧折磨得他几欲昏厥。便见老头儿缓缓走上前来,

道:“真儿,你将暖阳佩留下,我便放你走。”“你……”杜真胸口剧痛难当,

心下更是如同刀绞一般,却又空落落的一片。眼见杜真眼中露出疯狂而痛苦的神色来,

老头儿便默立了片刻,道:“真儿,你不要怪我,参悟暖阳佩的秘密,达到武道的至高境界,

是我一生追逐不息的梦想。”他便长叹了一口气,

又道:“这……也是所有武者痴迷一生的夙愿啊。”杜真眼中的疯狂越来越甚,

就在老头儿伸手朝他身上摸来的时候,他猛然一个翻身躲过,

手中大枪便在内息催吐下如同疾风怒电一般刺了出去,这一枪含愤而发,

好似用尽了他所有的气力和生命一般——全无花哨却又妙到毫巅。

那场中便响起一阵尖锐的风声来,那风声初时有些缥缈,宛若雷起天外,

声起时尚在九霄云外;凭耳细听,又恰似在脚底一般,那声音如同地脉翕动,

血脉也为之震颤。风声渐沉,便如沙场点兵,挑灯看剑,吹角连营。军令一至,

刀似寒雪枪如林,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场中却陷入一阵让人心悸的沉默里去了,

仿佛出征时沙场上甲衣铁马静立不动,那些为了国仇家恨而通红的双眼,

那是让人感到刺痛的锐利之极的沉默。老头儿愣在了那里,只觉得胸口一股寒意透体而入。

他惊愕地看着杜真手中的那杆大枪搠进了自己的身体,

他难以置信地望着对面摇摇晃晃几欲摔倒的杜真,终于垂下眼去,

好似自言自语地喃喃道:“真儿,我很高兴,你现在比我强。”“我从小孤苦伶仃,

若没有他老人家收留我,我早已被冻死、饿死在那些朱漆的大门外许久了。那些大户人家,

成筐地倒出发臭的酒肉,即使让野狗吃,也不愿给我吃上一口。”杜真的目光中有些茫然,

盯着老头儿,却好似说着与场中二人毫不相干的事情,只道,

“如今我依然清晰地记得他塞给我的那两个馒头,是多么的温暖,多么的可口。

他又怕我被人欺负,便教给我武功……”老头儿浑身颤抖起来,不顾胸口兽啮蚁蚀般的剧痛,

道:“真儿,你别说了!”杜真便似陷入了癫狂之中,又道:“为了帮他夺得暖阳佩,

我便心甘情愿地为他去杀人,为他去卖命,即便数次重伤几近殒命我也是毫无怨言的。

因为我知道我这条命是他给的……”老头儿终于抑制不住,眼中老泪簌簌而下,

嘴唇也哆嗦个不停。杜真将那杆大枪猛然拔出,便有一道血箭飙射而出,

老头儿闷哼一声倒在地上。他将那杆大枪重又背回身后,道:“老头儿,你待我不薄,

可是……我早已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我想要的不过是平静一点的生活。今日我留你一命,

若是日后你再做纠缠,打这暖阳佩的主意,便休怪我翻脸无情,不死不休了!”言罢,

他便毫不停顿地往远处狂奔而去,只片刻便消失不见了,好似融进那漠漠的夜色中去了。

而场中,老头儿仍旧倒在那里,却苦笑道:“我这一辈子,

便渴望能够追寻到武道的至高境界,眼见有此契机,我是绝不会罢手的。

我想他们……也是不会的。”忽有一阵大风,便将他的话吹碎满地,

终于都呜呜咽咽地丢在这夜色中了,好似一场难以醒来的梦魇一般。正文:这小年一过,

年味便顿时浓了起来。就连这破落贫穷的小山村里,也到处洋溢着喜气。

这是一种压抑不住的情绪,就像夜雨滋润下悄然生根发芽的种子一般,

它带来生的希望、生的美好。昨夜那雪有些急,卯足了劲一般。

那大团大团的雪花呛在若有若无的狗吠声中,义无反顾地投向大地。若是有那么个夜归人,

听着耳边簌簌雪落声,怕也会忍不住吟上那么一句“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吧。

但仅仅一夜,这雪便停了。这小山村偏安一隅,竟似被人遗忘了一般。但它不急不躁,

因为散落在这里的人家,依然没有能够逃过及五取一的沉重赋税。此时它银装素裹,

即使说不上分外妖娆,倒也是身姿绰约。虽然村中小路不知何故竟失了土色,

反倒黑得有些发亮,但那分明是瑕不掩瑜的。倒是村周那山,光秃秃一片,

黑得让人只看一眼,便觉得心下凛然。几棵稀稀拉拉不知死活的树木梗着脖子,

大咧咧地朝那天青垂水的穹宇刺去,却也有几分洒脱。晨曦初起时,这村中尚是阴寒刺骨,

那风刮起一阵泛白的雪沫,劈头盖脸地便砸将过来。这样的天气,是很少有人愿意外出的。

但村中晨炊渐起的时候,那黑亮的小路上却走来一人。他年约二十,细眉小眼的,

那微卷的头发上沾着些许的干草。那眉目间是掩饰不住的痞气,

那晃来荡去的身形极好地佐证了这一点。在这样的天气里,他身上依然是穿得很少的,

一件薄衫加洗得发白的马褂。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腰,瘦瘦长长的,如笔直的枪杆一般。

虽然他走路时晃来荡去,那腰却一直挺立着,蕴含着一股说不出的劲道。

小路旁有一扇木门恰在这时打开了,发出一阵让人牙酸的“吱呀”声,

接着出来一位年约四十许的妇人。她的头发有些花白,精神却是很好的。

她一眼便看到了在小路上晃来荡去的青年,不禁一皱眉道:“小驹啊,这么冷的天,

又要跑到哪里去鬼混啊?你说你也老大不小了,

却一天到晚只知道跟村东那老孙头舞枪弄棒的,也不愿意去学个正经手艺,

难怪没有哪家闺女看上你。”孙小驹停了下来,嘻嘻笑道:“李大娘,

我说您老啊就别替我操心了,我现在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说不定等过完年,

我就出去闯荡去了,若是拖家带口的,那多不方便啊。再说我现在是一穷二白,

哪会有别人家的闺女看上我?”孙小驹,在这小山村里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他原本是没有姓氏的,整村的人只唤他做“小驹”,自从跟了村东老孙头拜师学艺之后,

便跟着姓孙了。这老头儿来村里有好几年了,孤苦伶仃一个人,整日闷在家里也不出来。

别人也瞧他不上眼,倒是这孙小驹常常去看望他,这老光棍遇上小光棍,一来二去,

倒也熟络了。孙小驹知道老头儿是会些把式的,便想学上两手,

以后纵然不济也算有了些聚啸绿林的资本。老头儿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

虽整日陪他谈天吹牛,独独不愿教他那些把式。孙小驹心思活络,

便不时从别人家中偷一坛酒出来孝敬老头儿,这般穷地方,自不可能有什么好酒。

那酒是又苦又涩无疑的,但老头儿却喝得眉眼开花,每次都是喝得坛空杯尽滴酒不剩的。

那日老头儿似乎有些喝醉了,竟开口唱了支曲儿,唱得什么孙小驹是记不分明了。

老头儿的声音也是难听的,但偏偏唱来给人一种古朴浑厚的怪异感觉。那曲儿唱完,

老头儿竟哭了。接着他从里屋寻出一杆烂银枪来,就着满身酒气,在那小小的院中舞将起来。

那枪如同老头儿手臂上长出的一截,或点或扎,或挑或压,信手拈来,毫无凝滞之感。

那满院中顿时绽开了一朵朵炫目的枪花来。舞了一阵便收了把式,老头儿倒头便睡,

孙小驹在一旁守了整整一夜。第二天老头儿醒来之后,

便捏了捏孙小驹的胳膊道:“你这小子虽然算不上根骨精奇,但也算得上是个练武的好苗子。

虽然你多了些花花肠子,但你的本性终究是好的。”至此,

便算是正式收下孙小驹这个弟子了。李大娘知道这小子一向没个正经,

叹息道:“可惜你爹娘死得早,要不然有人管束着你,只怕现在孙子都已经抱上了。

你也不知道爱惜自己,这般冷的天,居然穿这么少,要是冻坏了可就糟糕了。

”孙小驹此时体内像个滚烫的小火炉一般,丝毫不觉得寒冷。但他心知此事解释不清,

便努了努嘴,朝李大娘道:“大娘,我不碍事的。我看你家娟子那肚子,

此次必是个大胖小子无疑,到时候别忘了给我留几个红蛋,我也沾沾喜气。”李大娘一听,

脸上顿时乐开了花,道:“你这孩子,虽然平时没个正形,但这嘴着实惹人高兴,

就爱挑别人喜欢的说,像抹了蜜似的。我说小驹啊,你是不是还饿着肚子呢?

大娘刚把稀饭烧上了,你进来喝两口暖暖身子吧。”孙小驹正待推脱一番,

然后便跟着李大娘进去喝上一碗稀饭。就在这当儿,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飘了过来。

孙小驹心下凛然,猛地抽了抽鼻子,那血腥气顿时显得浓烈了几分。“大娘,我已经吃过了,

就不进去叨扰了,明天再过来喝上一碗。”孙小驹嘻笑着一抱拳,朝着李大娘诺了诺,

便直往村外发足狂奔而去。看着突然离去的孙小驹,李大娘一头雾水道:“这孩子,

搞什么鬼呢。”然后便摇摇头回到屋中。孙小驹提着一口气,跑起来是非常快的,

在那雪上“哧溜哧溜”就如同滑过去一般,片刻后便到了村外。老头儿收下他之后,

先是教他拳把式,等孙小驹打得有模有样的时候,便又教他甩大杆子。

这大杆子是很长很沉的,甩大杆子的时候需要很强的腕力,为此孙小驹没少吃苦头。

后来腕力够了,又该讲究收发自如了。老头儿便让他用大杆子去刺烛火,

要练到烛火熄灭而杆头不碰到烛芯。为此孙小驹练了整整三年,

终于能够达到老头儿的要求了。这是无比枯燥的三年,但老头儿居然夸孙小驹悟性好,

并说自己当初练了整整五年才达到这个地步。既然已经能够将那大杆子甩地虎虎生风,

而且也能基本做到收发自如,孙小驹心想这下该教枪把式了吧?

但老头儿却让他继续去甩大杆子,这次是点苍蝇,

要做到用大杆子将窗纸上的苍蝇点死而窗纸毫无损伤方可。夏季就是对付苍蝇,

到了秋凉冬冷春渐暖的时候,老头儿便让孙小驹点眼皮子。这下孙小驹慌了手脚,

刚开始拿着大杆子手直哆嗦。那大杆子点上去也收不住,若不是老头儿着实有几分本事,

只怕双眼已经被孙小驹点瞎了无数次了。此般又练了几年,

孙小驹终于能够做到“杆似一条线,心手藏里边”了。便该教枪把式了,

但老头儿不知为何竟送给了孙小驹一把剑——那剑很短,若是没有剑格,

说是匕首也不为过分,光溜溜的剑身上有着几个镏金的蝇头小隶:暮雪吟。

接着他便有选择地教了孙小驹一些剑把式。这些剑把式看得孙小驹直哆嗦,

竟然都是在极险处求胜的死招。他心中挂念着那如同银花绽放的枪把式,苦苦哀求了几次,

奈何老头儿似乎铁了心,就是不肯教他,也就只得作罢。后来老头儿又传了他一篇内功心法,

等他内功有些基础之后便什么也不肯教他了。孙小驹虽然也就学习枪把式又做过一些纠缠,

但老头儿软硬不吃,有时候甚至还会突然失踪许久。至于他去了何处,孙小驹偶尔问及,

老头儿却是讳莫如深,绝口不提。孙小驹也不知道他现在所用的步法算不算得上是轻功,

因为老头儿没教他这个,这步法是他观察雪地上兔走狐奔亡命追逐时自己揣摩出来的,

名曰“狐步”。这步法倒有些意思,讲究的就是“起如脱兔,行若狡狐”。

此时村外的大片空地上都覆盖着皑皑的白雪,孙小驹一眼便看见躺在雪地中的那人。

那人身上的数个伤口正往外流血,方才那股血腥气显然便是从这里传过去的。

孙小驹迟疑了一下,紧了紧袖口,便小心翼翼地往那人走去。他的暮雪吟因为很短,

所以是藏在左袖中的。那人显然还有一口气,孙小驹走到近前,只稍稍看了一眼,

便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人身上穿一件白色的绸褂,

数朵触目惊心的血花就在那麻麻的白上绽放开来,直朝人的眼底扑去。又看了一眼,

孙小驹便知道这人决计是活不成了。他的身上有着数个伤口,

其中最严重的就是背后那个伤口,那是要命的贯通伤。下手的人相当狠辣,从后背上刺进去,

直透到前胸来,戳出了一个血糊糊的洞口来。孙小驹寻思着这伤口必是用枪扎出的,

剑是决计没有这般狠的。不知怎么着,他脑中竟出现了身临其境的怪异感觉,

仿佛他亲眼看见那枪头挽出数朵银花,然后贯体而入的情景,

甚至连那血肉撕裂的“刺啦”声也犹若在耳边响起一样。这人昏迷的姿势似乎也有些古怪,

他的身体弯得像个虾米,双手也紧紧握拳。在昏迷时肌肉会自然松弛,

可这人却反而如绷紧的弦一样,特别是双手死死握着,那指甲甚至快抠进肉里去了。

这手里有些名堂!孙小驹立刻就明白过来了。他定了定神,缓缓地弯下腰去,

小心地伸手朝那抠得发白的拳头摸去。就在这当儿,突然一阵若有若无的马蹄声传了过来。

孙小驹一惊,急忙收回手来。那两匹马来得很快,嘀嘀嗒嗒的马蹄声如暴雨如急鼓,

眨眼间便到了跟前。一马素白,浑身没有一丝杂色,肌肉虬健,看起来神骏无比。

这样的马儿通常都是用来配种的,主人往往视之如命,倍加爱惜。

但马上的这骑手似乎没有这样的觉悟,他猛地扯住缰绳,那马确实是神骏非凡,

立刻人立而起,生生止住了脚步。踩踏溅起的黑水夹着雪沫,

在一旁素白的雪地上烙下一个个黑印来。旁边一匹马儿白底红花,倒是个杂色,

但孙小驹的眼立刻就沉了,那马身上的花印子分外好看,如滚烫的胭脂一般,

特别是马尾上那一溜红,就像那漫天的火烧云一般,随着曦车西沉,滚滚而来。

就这么趟过大半个山,俏生生地出现在了孙小驹的面前。可惜孙小驹虽然爱马,

但他对马知之甚少,不然他肯定能认出这两匹马来:前者“追风白”,

后者倒有个很柔的名儿,唤作“胭脂”。两匹马一到面前,孙小驹立刻惊醒,

浑身也适时地“哆嗦”起来。骑在胭脂上的女子年约二十许,她拿眼只瞅了孙小驹一眼,

便立刻看出这该是个泼皮,他那无意中流露出来的痞气是藏也藏不住的。这样的市井泼皮,

总是欺软怕硬的,她往常是看都不愿意看上一眼的。但没想到这穷乡僻壤的小山村里,

竟然也有这样的“人物”存在,心下不免感到好笑。孙小驹不经意地瞥了她一眼,

只觉得那眉是极好看的,细细的如同弯月一般。雪地上反射的光投在那女子的脸蛋上,

照出一抹溜溜的光白来,直看得孙小驹一阵目眩。那骑着追风白的男子好有三十许,

穿一件寻常的水纹夹衫,那眉眼之间是掩饰不住的疲倦。他一纵身从马上跳了下来,

径直走到昏死过去的那人身旁。只看了一眼,便立刻朝那女子叫道:“芙妹,

这蠹贼可算被我们找着了。他也真算是胆大包天,竟然敢去我们杜家骗东西。”“唉,鹏哥,

也真是,这人倒着实有些本事,在我们家主手上居然能走过百招。

虽然我们家主和他有些故交,但若打那‘暖阳佩’的主意,说不得是死路一条了。

”说到这里,那骑在胭脂上的女子猛然醒悟过来,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的目光却死死地盯着孙小驹。杜鹏也意识到杜芙无意中说漏了嘴,短暂的震惊之后,

他便朝孙小驹露出了一抹鸷忍的笑来。那笑浑没有声音,

但孙小驹却仿若听到了刀尖在玻璃上划过的刺耳声音。他感到背后凉飕飕的一片。

这时他忽有所觉,朝着杜芙看去,正对上那阴冷的目光,

孙小驹从未见过如此恶毒阴冷的目光。他确信在那女子的眼中,自己已然是个死人了。

这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孙小驹心下顿时苦笑不止。杜芙见孙小驹瞅着自己,

不禁怒道:“你这小泼皮看什么看!再看挖了你的狗眼!”话音未落,

手上的马鞭便劈头盖脸地抽了过来。孙小驹顿时发出一声惨呼来,

其实这一鞭抽在他身上也就比挠痒痒强上那么一星半点,但他却极其配合地发出惨叫声来。

杜芙一听,心下顿时有了一种欺凌弱者的异样快感,手上更不留情,

那马鞭如同瓢泼的暴雨一般连连朝孙小驹抽去。孙小驹顿时抱头鼠窜,惨呼连连,

口里还呜呜咽咽地如同求饶一般。若是寻常人挨了这一顿,身上必定皮开肉绽,

八成是活不了了。但孙小驹有内力护着,这十几鞭倒也没什么。但这最后一鞭着实有些狠了,

而且那鞭子竟极其恶毒地朝孙小驹的眼睛抽来。这婆娘,忒狠毒了。孙小驹心下不禁怒道。

最后一鞭抽到,孙小驹突然一个踉跄,似乎站立不住,直直朝那胭脂马倒去,

堪堪地躲过了这一鞭。这一跤摔得极其自然,莫说此刻坐在马上气喘不已的杜芙,

连一直让孙小驹颇为忌惮的杜鹏都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来。杜芙一见,骂道:“你这小泼皮,

竟然敢躲!”便从鞍侧抽出一把剑来,直朝孙小驹刺去。这一下,又快又狠,下手毫不留情。

孙小驹便知她是要痛下杀手了。剑尖凝成的一点寒光,带起一阵微不可闻的破空声,

已然刺到了面前,可他的脑中竟蓦然变得空落落一片,好似被涌动的大雾遮蔽的荒原一般。

那些练了无数遍的剑把式,那些早已烂熟于胸的剑把式,竟在这生死关头被忘得一干二净,

只剩下袭至眼前的一星寒光。眼见躲避不及殒命在即,孙小驹的双腿近乎本能地一剪,

身形便猛地往前窜出,竟顺势避开了杜芙刺来的这一剑。这一下虽出自本能,

但力度却掌握得极好,正窜到了那匹胭脂马的肚子下面。他此时身在半空,

仰面朝天从马肚子下窜出,映入眼帘的是胭脂马梳理得整整齐齐的鬃毛,

还有鞍侧那微微卷曲的毛刺,甚至还看到了杜芙一击落空惊愕不已的神情。

就在这电光石火间,他的脑中好似有根弦被猛然拨动了一般,

和老头儿对练时所用的一招名曰“醉卧佛”的剑把式凭空涌出,

几乎是下意识地被他使了出来。杜芙一击不中,正待举剑再刺,却感到眼角一道黑影闪过,

那泼皮竟不见了身影,接着便惊骇地发现自己胯下的胭脂突然四分五裂开来。血肉横飞中,

一道极亮的光点在眼前一闪即逝,她的脑中便只剩下那无法言说的凉意极快地弥漫开来。

就像……苍山白雪,日暮轻吟。杜鹏正在使劲地将昏死在地上的那人紧握的拳头掰开,

突然就感到身后爆起了一团血雾。他在惊惶间转头看去,正看到杜芙捂着喉咙倒了下去。

而在那一摊血肉模糊中,却正是方才那个不起眼的泼皮,此刻正瘫坐在地剧烈地喘息着。

孙小驹眼见方才还凶神恶煞的杜芙,转瞬间便气息全无地躺倒在血泊之中,

心下顿时又惊又悔。他剧烈地喘息了一阵,感到平复了一些,但一看到地上的情景,

又险些呕吐出来。他哆哆嗦嗦地将暮雪吟收入袖中,

哭丧着脸不住地捶打着自己的脑袋道:“对……对不起,方才我应该逃的,我若逃了,

便不用杀你了。”眼见杜芙殒命,杜鹏目眦欲裂,但他暴怒之下倒并未失了冷静。

他眼见那泼皮浑身好似筛糠一般颤抖个不停,心中顿时又惊又疑,迟疑了片刻方才逼了上去。

“且慢!”眼见杜鹏逼上前来,孙小驹终于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站起身来道。

杜鹏冷笑了一声,接口道:“死到临头,你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先前她要杀我,

我是迫不得已,一时失手才伤了她的性命,不如此事就此作罢,我便放你走如何?

”孙小驹挠了挠头,有些悻悻道。“一时失手?放我走?”听闻此言,

杜鹏脸上立时腾起一片潮红来,怒不可遏道,“黄口小儿,自大狂妄,

今天定要让你生不如死!”话已至此,孙小驹心知此番恶战实难幸免,便决定先发制人。

他强忍住身心的疲乏和不适,内息流转间突然暴起,猛然朝对面的杜鹏纵去。

杜鹏没有料到这泼皮竟会突然发难,只微微迟疑了一下,便立时收敛心神,将内息流转开来,

朝着纵身扑来的孙小驹迎了上去。他二人乍合即分,便听见“嘭”一声巨响,

只见两道身影从激起的漫天雪沫中跌跌撞撞地倒退开来,都倒退数步方才站定身形。

孙小驹暗吸了一口凉气,平息了一下体内动荡不已的内息,心中却是叫苦不迭。

而对面的杜鹏也换上了一副凝重的神情,方才的骄狂早已不见了踪影。两人僵持了片刻,

孙小驹愈加地感到疲乏不堪,他心知自己实在是拖不得,终于按捺不住,

将暮雪吟在袖中紧了紧,便暴喝一声再次纵身扑了上去。

杜鹏自恃内功修为比孙小驹强上一些,见其再次袭来,便也毫不犹豫地迎了上去,

作势欲再硬拼一记。二人身形皆如鬼魅一般,眨眼间便又撞在一起。方一接触,

孙小驹便立时跌飞了出去,口中更是溢出鲜血来。杜鹏眼见这泼皮被自己击伤,

此时正有气无力地瘫坐在雪地里,便欲乘胜追击。他心下虽有些忐忑,

但料想这泼皮并无甚实力,内功修为也比自己差上一些,实在无甚需要担心的地方。

一念及此,杜鹏便不再迟疑,澎湃的内息直朝掌心中涌去,几欲喷薄而出。

一个起落间便到了孙小驹身侧,一掌毫不犹豫地拍了出去。就在此时,

孙小驹猛然一掌击向地面。这一掌时机掌握得极好,

场中立时腾起大片的雪沫将他笼罩在其中。杜鹏蓦然间被这大片的雪沫遮蔽了视线,

这一掌竟然击到了空处!掌风所过之处朔风激荡雪沫横飞,

纷纷扬扬的雪沫将偌大的一片都笼罩了起来。说时迟那时快,杜鹏只觉得一股寒意扑面而来,

便见一点晦暗的寒光在那雪雾中乍现即逝。他心下骇然,下意识地闪身避过,

却觉得脸颊上微微一热,接着便有一阵彻骨的凉意传来。杜鹏立时骇得魂飞天外,

慌乱间接连拍出数掌,护住自己周身要害。这漫天的雪雾中,他的视线受阻,

兼之孙小驹窥伺一旁,他便只有力求自保了。可孙小驹并没有再发动袭击,待风止雪歇时,

杜鹏才发现四周空落落的一片,刚刚那泼皮则早已不见了身影。杜鹏寻了片刻,

并未寻到孙小驹的身影,顿时感到有些恼怒。就在这当儿,

不远处的那匹追风白突然不安地骚动起来。他心下一凛,猛吸了一口气,

身形起落间便到了追风白旁边,顺手便把那条大枪抄到了手里。就在枪入手的一瞬间,

突然一个缩成一团的人影顺着那大枪戳了过来,便有一股凌厉无比的劲风袭来,

直欲撞进自己怀中一般。杜鹏心下大骇,奈何手中大枪尚未抓稳,便只得一拧身堪堪躲过,

但手中大枪却被那人影一脚蹬飞了。那人影完全舒展开来,正是方才那消失不见的泼皮。

杜鹏看得分明,顿时心下凛然,一腿快若奔雷,直朝孙小驹扫去。孙小驹腰一拧,

躲过这凶狠的一扫,便在空中再次缩成一团,同时一口唾沫直朝杜鹏吐去。

杜鹏眼见暗器袭来,便要闪身躲开,突然发现竟是一口唾沫,心下迟疑了一下,

便看见一道白光在眼前亮起。他的反应也是极快的,眼见躲避不及,

便下意识地伸出右臂挡了一下,便看见一蓬血雾溅起,那右臂顿时软软地垂了下去。

他的狐步施展开来,在那雪地上蹬踏腾挪,就如同搏兔的狡狐一般,

突然变向数次转到杜鹏的右侧,欺身上前,暮雪吟再次送出。杜鹏右臂受了重伤,无法抵挡,

一腿毫不犹豫地朝孙小驹腹部蹬来。这一腿乃拼死反击,势大力沉,隐隐有破空声传来。

孙小驹一见,知他是想拼个鱼死网破,便收回暮雪吟,再次施展狐步转到杜鹏右侧,

左手往那蹬来的右腿膝盖上轻轻一磕,那条腿便瞬间僵直在空中。孙小驹毫不迟疑,

贴着那尚未收回的右腿就势往上一滚,手中一道白光闪过,便见一颗头颅冲天而起。

从脖颈间喷出的血如泉涌一般,溅了孙小驹一身。孙小驹气喘吁吁地坐在雪地上,

看着身周散落的血肉,一时间心乱如麻。他喃喃自语道:“对不住了,我不杀你们,

你们便要杀我。不要怪我……”痴痴地坐了一阵,他终于支撑不住,软软地躺倒在了雪地上。

方才动手时倒没觉得什么,但现在歇息下来之后便顿时觉得胃酸上涌,

后背上也早已是冷汗涔涔,湿漉漉的一片了。孙小驹现在浑身脱力,

好一阵子几乎都要昏死过去了。他的右手也痉挛不已,连手中的暮雪吟都拿捏不住,

直直地栽到了雪地里。最让他担心的是自己的腰,似乎也在方才用力时伤到了,

此时刺刺地疼着,仿若腰间藏着一团火,这就么疯狂地炙烤着。往常和老头儿走趟子,

两个时辰的把式走下来也没有这般累。生死搏杀胜负只在瞬间,孙小驹有些懂了,

他没来由地想道:若是和老头儿是敌手,在那些趟子里,只怕自己已经死过千百次了。

暮雪吟在雪地里轻轻地颤动着,其上有点点血珠缓缓流动。孙小驹扭过头去,只看了一眼,

便觉得那红密密匝匝地涌来,随着身周寒冷的风直沁到心底去了。躺了一阵,

孙小驹突然听到一声呻吟,那声音自然是很轻的,但在这空旷寂寥的雪地里,

却显得如此突兀而清晰。他忍住疼痛一个骨碌翻身起来,

正看到原本昏迷不醒的那人似乎动了一下。孙小驹疾步上前,将一道内息渡入那人体内。

那人咳嗽了一声,睁开眼来,眼中满是感激之情。他的左手一把拽住孙小驹的马褂下摆,

孙小驹下意识地避让了一下,但终究没有躲开去,任由他抓着。那人开口道:“师弟,

多谢你。”那声音如同漏气的风箱,又细又闷,带着丝丝的吸气声。“我叫毕心白,

是老头儿的二弟子。这是——”他说着吃力地张开紧握的右手来,

那手心里却是一块小小的龙纹黄玉。那龙雕得张牙舞爪,栩栩如生,

给人一种将要透玉而出的感觉。“暖阳佩?

”孙小驹面色凝重地将那块小小的龙纹黄玉接了过来。毕心白艰难地点点头,

呼吸顿时有些急促起来,他看着孙小驹道:“师弟,这块暖阳佩务必要亲自交到师父的手上,

要不我这条命就算白搭上了。”“你放心!我一定做到。”孙小驹犹豫了一下方道,

“毕师兄,你怎知我也是老头儿的弟子呢?”毕心白脸上露出笑意来,

回答道:“你的内息给我一种熟悉而温暖……”话未说完,毕心白的笑容便僵在了嘴边,

拽着孙小驹马褂的手也软软地垂了下去。孙小驹满身血污地走进那小小院子的时候,

老头儿正赤膊走着趟子。那一套拳把式耍起来,只见满院里都是拳影,虎虎生风。

那拳头一出去,起如风,崩如走浪;那拳头一收回,守似门,架似担山。

但孙小驹只看了一会儿,便知老头儿心不在焉。要知打拳的功夫手上自然不能含糊,

但更重要是下盘。“若想拳头狠,须得下盘稳”,这是拳把式里颠破不了的真理,

但这会儿老头儿的步伐明显有些凌乱。孙小驹想了想,从地上随手捡起一根树枝来,

看准老头儿步伐又乱的时候,直直地朝他刺去。老头儿浑若不觉,等那根树枝到了身前,

才用手轻轻地一带一压。孙小驹心下一惊,手腕刚想使劲,便感到一股崩劲传来。

他虎口一热,那根树枝便脱手而出。老头儿却不依不饶,

那两条老胳膊压着孙小驹的胳膊一圈一带,再使个崩劲,

孙小驹便感到一股大力直往胸口涌来,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他心下一惊,

明白自己已经进到这趟子里了,既然老头儿将自己崩出去,此时最好的方法自然是借力而为,

先出了这个趟子再谋后路。想到这里,他的足尖轻轻朝下一点,整个人便疾速地往后掠去。

但老头儿不依不饶,疾行几步,再次欺身压上,手臂一缠一带,便如绞丝一般又缠了上来,

接着使个寸劲的发力法门,轻轻一带,孙小驹便如同落矢一般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这一下摔得很惨,孙小驹感觉浑身都像散了架,在地上躺了半天才龇牙咧嘴地爬了起来。

“你一共杀了几个人?”没想到老头儿劈头盖脸地来了这么一句。孙小驹愣了愣,

却答非所问地抱怨道:“老头儿,你今天火气怎么这么大,

这一个趟子没走完就把我摔成这样。”老头儿却板着脸道:“小子,没时间跟你胡闹,

你赶紧说说你到底杀了几个人?”“两个。”孙小驹低下头去,嘟噜着嘴,口齿不清道,

“对不起,我……我也不想这样的。”“杀了两个?”孙小驹点点头,

却看见老头儿的脸上腾起一阵黑气来,他整个人也显得灰败至极。“怎么……老头儿,

你也觉得我不该杀他们?”孙小驹忐忑不安辩解道,“可是,可是他们是铁了心要杀我的!

我也是没办法呀。”“不不不……”老头儿摇摇头道,“不是不该杀,只是你没杀干净,

这下却惹出大麻烦来了。”“什么!没杀干净?”孙小驹难以置信道。

老头儿抚掌长叹道:“以我对真儿的了解,他必定会安排一个人远远地吊在后面。

前面那两人被你杀了,后面那人一见便悄悄地跑了。你啊,还是江湖经验太不足了。

当时你只需假装和那两人打成平手,躲在后面那人一见有机可趁,必定会出来帮忙,

如此你便可以一网打尽。只是你杀得太狠,后面那人看得胆怯了,

自然不肯出来送死……”孙小驹盯着老头儿看了一会儿,接着苦笑道:“老头儿,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我一个人对付两个已经很吃力了,你知道这暮雪吟是很短的,

若不是他们二人瞧我不上以致失了先机,今天我还不一定能活着回来呢。

要是三个人一起上的话,我还能有活路吗?”老头儿一瞪眼,道:“你这小子,

也太瞧不起我传你的剑把式了吧。别说只是三个无足轻重的无名小卒,

就是当代的那些技击名家,也在这些剑把式上讨不到什么好去。”孙小驹努了努嘴,

一脸谄笑道:“老头儿,不如你把那些枪把式教我,我去帮你把那什么杜真杀了。

你看我甩大杆子的基本功还在,学那些枪把式上手应该很快的!

”老头儿一掌轻轻地拍到他的肩膀上,话语间颇有些落魄之感:“小子,看来你没懂啊!

我教你的剑把式都是杀人用的,哪里是那傻大杆子和花枪架子能比的。若想用好这些剑把式,

就得有一往无前的勇气和‘义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概。等哪天你真的明白这些,

这天下你便都去得了。”“切,老头儿你不想教就算了,尽说这些虚的。

”孙小驹不禁有些丧气道。老头儿却陷入了沉思之中,那眼神中的痛苦和彷徨是掩饰不住的。

但很快他便回过神来,神情犹自黯然,突然朝孙小驹道:“小子,那暖阳佩呢?

”孙小驹吃了一惊,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暖阳佩在我这里?

”老头儿瞪着他道:“你是真傻假傻,那么大的血腥气你都闻见了我能闻不见?

”孙小驹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突然跳将起来,怒道:“好你个死老头,

你都看到了却不出来帮我?难道你就不怕我被别人杀了!”老头儿给了他一个暴栗,

骂道:“你这没良心的东西,我老人家不是帮你擦屁股去了吗?可惜吊在后面那人太狡猾,

竟然让他跑了。”孙小驹将藏在怀里的暖阳佩掏了出来,递了过去。

老头儿接过去轻轻地抚摸着,竟一时有些痴了。过了良久,老头儿将暖阳佩收起来,

叹息一声道:“这暖阳佩每次现世,都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所以又有人称它做‘血玉’。

可是这宝贝又何罪之有呢,它本身是最无辜的,人们抢夺它、占有它,尔虞我诈,你争我夺,

其实都是内心的贪欲在作怪——这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啊。最可笑的是,

有些人并不知道暖阳佩的秘密,只是为了争夺而争夺、为了占有而占有,像他们这样的人,

一辈子也不可能看出暖阳佩藏着的秘密。”孙小驹咽了口唾沫,随口问道:“老头儿,

这暖阳佩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啊?”老头儿面无表情道:“你……想知道?”孙小驹心下一凛,

摇了摇头。“我这一辈子总共收了三个弟子,除了你之外还有你大师兄真儿、你二师兄心白,

其中你是最讨人喜欢的一个。我已经害了他们两个,再也不想让你卷入这暖阳佩的纷争之中,

所以不告诉你这个秘密,甚至连枪把式也不愿意教你,就是生怕别人看出你是我的弟子。

”孙小驹心生敬意道:“老头儿,我明白了,你是为了我好……”“现在你就待在这儿,

哪也别去。以真儿的手段,现在他手下的‘五鬼’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等到晚上我带你去会会他们。”老头儿说完便大步地走进屋里去了,

只剩下孙小驹枯坐在那里。是夜,皎月当空,群星点缀其间。老头儿从屋里走到院中,

手上提着那杆烂银枪。他抬头看了看那月,情不自禁地吟出一句来:“那堪更被明月,

隔墙送过秋千影。”孙小驹坐在那里睡着了,此时被惊醒,不禁呸了一声,

连声道:“酸酸酸,酸不可闻。”老头儿不管他,只伸出左手来,抓住那马褂的领口一提,

便像拎小鸡一般将孙小驹拎了起来。接着猛一提气,身形便已越过院墙,直往村外去了。

雪地上反射出一片明亮的光白来,刺得人眼睛生疼。淡淡的山影洒将下来,

带起一片不甚分明的朦胧来,宛如瘦削的背脊一般。很快便到了村外,

老头儿把孙小驹往雪地上一扔,道:“自己藏起来,等下我可保你不住,自己小心点。

”孙小驹点点头,急忙用手刨出一个雪坑来,接着半蹲进去,将身上马褂盖在上面,

只留下一道缝隙来。他在坑中猛一吸气,右掌狠狠往那雪坑四壁拍了几掌。

顿时在雪坑周围腾起一阵雪雾来,等到雪雾平息时,那马褂已经被一层薄薄的雪掩盖了起来。

老头儿端坐于地,将那杆烂银枪横在腿上,接着便闭目养神。不知过了多久,

孙小驹在那雪坑中待得都有些腻烦了,他觉得至少得过去一个时辰了,

可是上面还是没有丝毫动静。正当他想出去活动活动手脚的时候,

突然听见老头儿咳嗽了一声,道:“既然诸位已经来了,就不要再躲躲藏藏的了,

大大方方地出来吧。难道你们几个还怕我一个糟老头子不成?”便听见一声轻笑,

那声音极轻极细,如丝如缕一般。孙小驹从那雪坑的缝隙里,

便隐约瞧见从远处的山坳那边转出五个人来。那五个人排成一排,浑不似活人一般,

在那雪地上就这样轻飘飘地“飘”过来了。五人脸上俱带着形象凶恶的面具,

身上都是一袭罩体的黑色长衫,看起来甚是阴森恐怖。

左首第一人突然朝老头儿开口道:“‘枪断魂,恨别离’——昔年名动江湖的枪魔孙寄寒,

没想到还能够在这里见到前辈您,实在是我们‘五鬼’的荣幸。

”那声音竟然如同银铃一般悦耳动听。老头儿只冷哼一声,却闭口不语。“奴家乃大鬼,

原本是奉杜家主之命前来屠尽这个村子的,既然前辈在这里,这事便只得作罢。

而且拳脚这种东西实在是大煞风景,不如让我们‘五鬼’唱支曲子给您听听,

权且当作给前辈解乏好了!”不等老头儿有何反应,大鬼便嘻嘻笑了起来,

用如同豆蔻年华少女一般的声音道:“我这支曲子,名叫《桂枝儿》,共分五段,

正好从一更唱至五更。”听到这里,老头儿的脸色却变了,

道:“《桂枝儿》……难道是琴魔李潇然所创的魔曲《桂枝儿》?”大鬼眼中一亮,

惊喜道:“真是知音难觅啊,以往遇到的都是些焚琴煮鹤的粗人,

真是伤透了我们‘五鬼’的心。既然能够遇上前辈这样的知音,

我们五鬼必定会用心唱好这只曲子。”老头儿缓缓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非常凝重。

大鬼终于开始唱那一支《桂枝儿》了,若有若无的声音在风中传来。“一更,愁起。听初更,

鼓正敲,心儿懊恼。想当初,开夜宴,何等奢豪。进羊羔,斟美酒,笙歌聒噪。

……如今寂廖荒店里,只好醉村醪。又怕酒淡愁浓也,怎把愁肠扫?

……”大鬼的歌声中有一种冰山融雪滴落尘间清远高绝的感觉,

就像旷世寂寥的奇才在诉说心底的愤懑与悲怆,其间夹杂着挥之不去的凄凉,

所谓“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大抵便是此意。

孙小驹此时虽然离那大鬼有数丈的距离,但那歌声中的种种复杂情绪仍旧能够感受出来。

短短数段,歌声方起即歇。余音寥寥,如丝如缕。歌声方歇,周围却狂风大作,

将老头儿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他擎着那杆烂银枪,内息翻涌不止,

对面的“五鬼”好似无害一般,但老头儿却觉得一股凌厉的杀气扑面而来。他心生戒备,

右手中的烂银枪凝而不发,摇摇地指着对面的五人。只等对方露出些许的破绽,

便是石破天惊的一击。一更已过,二更接踵而来。“二更,凄凉。二更时,展转愁,

梦儿难就。想当初,睡牙床,锦绣衾稠。……如今芦为帷,土为坑,寒风入牖。壁穿寒月冷,

檐浅夜蛩愁。可怜满枕凄凉也,重起绕房走。……”这次歌声分明了一些,

清楚地传到孙小驹耳中。孙小驹终于觉察到了一丝异常,

这次“二更”却是左首第二个人开口唱的,但五个人自始至终都没有移动分毫,

一更时歌声模糊不清,何以二更时却如此清晰分明?孙小驹心下忐忑,但丝毫没有办法,

只有躲在雪坑中将双手堵住耳朵,虽如同掩耳盗铃一般,但聊胜于无矣。

他在不知不觉中有些迷失了,眼前竟出现了这样的场景:寒风凛冽,孤月高悬,

被夜风吹皱的湖面上停着一条破旧的篾子船。风从缝隙间吹进来,

将桌上那一根残烛上如豆般的火苗吹得摇晃不已。自己就躺在这样的一条破船上瑟瑟发抖着,

举目无亲,重病在身,行将就木。就在这时,突然一声暴喝声传来,孙小驹一下子惊醒过来,

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感到惊惶不已,

蕴藏在这歌声的魔力可以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失去自我,实在是太可怕了!

而这声暴喝正是手握烂银枪的老头儿发出的。方才歌声一起,气机牵引之下,

老头儿便暴射而出,手中的烂银枪毫无花哨地直往左首第二人扎去。这一枪快逾闪电,

倏发即至,便随着一阵尖厉的破空声,狠狠地扎向了二鬼。对面五人眼见这一枪袭来,

直撄其锋的二鬼却居然不躲不闪,倒是他身旁的大鬼和三鬼齐齐往后撤了一步。中了!

孙小驹在那雪坑中看得分明,心中暗喜道。这一击临身之际,

二鬼却突然随着这枪势朝后退去。令人感到诡异的是,他后退时整个身体在空中飘飘荡荡,

便宛若一张人形的纸片一般。老头儿的脸上也顿时露出了困惑的神情来,

他势在必得的一击居然击空了。他手中的烂银枪分明刺中了,但却如中败絮一般,

只从枪头处传来浑不着力的感觉。“前辈,稍安毋躁,莫要动了火气。”却是二鬼嘻嘻笑道。

这五人又站成一排,却听中间那人开口道:“前辈,现在是三更了,

有什么手段全都使出来吧,到了五更就晚了。”他的声音嘶哑难听,好像喉间堵着什么似的。

老头儿不禁皱了皱眉,他死死地盯着中间的三鬼,同时右手暗暗蓄力。

一股澎湃的内息聚于右手,手中的大枪也随之颤了颤,老头儿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三更,

也来了。“三更,飘零。夜将中,鼓咚咚,更锣三下。梦才成,又惊觉,无限嗟呀。

……想当初,势顷朝,谁人不敬?九卿称晚辈,宰相为私衙。如今势去时衰也,零落如飘草。

……”三更的歌声中虽少了些二更的凄凉悲怆,却多了些身世无托飘零如萍之感。

人生天地间,不过是百代之逆旅,光阴之过客罢了。柯人烂斧,转瞬千年,

再回乡时故交皆已长眠。孙小驹不禁想到自己的身世来,他出生时双亲便辞世,

自己连他们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这小山村里的众人虽然养育了自己,但没有父母在这里,

自己终究只是个过客罢了……三更的歌声渐去渐远,终于杳不可闻。孙小驹再次清醒过来时,

发现自己居然手握着暮雪吟往喉间扎来,他的冷汗立时涔涔而下。

他从未遇到过这样诡异的歌声,料想今日若只有自己一人在此,只怕真的要饮恨当场了!

三鬼方一开口,老头儿便作势要往那雪地上坐去,就在他低头屈腿之际,

手中的烂银枪却毫无征兆地被投掷而出,直往对面的三鬼激射而去。这一击真是出人意料,

寻常人绝难反应过来。那三鬼整个人竟诡异地往地上折去,堪堪躲了过去。烂银枪方才脱手,

老头儿便将内息聚于脚底,暴喝一声,一个蹬踏,随着溅起的大蓬雪沫,整个人也激射而出,

直往对面的五人飙射而去。他已经在拼命了,他的速度竟比那被投掷出的烂银枪还快了一丝,

只须臾间便后发先至地赶上了那杆大枪。他将烂银枪擎在手中,顺势一扫,

便见一道绚丽的银弧将那五人尽皆笼罩了进去。这一下好似兔起鹘落一般,

孙小驹躲在那雪坑中尚未看得分明,便听见半空中传来一阵丁丁的金铁相交之声来。

忽听到一声闷哼,等他回过神来时,却见老头儿已然拖着烂银枪跌跌撞撞地倒退回来,

他的衣服都碎裂开来了,身上也出现了数道血痕,其中一道血痕深可见骨。

老头儿的脸色有些苍白,他将那大枪横在胸前,接着猛然后撤了一步,准备蓄势再战。

却见对面的五人都上前一步,接着又站成一排。他心下大奇,装作无意地往右侧走了数步,

对面的五人却不为所动。他又后撤了一步,那五人居然又跟了上来。

“看来前辈你已经发现了,不过太晚了。”却是第四个人嘻嘻笑道。“四更,无望。城楼上,

敲四鼓,星移斗转。思量起,当日里,蟒玉朝天。……如今别龙楼,辞凤阁,凄凄孤馆。

鸡声茅店里,月影草桥烟。真个目断长途也,一望一回远。……”孙小驹只听了一段,

便不得不承认这第四个人唱得实在是动听至极,声音如同叮咚的泉水一般,

清脆悦耳——这分明又是一个女子。节奏分明,抑扬顿挫,轻重缓急,拿捏得极其到位。

孙小驹虽然对音律几乎一窍不通,但也不由得心生敬佩之情。歌曲唱得悦耳动听,

其中蕴含的失落与无望的情绪也浓烈甘醇如陈年老酒。孙小驹整颗心都是空落落的一片,

眼神也有些迷离起来,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听使唤了,

虽然他的意识不知何故居然一直是清醒的,但是他的身体却不受自己控制了,

孙小驹心下顿时骇然无比。就在他握着暮雪吟朝自己喉间扎来的时候,

身体突然又恢复知觉了,他的眼泪差点就下来了。就在这时,他猛然发现,

那五鬼不知何时居然站在了自己躲藏的这雪坑旁边!

却是老头儿带着“五鬼”一步步往这边退来,

终于让其在不知不觉中站在了孙小驹藏身的雪坑旁。老头儿此时狼狈极了,

身上的衣衫早已化作寸缕,手中的大枪也几乎拿捏不住了,他气喘如牛地站在那里,

失血过多让他感到有些昏眩。孙小驹躲在那雪坑中,连大气也不敢出,

他此时不知道外面的情景,却能听见呼啸的破空之声和不时传来的金铁相交之声。

“魔曲《桂枝儿》,又名《五更断魂曲》,五更唱罢,便是曲终人散场、曲尽人断肠的结局。

前辈,你还是认命吧!”却是最末那人的声音传来,那声音说不出的沙哑难听。

致命的五更终于来了。“五更,荒凉。闹攘攘,人催起,五更天气。正寒冬,风凛冽,

霜拂征衣。更何人,效殷勤,寒温彼此。……随行的是寒月影,吆喝的是马声嘶。

似这般荒凉也,真个不如死!……”这次的歌声没有任何特点,

孙小驹听着甚至觉得有些刺耳难听。五更之中的杀意浓烈无比,每唱一句,

孙小驹的身上便会无端地多出一道伤口来。只几句,他的身上便已是鲜血泉涌。

最诡异的是他丝毫感觉不到任何疼痛。沉重的压抑感直朝着孙小驹倾轧了下来,

他此时就像一个染血的葫芦一般在那雪坑中颤抖着。“还不动手!”此时歌声仍未止歇,

却听到老头儿的一声暴喝,孙小驹内息运转下立时回过神来,紧了紧手中的暮雪吟,

便从那雪坑中暴射而出,手中的暮雪吟化作一道眩目的银光,就着扬起的大蓬雪沫,

朝着身旁的五鬼激射而去。而老头儿的烂银枪也在此时攻到,

只是他此次的枪势却与方才迥然不同,擎着的那枪好似一座大山,变得极其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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