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朔风催甲大武历天和六年,腊月廿三,镇北将军府的青铜兽首香炉里飘着沉水香,烟雾在廊柱间缠绕,将飞檐下的冰棱熏得朦胧。
江离握着狼毫的手悬在宣纸上,墨汁在笔尖凝聚成珠,滴落在"忠"字末尾,晕染出一团浓黑。
他盯着宣纸上的墨渍,忽然想起十年前在北疆,父亲教他写"忠"字时,剑尖曾在他手背划出的血痕。
那时他刚满十五岁,父亲说:"江家的忠,是刻在骨血里的,不是写在纸上的。
""二郎,老爷叫你去书房。
"老管家江福的声音从廊角传来,苍老的嗓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
江福在江家待了四十年,见过江温将军提剑上马的飒爽,也见过江夫人临终前的温柔,此刻他望着江离单薄的背影,忽然想起江夫人临终前的托付:"福伯,离儿心思重,莫要让他像他父亲一样,把自己困在盔甲里。
"砚台里的墨香混着窗外的雪气,江离搁笔起身,玄色衣摆扫过案头叠着的兵书。
自半年前接旨与昭阳公主联姻,他已许久未碰这些泛黄的典籍,指尖抚过《孙子兵法》封皮上的剑痕,仿佛触到了北疆的风雪——那里的雪总是混着沙砾,打在铠甲上沙沙作响,不像京都的雪,落在朱墙碧瓦上,连声音都是软的。
他忽然想起北疆的冬夜,篝火旁老军汉们传唱的歌谣:"镇北将军守边关,三十万儿郎把家还,胡马不敢度阴山,将军百战衣甲寒。
"书房内,镇北将军江温正对着舆图沉思,银白的鬓角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案头摊开的密报上,朱砂圈着"张扬升任骠骑将军"的圣谕,旁边是长子江振从南越前线传回的军报,墨迹未干。
江振在信中说,南越的毒雾比匈奴的箭矢更可怕,他的副将已中蛊毒,整个人瘦得脱了形。
"父亲,兄长在南越连胜三阵,已收复交趾郡。
"江离低声道,目光落在舆图上南越的红砂标记,想起兄长曾在信中说,那里的夕阳像融化的铁水,浇在战士的甲胄上。
他忽然想起十岁那年,兄长带他在北疆骑马,马蹄踏过积雪,惊起一群寒鸦,兄长说:"离儿,将来你若穿上铠甲,便是江家的刀,要直插敌人的心脏。
"江温转身,布满老茧的手掌按在他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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