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百度了我的过去

酒过三巡，包间里的空气被烟草和酒精腌渍得浑浊厚重，男人们松弛地瘫在椅子里，

仿佛卸下白日里所有紧绷的假面。荤腥的段子如同滚沸的油锅，一个接一个地炸开，

油腻的笑声撞在墙壁上，嗡嗡回响。角落里，沈佳雪感觉自己像一块误入油锅的冰，

格格不入，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她是这圈子里唯一的女人。

起初那些投向她的目光还带着点佯装的收敛，几杯黄汤下肚，

最后那点顾忌也被冲得无影无踪。那些放肆的笑声和更加露骨的言辞，如同细针，

密密地扎在她裸露的皮肤上，让她坐立难安。她几次故意清清嗓子，用力翻动菜单弄出声响，

试图在这片浑浊的男性声浪里，投下一颗提醒她存在的石子。然而石子无声沉没，

男人们的兴致反而被撩拨得更高，话题已从虚构的笑料滑向指名道姓的圈内秘闻，

那些名字和不堪的细节在推杯换盏间赤裸裸地传递。沈佳雪在桌下摸索出手机，

指尖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飞快地给旁边的许明赫发微信：“到底什么时候能走？

我要吐了！你这些朋友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早知道我宁愿在外面冻死也不进来！

”手机在许明赫口袋里震动了一下。他慢悠悠地掏出来，低头扫了一眼屏幕，

手指点动回复：“嗨，男人嘛，喝点酒不都这样？他们又没说你，别太敏感。快了快了，

再忍忍，这会儿走我多没面子。”沈佳雪看着那行字，屏幕的光映着她眼底的失望。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把手机塞回包里，指尖冰凉。还能说什么呢？

只能像吞下一块棱角分明的冰，忍着那份尖锐的冷和痛。两人在桌下各自对着手机屏幕时，

一个嗓门洪亮、被称作“强哥”的男人正拍着桌子，唾沫横飞地痛斥他昔日的发小。

“就那个赵峰！你们都见过的，我最好的兄弟！穿开裆裤一起滚泥巴长大的交情！

是能替对方挨刀子的过命交情啊！妈的！”他猛地灌下半杯白酒，

辛辣的酒气混着愤懑喷薄而出，“结果呢？栽了！栽在那么一个女人手里！我这心口，

堵得喘不上气！”旁边立刻有人凑趣：“啥样的女人啊？说说！”强哥一双牛眼瞪得溜圆，

仿佛要把那看不见的敌人瞪穿：“下过海的！洗白上岸的！”他恨恨地把酒杯往桌上一顿，

发出沉闷的响声，“我兄弟赵峰，从小就是标杆，学习好体育棒，

是我们那一片儿最有出息的！结果呢？傻了吧唧当了个接盘侠！还当得美滋滋的！

”“那你得劝啊！结婚可是一辈子的事！”有人接话。“劝？我嘴皮子都磨破了！

”强哥声音拔得更高，“人家不信！反咬一口说我们挑拨离间，还要跟我绝交！你说说，

这他妈能怪谁？就怪那女人手腕太毒，装得太像！看着跟朵不沾泥的白莲花似的！

”众人发出心领神会的“哦——”声，气氛陡然变得沉重又暧昧，

话题自然而然地升华到了“两性关系”这个永恒又危险的领域。

一个眯缝着小眼睛的胖子王涛，扶了扶眼镜，用一种过来人的笃定语气说：“不管男人女人，

都不能光看那张皮。得看他在什么泥潭里打滚。你看我平时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吧？

但我有底线，夜店？打死不去！找老婆？夜店出来的女人，白送我都不要！

”这话像根无形的针，猝不及防地扎了沈佳雪一下。她心口猛地一紧，

下意识地、飞快地瞥了一眼身边的许明赫。许明赫正全神贯注地对付一块鱼肉，

银筷精准地剔除最后一根小刺，神情专注得仿佛在进行一项精密手术。这时，

一个高个子男人李伟不乐意了，带着酒意反驳：“胖子你这话太绝对了！

我隔三差五还去夜店放松呢，我人品差了？别他妈一杆子打翻一船人！”胖子王涛立刻反问，

带着点狡黠的得意：“那你愿意找个经常泡夜店的女人当老婆不？”李伟明显被噎住了，

张了张嘴，随即咧嘴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嘿嘿一笑：“那……那当然不行啦！

” 话音未落，立刻引来一片心照不宣的“呸”声和哄笑。这个话题的旋涡里，

许明赫始终像个置身事外的潜水员。他终于把那块鱼肉摘剔得干干净净，雪白细腻，

小心翼翼地夹起，稳稳当当地放进沈佳雪面前的小碟子里。做完这一切，他才抬起头，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满桌的喧嚣：“行了行了，一群光棍儿，

想老婆想疯了吧？赶紧的，吃菜！不吃就撤！我媳妇儿困了。

”正热闹的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狗粮”噎了一下，短暂的安静后，嘘声四起。

眼看那些荤腥的段子又要死灰复燃，许明赫已经干脆利落地站起身，

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他一把拉住沈佳雪的手，

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将她带离座位。“单我买过了，”他对着众人扬了扬下巴，

“我媳妇儿明天还上班，我们先撤，你们继续喝。”男人们哄笑起来，

有人怪声怪气地喊：“滚滚滚！赶紧回家睡觉去！你俩在这儿杵着，

满屋子都是恋爱的酸臭味，齁得慌！”许明赫没理会那些起哄，他侧过身，

极其自然地拿起沈佳雪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动作轻柔地帮她穿上，细致地抚平肩头的褶皱。

然后，他的手指穿过她的指缝，紧紧扣住。两人就这样，像劈开浑浊潮水的两尾鱼，

从那片喧嚣和烟酒气中挣脱出来，汇入了门外清凉的夜色里。回家的路上，

没喝酒的沈佳雪握着方向盘。车窗外的城市霓虹流光溢彩，在挡风玻璃上投下变幻的光影。

车厢里却静得可怕，只有发动机低沉的嗡鸣和空调送风的细微声响。

许明赫懒散地靠在副驾驶的椅背上，手机屏幕的光幽幽地映亮他没什么表情的脸，

手指不停地滑动，仿佛窗外流动的夜景和他毫无关系。这沉甸甸的寂静压得沈佳雪喘不过气。

她天性敏感，心事像写在脸上的透明纸。路口红灯亮起，车子稳稳停住。她深吸一口气，

侧过脸看向许明赫，努力让嘴角弯起一个自然的弧度，声音刻意放得轻松：“怎么了？

一声不吭的。”许明赫像是被惊了一下，手指的动作顿住，眼皮都没抬：“啊？没事儿，

喝多了，有点偏头痛。” 他的语气干巴巴的，像块晒透了的硬纸板，越是强调“没事”，

那股欲盖弥彰的味道就越浓。沈佳雪脸上那点强撑的笑意瞬间散了。她索性不再绕弯子，

盯着他手机屏幕反射的微光，声音里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尖锐：“今晚强哥那番高论，

戳着你心窝子了吧？”许明赫这才抬起头，眉头微蹙，

眼神带着点刻意的茫然：“他说什么了？戳我什么了？” 演技拙劣得让沈佳雪想笑。

她真的短促地笑了一声，带着点嘲讽的凉意：“呵呵，他们问过咱俩怎么认识的吗？

你敢不敢告诉他们，我是你在‘魅影’门口捡回来的？

”许明赫脸上的平静瞬间裂开一道缝隙。他猛地坐直了些，

手指无意识地在屏幕上滑动得更快，声音干涩地辩解：“人家……人家问这个干嘛？

你不提我都快忘了这茬了。当时……哦对了！那天你喝得烂醉！在门口看见我，

哭得稀里哗啦就扑上来了。我能怎么办？那种地方……怕被人当流氓，只能把你先弄回去。

”沈佳雪点点头，目光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这不记得挺清楚嘛，细节一点没落。

”许明赫扯了扯嘴角，试图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却显得僵硬无比：“嘿嘿，我当是多君子，

守了你一宿，啥也没干。” 他急于强调这一点。沈佳雪冷冷地白了他一眼，

那眼神像冰锥：“不然呢？你以为我后来为什么答应跟你在一起？我再跟你说最后一遍，

那天是我第一次去那种地方，因为刚被甩，脑子进水了。现在想想，蠢到家了。

”许明赫脸上的假笑彻底挂不住了。他避开沈佳雪的目光，重新低下头，

手指在屏幕上胡乱滑动，声音闷闷地从喉咙里挤出来：“行了行了，翻篇儿了成吗？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夜店就是个普通娱乐场所，别搞得跟龙潭虎穴似的，谁还没点过去？

”绿灯亮起。沈佳雪没再说话，一脚油门，车子重新汇入车流。沉默再次降临，

比刚才更加粘稠沉重，仿佛能拧出水来。她不再试图打破它，只是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

将车子开进他们居住的小区。驾照到手不久，车技还很生涩。狭窄的停车位成了她的噩梦，

明明有倒车影像，那歪歪扭扭的辅助线却总让她心慌。折腾了好几分钟，

车子还是别扭地斜插着。她无奈，只得摇下车窗，

对着副驾上酒气微醺的许明赫说：“下来帮我看看，我停不进去。”许明赫似乎松了口气，

能暂时逃离车厢里令人窒息的沉默。他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走到车尾指挥。

就在他弯腰探头查看车尾距离时，

被他随手扔在副驾驶座上的手机屏幕倏地亮起——他刚才下车太急，甚至没来得及锁屏。

幽蓝的光在昏暗的车厢里异常刺眼。沈佳雪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只一眼，

那几个冰冷的方块字就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视网膜上，

瞬间留下一个焦黑的空洞：“xing史丰富的女人应该做什么检查?”搜索栏里的字，

清晰得残忍。那一瞬间，沈佳雪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顶，又在下一秒被抽空，

只剩下彻骨的冰凉。心脏的位置，像被那幽蓝的光束瞬间洞穿，

留下一个呼呼漏风的、灼痛的空洞。车子终于歪歪扭扭地停进了车位。

沈佳雪几乎是摔开车门冲下来的，手里紧紧攥着许明赫的手机，屏幕还固执地亮着，

那行字像毒蛇的信子。她几步冲到正揉着额角、一脸茫然的许明赫面前，

几乎是将屏幕狠狠怼到了他的眼皮底下，

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羞辱而尖锐地颤抖：“许明赫！你他妈给我解释解释！这是什么意思？

！”许明赫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撞得一个趔趄，醉意瞬间被惊飞。他看清屏幕上的内容，

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眼珠子慌乱地转动，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下，

才磕磕绊绊地挤出声音：“我……我说是手滑你信吗？

想搜婚前体检有哪些项目……鬼知道怎么就点开这个了……肯定是……是有关联词跳出来的！

”语无伦次地说完，他猛地伸出手，近乎粗暴地将手机从沈佳雪紧握的手指间夺了回去，

动作快得像在销毁罪证。沈佳雪看着他苍白的脸、躲闪的眼神和那套漏洞百出的说辞，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伴随着更深的寒冷席卷了她。她一个字也不信。

可喉咙像是被那冰冷的绝望死死扼住，反驳的话堵在那里，沉重得让她窒息。婚期就在眼前，

所有的请柬都已发出，婚纱照挂在了墙上。撕破脸追问下去？

她不知道那会把这场期待已久的婚礼推向怎样的深渊。她更不知道，

怎样的追问才能不彻底毁掉彼此间最后那点摇摇欲坠的体面，

才能不在婚期前掀起一场无法平息的惊涛骇浪。最终，所有的愤怒、委屈和质问，

都被那巨大的无力感压缩成了眼底一层薄薄的水光。她看着他，嘴唇哆嗦着，

像一片随时会碎裂的羽毛：“许明赫……你要是真信不过我……那咱们……就别结这个婚了。

”许明赫像是被这话刺了一下，猛地抬头，对上她含泪的眼睛。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伸出手臂，带着一种刻意的、安抚的姿态揽住她的肩膀，将她往怀里带，

声音放得低柔：“好了好了，说什么傻话呢？都要结婚了，提这些没意思的干嘛？走走走，

回家。”他半推半拥着她往单元门走，仿佛刚才那锥心刺骨的一幕从未发生。第二天，

两人还是去了市里最好的三甲医院做婚前体检。即使没有前一晚那场风暴般的冲突，

体检也早已列入他们的计划清单，是婚前必要的程序，更是为未来要孩子做的准备。然而，

有了那根深埋的刺，这趟本该寻常的医院之行，却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气息。

消毒水的味道从未如此刺鼻。

沈佳雪沉默地配合着抽血、B超、妇科检查……每一个步骤都像是一场无声的审判。

她感觉自己的尊严被摊开在冰冷的仪器和无形的目光下。这过程本身，不再是为了健康，

更像是一场屈辱的自证，或者，是对方一场冷酷的求证。每一个眼神的交错，

每一次无言的等待，都在无声地消耗着他们之间本就不多的温情。两天后，体检报告出来了。

厚厚的一沓，各项指标都落在正常范围内，结论写着“未见明显异常”。

沈佳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把那几张轻飘飘的纸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明明是代表健康无恙的结果，却像浸透了无形的毒液，让她心口沉甸甸的。有什么东西，

在拿到这份报告的时候，已经变得不一样了。一种冰冷的、无法逆转的裂痕，悄然滋生。

只是她来不及细想，更不敢深究。筹备婚礼的浪潮汹涌而来，裹挟着她身不由己地向前。

、核对宾客名单、与婚庆公司掰扯细节……无数琐碎又耗费心力的事情填满了她的每一分钟。

她对许明赫那点被强行压下去的不快和心寒，在这兵荒马乱的忙碌里，似乎真的被冲淡了，

蒙上了一层麻木的灰尘。几日后，她加班到很晚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推开门的瞬间，

浓烈的玫瑰花香扑面而来。玄关、客厅、餐桌上，目光所及之处，

竟摆满了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客厅中央，用玫瑰花瓣铺成了一个巨大的心形。而许明赫，

就单膝跪在那片花海中央，手里托着一个打开的丝绒盒子，

一枚钻戒在灯光下折射出璀璨却刺眼的光芒。“佳雪，”他仰头看着她，眼神炽热，

带着一种精心排练过的深情，“嫁给我！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巨大的震惊和眼前这片不真实的浪漫花海瞬间淹没了沈佳雪。

日来的疲惫、心底深处那点未曾消散的疑虑、那份体检报告带来的冰冷触感……所有的一切，

在这汹涌的、被刻意营造出的“命运感”面前，似乎都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她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巨浪猛地推上了高处，头晕目眩，猝不及防。所有的犹豫和不安，

都被这临门一脚的浪漫狠狠踹飞。她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

任由许明赫将那枚冰凉的戒指套上她的无名指。钻石的光芒刺痛了她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