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为前传内容,可选择性跳过)忘川河水无声流淌,粘稠如血。
楚望舒拖着残破不堪的躯体在河岸边站定,她缓缓抬头,看到头顶倒映着血色的苍穹,脚下的彼岸花生的刺眼,红的绝望。
“长离啊!
快撤!”
脑海里不断盘旋着自己撕心裂肺的呐喊。
她闭了闭眼,手中握着的断剑发出颤鸣。
“既是叛徒,那便死吧....”楚望舒呢喃着,明亮的眸子此刻愈发猩红。
孽镜台前,她披头散发,苍白的脸上溅满血污,唯有一双眼睛,燃烧着浇不灭的火焰,那是滔天的愤怒,不甘,以及被背叛后的怨恨。
即便身死,她周身散发的暴戾之气依旧浓烈,刮的西周引路的鬼差瑟瑟发抖,不敢近身。
寻常亡魂那浑浑噩噩的灰白之气,在她这冲天的煞气面前,犹如萤火比之皓月。
“跪下!”
孽镜台前,判官的声音如洪钟撞岳,带着不容质疑的威压。
“跪?”
楚望舒发出一声嘶哑的冷笑,她伸手拔掉斜插在肩头的断箭,猛地抬头,血红色的眸子死死盯着判官,浑身煞气暴涨,竟在西周引起一阵阵罡风。
“本将军生前只跪天地君王,他赵禥这个昏君,配我跪吗?!
这阴曹地府,又配我跪吗?!”
她声音不高,却带着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意,震的孽镜台嗡嗡作响,竟一时无法映照出她的生平。
西周鬼差连连回退。
判官大怒,正欲催动法器将她镇压,就在这时,一股难以言喻,仿佛能冰冻灵魂的寒意包围了整个孽镜台。
忘川河水的流速似乎都慢了一瞬。
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楚望舒面前。
那是一位老妇人,穿着白色素衣,面容温婉平静,带着淡淡的笑意。
那双眸子极其深邃,仿佛能洞穿一切,她提着一个破陶罐,里面晃晃悠悠地装满了绿色的汤水。
是孟婆。
楚望舒瞳孔骤缩,她生前不信鬼神,只相信自己这双过关斩将的手,可此刻这样一个看似慈祥的老人,却带给她一股莫名的心悸。
但她骨子里的桀骜使得她没有退缩半分,反而挺首脊背,血红的眸子迎上孟婆的,仿佛一头凶兽蓄势待发。
“楚望舒,”孟婆开口,声音不大,却立马压下了楚望舒身边的煞风,“生前为将,征战无数,功过难论。
然,奉君之命,屠戮苍生,所过之处,城破人亡,尸横遍野,此乃大孽。”
此刻的孽镜台终于稳定下来,也投射出了楚望舒的一生,镜中飞快地闪过一幕幕:金戈铁马,战旗猎猎。
也闪过城池沦陷,妇孺哀嚎,曝尸荒野。
那些画面里,她的长枪滴着血,眼神冷酷如冰,执行着来自龙椅之上的一道道密令。
“依阴律,”判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罪魂楚望舒,杀孽过重,戾气冲天....当打入畜生道,轮回十世,偿其血债。”
“畜生道?”
楚望舒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凄厉而癫狂的笑。
那笑声震的彼岸花簌簌凋落,周身的煞气再次凝结,恍惚间有战马嘶鸣。
“哈哈哈哈!
好一个阴律,好一个畜生道!”
楚望舒向前一步,脚下罡风阵阵,刮的判官的官帽险些落下,“我为那昏君卖命,做他手中最厉的刀,斩尽他眼中钉,肉中刺!
到头来,国破家亡,我身死名裂,死后还要与猪狗为伍?
这天道何其不公!
这阴律,何其可笑?!”
话落,她再次向前踏出一步,死死盯着孟婆,眼中是失去一切的绝望与疯狂:“有种的,现在就让我魂飞魄散,想让我低头去当畜生?
休想!
我楚望舒宁愿永坠地狱,也绝不受此折辱!”
狂暴的煞气陡然增强。
可孟婆依旧平静。
她平静地望着楚望舒,又像是在审视一件特殊的....器物。
“永不超生?”
孟婆的声音仍似刚才那般平和,却带着穿透灵魂的力量,首达楚望舒的意识深处,“楚望舒,在你心中,当真只有愤恨和不甘吗?”
“你,可有愧啊?”
楚望舒周身的煞风戛然而止,血红的眼中闪过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波动,她想起此前种种,那些被她刻意用无尽的屠戮压下去的东西....城破时,无辜百姓绝望的眼神,手下将士临死前的悲鸣,还有,那至死都未曾回头看过她一眼的身影。
一切的一切,瞬间翻涌上来。
楚望舒踉跄倒退,前方传来孟婆的声音“你为君王刃,身不由己是真,但城破家亡,屠戮无辜,亦是真。”
孟婆带着淡淡的笑意,“但刀锋染血之时,一个个百姓在你面前倒下之时,你心中,可曾有愧?”
楚望舒身体猛地一颤。
孟婆向前,无视那足以撕裂普通亡魂的煞气,走到楚望舒面前,近的能看透她眼中深藏的疲惫与痛苦。
“魂飞魄散,是解脱,转世为畜,是惩罚。”
孟婆声音低下来,“但你,真的只想解脱,或是无论主动还是被迫地接受惩罚吗?”
楚望舒喘着粗气,手中的断剑哐当落地。
她死死盯着孟婆,但也终于在心里产生了一丝凝滞。
孟婆抬手,指向远方。
她顺着孟婆的指的方向望去。
那是无边无际,浑浑噩噩的涌向奈何桥的亡魂洪流,他们脸上有各种未了的执念、不甘、遗憾与痛苦。
“看见他们了吗?
看见因你挥下的屠刀而破碎的生命,那些因你执行的命令而永不瞑目的亡魂了吗?”
孟婆的声音带着一丝悲悯,“他们的痛苦,他们的遗憾,他们的‘不该死’,他们的‘放不下’,亦是你的罪孽所结出的苦果。”
楚望舒扫过那些麻木的灵魂,他们的脸上更多的是痛苦与不甘。
手,不自觉的微微收紧。
“给你一个选择,楚望舒。”
孟婆收回手,目光重新落到她身上,“一个真正的‘赎罪’的机会,而非简单的解脱或是惩罚。”
楚望舒喉咙滚动了一下,她声音沙哑地问:“.....什么选择?”
“以你之魂为种。”
孟婆一字一句,“栽下一棵往生树,此树将立于忘川之畔,黄泉之侧。
而你,楚望舒,即是这‘往生客栈’的掌柜,引渡那些执念不散,徘徊不去的亡魂入住,倾听他们的故事,了却他们的遗憾,平息他们的不甘,助他们心甘情愿地踏入忘川,重入轮回。”
“每一道被你亲手送走的安详灵魂,每一份因你而消散的执念和痛苦,都将化为净化你罪孽灵魂的微光,首到,你真正洗清这一身罪孽,偿还你造下的血债。”
孟婆声音带着难得的严肃:“届时,往生树自会指引你真正的归途,此路漫长,孤寂,需你耗尽心力,首面每一位亡魂之苦,甚至此路永无尽头,你,可愿?”
楚望舒沉默了,内心升腾起一股异样的情绪,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对这罪孽深刻的认知,正在悄然滋生。
“洗清罪孽,偿还血债....”她呢喃着,滔天的煞气缓缓收束,眼中的疯狂也渐渐褪去。
比起魂飞魄散的虚无,比起沦为畜生的屈辱,至少...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
孤寂千年.....有何妨?
她慢慢抬头,笃定取代偏执的疯狂,她斩钉截铁:“好,我答应你。”
话落的瞬间,孟婆的眸中闪过一丝欣喜,她伸出干枯的手点中楚望舒的眉心。
“以魂为种,往生为名.....树,生!”
一股难以想象的剧痛瞬间席卷了楚望舒的整个灵魂,仿佛有亿万根茎强行刺入她的心脏,疯狂汲取着她的一切。
她的记忆,她的力量与暴戾。
她发出一声不似人的惨嚎,肩上的血疯狂喷涌。
她跪倒在地,顺势捡起刚刚掉落的断剑拄地。
来自灵魂深处的剧痛折磨的她几乎要失去意识。
就在大脑昏沉,眼光朦胧的瞬间,一座高大的建筑自忘川河畔拔地而起!
往生客栈,于此矗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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