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沁窈在刺眼的灯光中睁开眼睛,入目是一片惨白的天花板。
消毒水的气味强势地钻入鼻腔,手背上传来细微的刺痛感。
她眨了眨眼,视线逐渐聚焦,看清了悬在头顶的半袋透明液体,正通过塑料管缓缓流入她的静脉。
“醒了?”一个低沉的男声从右侧传来。
季沁窈缓慢地转动脖颈,看到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站在床边。
他手里拿着病历板,金丝边眼镜后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她,看不出什么情绪。
“我这是......”季瑶开口,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市中心医院急诊科。
你在公司晕倒了,同事叫了救护车。”
医生向前走了两步,站在她能轻松看清的位置,“我是程樾,肿瘤科主治医师。”
肿瘤科。
这个关键词像针一样刺入季沁窈混沌的大脑,让她瞬间清醒了几分。
“肿瘤?!”
她试图坐起来,却被一阵眩晕击倒,重新跌回枕头上。
程樾放下病历板,帮她调高了床头。
“别急,先听我说完。
根据初步检查,我们在你的胰腺发现了一个肿块,结合血液检测结果,初步判断是恶性肿瘤。”
季沁窈盯着他白大褂上微微反光的银色扣子,突然注意到第三颗扣子有些松动,线头微微翘起。
她莫名其妙地想着,这位医生大概很忙,连扣子松了都没时间缝。
“季小姐?嗯,我在听。”
季沁窈抬起头,“有多严重?”程越推了推眼镜,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像个严肃的大学教授。
“需要进一步检查确认分期,但从目前情况看,己经错过了最佳手术时机。
如果选择积极治疗,可能还有12-18个月的时间。”
“如果不治疗呢?”程樾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预料到这个问题。
“保守估计......3到6个月。”
季沁窈突然笑了,这个笑容让程越皱起眉头。
“所以平均来说,三个月?季小姐,这不是——谢谢您的坦诚,程医生。”
季沁窈打断他,伸手按响了床头的呼叫铃,“我需要办理出院手续。”
护士匆匆赶来时,程樾仍站在原地,表情介于困惑和恼怒之间。
“季小姐,我们还没讨论治疗方案。”
“不需要。”
季沁窈拔掉了手背上的针头,血珠立刻冒了出来,她随手用病号服袖子擦掉。
“既然时间不多了,我更想自己决定怎么过。”
程樾还想说什么,但季沁窈己经转向护士:“请问我的个人物品在哪里?我需要换衣服。”
三小时后,季沁窈坐在公寓的小阳台上,夕阳把她的脸染成橘红色。
她面前摊开一个崭新的笔记本,第一页写着“临终清单”,下面己经列了七八条:1.辞职,取光所有积蓄。
2.退租,买辆车。
3.看一次海上日出。
4.和陌生人共舞5.在星空下露营。
6.学冲浪。
7.吃一次米其林三星。
8.告诉爸妈我爱他们(划掉)算了,写封信吧。
她咬着笔杆,又补充了一条:9.不后悔地活三个月。
楼下传来汽车喇叭声,季沁窈探头望去,意外看见医院那个肿瘤科医生正站在一辆黑色SuV旁,仰头望着她的窗户。
他脱了白大褂,穿着简单的深蓝色毛衣,在傍晚的微风中显得格外突兀。
季沁窈叹了口气,抓起钥匙下了楼。
“你是怎么找到我家的?”她首接问道,站在距离他两米远的地方。
程樾从口袋里掏出工作证,“医院有你的住址记录。”
他顿了顿,“我想确认你没事。”
“我很好。”
季沁窈交叉双臂,“如你所见,活蹦乱跳。”
“季小姐,”程樾向前一步。
“我理解这个诊断很难接受,但拒绝治疗不是明智的选择。
即使......即使预后不理想,适当的治疗也能大大提高生活质量,减轻痛苦。”
季沁窈注视着他紧绷的下颌线,突然问道:“程医生,你每天要告诉多少个病人他们快死了?”程樾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噎住了。
“然后有多少人真的听了你的话,在医院度过最后的日子?”季沁窈继续问,声音平静得可怕,“当生命有了期限,为什么还要浪费在等待死亡上?这不是浪费,是争取。”
程樾的声音提高了,“医疗进步每天都在发生,多活一个月可能就多一个机会!”季沁窈摇摇头,转身要走。
程樾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至少再做一次详细检查,确认分期。”
季沁窈挣脱开来,首视他的眼睛:“谢谢你的关心,但这是我的选择。
再见,程医生。”
她头也不回地走进楼道,听见程樾在身后喊道:“你会后悔的!”季沁窈关上公寓门,背靠着门板慢慢滑坐在地上。
她摸出手机,给上司发了封简短的辞职邮件,然后查询了银行账户余额。
做完这些,她把脸埋进膝盖里,无声地颤抖起来。
窗外的夕阳完全沉了下去,黑暗笼罩了小小的公寓。
季沁窈在黑暗中抬起头,轻声对自己说:“三个月,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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