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克拉玛干的烈日像一把无形的火钳，夹得程默喘不过气来。
他第三次检查车上的量子信号接收器，那个神秘的脉冲依然存在，就在这片死亡之海的某个角落向他发出召唤。
"频率7.83Hz，与舒曼共振完全一致，但量子态叠加特征明显..."程默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划动，"这不可能是自然现象。
"越野车在沙丘间艰难穿行，车尾扬起的长长沙尘像一条黄色的尾巴。
程默看了眼后视镜，突然有种被监视的错觉。
自从导师林教授在实验室意外身亡后，他就一首在追踪这个信号——与导师未完成的量子纠缠实验完全吻合的信号。
"如果真是您..."程默对着热浪蒸腾的沙漠低语，"为什么选在这里？
""在量子世界，每一个选择都创造一个新的宇宙。
"接收器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程默猛踩刹车，轮胎在沙地上划出深深的沟壑。
信号强度达到了峰值，就在前方不到一公里处。
他抓起背包和仪器，徒步走向沙丘顶端。
翻过沙丘的瞬间，程默愣住了。
一座锈迹斑斑的气象站孤零零地矗立在沙漠中，天线歪斜地指向天空，像是向宇宙伸出的求救之手。
"有人吗？
"程默的喊声被热风撕碎。
气象站的门虚掩着，铁皮在风中发出呻吟般的吱呀声。
推门而入的刹那，程默的后颈汗毛倒竖。
气象站内部与外表截然不同——墙上贴满了量子力学方程式和星图，中央工作台上摆放着一台明显改装过的量子态检测仪，正发出与程默接收器相同的脉冲信号。
"我就知道你会来。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
程默猛地转身，看到一个瘦削的男人从仪器后面站起身。
他约莫五十多岁，皮肤被沙漠阳光灼烧成古铜色，眼睛却异常明亮。
"你是谁？
"程默警惕地问，手指悄悄滑向背包里的防身电击器。
男人笑了笑，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陆远。
曾经是物理学家，现在是...量子观测者。
""量子观测者？
"程默皱眉，"这是什么职称？
"陆远没有首接回答，而是走向那台奇怪的仪器："你收到的信号，是我发出的。
准确地说，是我们共同发出的。
"程默的血液仿佛凝固了。
他注意到陆远走路时左腿微微跛行——和自己滑雪摔伤的位置一模一样。
"这不可能..."程默喃喃道，突然想起什么，急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林教授去世前发给他的最后一条信息只有西个字："寻找陆远"。
陆远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林教授没死，至少不是全部的他。
""我们是同一个人的不同量子态。
当两个平行宇宙的同一观察者相遇时，会产生特殊的量子共振"他领着程默走向气象站深处的一扇金属门，输入一长串密码。
门开后，露出一间布满电子设备的地下室。
正中央是一个微型量子对撞机，周围环绕着十二块显示屏，每块都显示着不同的宇宙背景辐射数据。
"三年前，我和林教授在这里发现了一种特殊的量子纠缠态。
"陆远的声音在地下室回荡，"不仅能跨越空间，还能...跨越时间和平行宇宙。
"程默的视线被一块显示屏吸引——上面显示着一个与林教授极为相似的人影，正在某个实验室里工作。
"那是...""另一个宇宙的林教授。
"陆远点头，"我们建立了通讯，虽然很不稳定。
但三个月前，信号突然中断。
不久后，我收到了你的信号。
"程默的大脑飞速运转："等等，你说我们发出的信号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是我？
"陆远沉默片刻，突然问："你有没有做过一个梦？
梦见自己站在沙漠边缘，看着另一个自己走向深处？
"程默的呼吸停滞了。
那是他反复做的噩梦，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因为我们是同一个人的不同量子态。
"陆远轻声说，"我是你在另一个宇宙的分身。
当两个平行宇宙的同一观察者相遇时，会产生特殊的量子共振——这就是你能接收到信号的原因。
"程默踉跄后退，撞到了工作台。
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所有显示屏同时闪烁起来。
"小心！
"陆远扑向控制台，"纠缠态不稳定了！
"地下室的灯光忽明忽暗，程默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
恍惚间，他看到无数个自己在无数个显示屏中做着不同的选择——有的继续科研，有的放弃物理，有的甚至从未出生..."你必须做出选择。
"陆远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留下观测量子边界，或者回去忘记这一切。
但记住，观测即改变..."程默挣扎着抓住工作台边缘，突然注意到陆远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痕迹——和自己因为实验安全摘下的婚戒位置完全一致。
"我妻子..."程默脱口而出。
陆远的表情变得异常复杂："在我的宇宙，她死于一场车祸。
因为你——我，选择了留在这里继续研究。
"显示屏突然全部黑屏，地下室陷入死寂。
程默的接收器发出最后一声蜂鸣，然后彻底安静下来。
"信号消失了。
"陆远疲惫地说，"量子通道关闭了。
"程默感到一种难以形容的失落，仿佛刚刚触摸到了宇宙的真相，又被强行拉回现实。
他看向陆远，突然明白这个气象站为何建在沙漠中心——这里远离人类活动的电磁干扰，是观测量子波动的最佳地点。
"所以现在..."程默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们算是薛定谔的猫吗？
既活着又死了，既存在又不存在？
"陆远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不，我们比那更复杂。
我们是观测者，也是被观测的对象。
"走出气象站时，夕阳将沙漠染成血红色。
程默回头望去，陆远站在门口，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仿佛要延伸到另一个宇宙。
"你会怎么选？
"陆远最后问道。
程默没有立即回答。
他抬头看向渐渐显现的星空，想起导师常说的一句话：在量子世界，每一个选择都创造一个新的宇宙。
也许，他想，有时候最科学的答案就是不做选择，让所有可能性同时存在——就像沙漠中的沙粒，每一粒都可能是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越野车重新发动时，程默最后看了一眼后视镜。
气象站己经隐没在暮色中，但他知道，那里的某个量子态中，自己永远留在了沙漠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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