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鼓,沉闷响起。
敲在陆昭心上,像丧钟。
帝都刑场。
人挤人,死寂无声。
血腥味浓得像堵墙,推不开,压得人喘不过气。
陆昭挤在人群最边缘。
粗粝的石柱冰透了她的后背。
指甲深深陷进石缝,指尖磨出血,混着冰冷的石屑。
她感觉不到疼。
眼里只有刑台中央,那束跳跃火光下的人影。
齐叔。
陆家最后的老仆。
铁链锁着他伤痕累累的身体,背脊却挺得像杆不屈的枪。
风卷着火把的光,明明暗暗,扫过他脸上干涸的血污。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依旧亮着孤狼般的倔强。
“时辰到——!”
监斩官尖利的嗓音,撕开了死寂。
陆昭浑身一僵。
心腔里那点滚烫的血,瞬间凝固成冰。
下一瞬,恨意如同被点燃的炸药,轰然引爆!
血是冰吗?
不,是滚沸的油!
骨头缝里都钻出彻骨的寒和刺骨的痛!
“咚!”
第二声鼓响。
地面都在颤。
刽子手动了。
沉重的鬼头刀被高高擎起。
刀锋寒芒闪烁,刺痛了陆昭的眼。
就是现在!
陆昭左手猛地攥紧!
死死扣住左手腕骨上那枚嵌入皮肉的冰冷指环!
牙齿狠命咬下!
唇瓣破裂,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充斥口腔。
“血引……”无声的念头在她脑中燃烧。
“斩——!”
监斩官的嘶吼,劈空而来。
“呃啊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蕴着无边屈辱和不甘的兽吼,从齐叔喉咙深处炸开!
他布满血丝的双眼陡然抬起!
目光如同实质的钢针,穿透攒动的人头,穿透昏暗的光线,精准无比地钉在陆昭藏身的石柱后!
滚烫!
绝望!
催促!
陆昭呼吸停滞。
唰!
刀光落下,快如闪电。
噗嗤!
骨肉分离的钝响。
咚!
第三声鼓响。
全被盖过了。
暗红的血箭,冲天而起!
狰狞的头颅,重重砸落刑台,滚了半圈。
那双怒睁的眼,死死地、不甘地,正对着陆昭的方向!
嗡——整个世界褪色、扭曲、碎裂。
陆昭耳边只剩自己疯狂的心跳声。
咚咚咚!
咚咚咚!
擂鼓一样,要震碎她的胸腔。
视野里一片血红。
腥热的气息堵住喉咙。
她猛地抬头!
越过喷溅的血雾,越过滚动的头颅,视线如同淬了毒的箭,钉向刑台后方——那座高高的观斩台。
台子阴影里,端坐一人。
玄黑大氅,厚重冰冷,像一团凝固的寒夜。
镇北王。
萧绝。
他露出的下颌,线条如刀削斧劈。
整个过程,他姿态未变分毫,仿佛在看一出无趣的默剧。
首到那颗带血的头颅滚落。
他……他的嘴角,竟然几不可察地,向上勾了一下!
那一点点微弯的弧度,在陆昭眼中被无限放大!
是嘲弄?
是满意?
是绝对的冷漠!
轰!
最后的屏障,彻底崩塌!
血债!
陆家七十三条人命!
血海!
灭门烈焰在骨髓里嘶吼!
齐叔滚烫的血,仿佛溅到了她脸上,灼烧着她每一寸皮肤!
这点痛?
这点恨?
算什么?!
不够!
毁灭!
将这一切,连同那高台上的恶魔,一起!
焚尽!
“嗡——!”
左手腕上,那枚冰冷的玄铁指环骤然变得滚烫!
烙铁一样烫透皮肉,首钻骨髓!
剧痛!
灭顶的剧痛!
一股狂暴、蛮横、充满毁灭气息的力量,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她!
像滚烫的岩浆,从紧攥的指环处,轰然注入!
契约!
以血引,焚我骨血,铸我利刃!
无声的咆哮在灵魂深处炸裂。
力量在血管里奔腾!
汹涌!
生命力——却像握不住的流沙,正从指缝里疯狂流逝!
每一寸筋骨都在嘶喊!
每一个细胞都在燃烧!
感官变得异常敏锐。
风声呜咽如鬼哭,远处兵甲摩擦的细响刺入耳膜。
浓烈的血腥气令人作呕,又刺激着神经疯狂跳动。
冷!
痛!
灼热!
力量!
空虚……复杂的感受如同风暴将她吞噬。
身体像被撕裂,又被粗暴地重组。
陆昭痛苦地弓起背,牙关紧咬。
再抬头时,双眼己不是绝望的死水。
那是两簇冰冷的火焰!
纯粹、炽烈、不死不休!
穿透人群!
刺破黑暗!
死死锁定了高台阴影中,那个嘴角带笑的身影!
百日!
契约的声音在烈焰中回响。
她只剩一百天!
一百天内,萧绝必须死!
以命换命!
同归于尽!
也在所不惜!
否则,她将化为灰烬!
魂飞魄散!
第1日。
倒计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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