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山下,一条泥泞土路。
一队锦衣骑士如利箭般策马而行,首奔山坳间几座破旧土窑。
“叶长生接旨!”
听到这一声尖细的嗓音,叶长生赶紧跪倒在地,同时捂着胸前不停咳嗽‘咳咳!
’刘公公看一眼这位曾经的宁远侯府三公子,十年前为太子挡剑后被家族抛弃,如今成了山野间的病秧子。
双眼定格在洗得发白的灰布衣,还有那露趾草鞋上,目光闪烁间手中令牌高高举起,大声传达:“陛下口谕:孤想你了,赶紧滚回来!”
等了许久,叶长生愣愣抬起头,一脸茫然问:“啊,完了!”
刘公公捏着兰花指笑着开口:“完了,不然呢?”
“这么多人看着呢,赶紧接旨吧!”
叶长生赶紧行礼,大声喊一句:“草民叶长生,接旨,谢恩!”
“万岁,万岁,万万岁!
按照正常顺序,这时候叶长生应该包一个大大的红包,或者准备一份厚礼达谢传旨太监。
刘公公和身后一同来的侍卫,全都一脸期待。
这次跋山涉水一千多里路,终于到了收获的季节。
叶长生也知道他们在期待什么,手搓着衣角,眼底闪过一丝算计。
反正这些阉人向来见钱眼开,与其等他们狮子大开口,不如先扮可怜占先机……双手一搓笑着小声询问:“刘公公,能不能商量点事!”
不等对方拒绝就径首开口:“刘公公啊,此去京城路途遥远,您能不能借我十两银子作为盘缠!”
刘公公愣住了,后面跟来的十几个侍卫也呆住了。
这情况,闻所未闻啊。
叶长生看呆愣不回话的刘公公,赶紧拍着自己胸膛:“我保证,有了钱马上还你!”
这一拍胸膛,马上就咳嗽起来:“咳咳,不用太多。
咳咳,路上省吃俭用,十两差不多也够了!
咳咳!”
刘公公一肚子气本想拒绝,又想到眼前这个病秧子乃皇帝救命恩人,很可能日后还是驸马爷。
保不齐到时候当面告一状,肯定被狠狠一顿骂。
既然如此,就好人做到底。
将心底不满收起,怀里拿出一百两银票递过去:“叶公子太见外是不是,十两银子哪够!”
“给,这是一百两,拿着,收拾收拾尽快启程入京。”
说完之后,又想:“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不能让老子一人吃这个哑巴亏。”
转身指着随身侍卫说道:“叶公子是陛下点名要见的年轻俊杰,目前没盘缠入京面圣,大家都凑凑,为叶公子分忧,也是为陛下分忧!”
心里想着:“叶长生,你不是要钱么,这么多人记恨就问你怕不怕!”
在刘公公的威逼下,侍卫们黑着脸掏出银钱,这趟差事真倒霉,好处没捞着还要大出血。
叶长生揣着银子,故意在刘公公面前晃了晃:“公公放心,等我发达了,定十倍百倍的还您!”
气得刘公公拂尘都差点掰断,看看天说一句:“叶公子若没什么事,杂家这就回宫复旨!”
叶长生笑着客气一句:“这也快晌午了,要不吃顿饭再走?”
刘公公嘴角抽动,连连摆手后退:“不用不用,就不麻烦叶公子了!”
看对方脚下生风,叶长生赶紧追出门问:“刘公公,刘公公!”
“麻烦您给我分析分析,陛下这次宣我进京…”刘公公只为赶紧走,就简单提醒到:“陛下有意给你赐婚,安乐公主!”
叶长生愣住了,这安乐公主虽然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可八年前不是有了驸马吗?
看他愣在哪里,赶紧提醒一句:“薛驸马当街望女,失仪犯忌,两年前就被下了狱。”
其中一侍卫小声提醒道:“锦衣卫诏狱!”
听到是锦衣卫诏狱,叶长生只感觉头皮发麻。
进了那里不死也得脱层皮,薛驸马应该是没挺过去…望着渐行渐远的背影,叶长生冷汗悄悄湿透了后背。
这封建社会,有钱人三妻西妾很正常。
娶公主听着光彩,其实是个大大的火坑。
公主可以养面首,驸马哪敢娶小妾。
更何况这安乐公主从小就顽皮,喜欢用鞭子抽侍女,在小太监身上滴蜡水…那年他当太子伴读,曾在九曲回廊撞见骇人一幕。
安乐公主斜倚朱漆廊柱,手中把玩着红皮筋,双眼透着狡猾的恶意,狠狠弹向一位官家子弟的腿间…公主嚣张的笑声伴随伤者凄惨的呻吟,至今想起来都让人发寒。
八年前街上看到薛驸马俊俏,首接抓回府里威逼利诱,要么阉了当太监身边伺候,要么乖乖身边伺候…谁曾想只因看了街边女子,就被下诏狱折磨至死…想到自己就是下一个薛驸马,感觉天塌了,想死的心都有…这是一个完全被架空的历史,版图和朝堂类似于唐,宋,明,三个皇朝结合体。
十年前利刃插进心口时,叶长生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成了这具身体的宿主。
曾经是太子伴读,又被侯府当作弃子扔到这荒山破窑。
九年前,最后一个丫鬟卷着细软逃走那个雨夜,他发着高烧抓药,恍惚间救下一个濒死的老道士。
老道士咳着血,用浑浊的眼盯着他:“救我,活人的术,杀人的道,都可教你!”
七年前暴雨夜,叶长生从饿狼口中抢回一个女乞丐,取名叶芽儿。
老道士对她评价是:“教她杀人,比教她救人更有用。”
今天老道士恰好上山狩猎改善伙食,所以错过宫里来人。
当听说叶长生入京当驸马,整个人都激动不行,一把鼻涕一把泪浑身颤抖…浑浊的泪水滴在补丁摞补丁的道袍上:“长生啊,我第一眼就知道你是富贵之人,这些年陪着你吃苦,终于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啊。”
“小芽儿,你我好日子到了,进了京吃香的喝辣的,荣华富贵就在眼前。”
叶芽儿也是重重点头:“嗯,到时候糖葫芦,吃一根扔一根!”
老道士也在畅想:“没错,到那时左手猪蹄,右手鸭,杏花村的老酒哇呀呀…”一老一少,在地上手舞足蹈,开心的不得了。
“唉”叶长生很不合时宜叹气:“我就要死了…”老道士首接用手捂住他的嘴里,唾沫横飞:“呸呸呸,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
等对方把手拿开,叶长生非常诚恳的说道:“道长啊,我是真的快要死了!”
老道士很生气,非常的生气,眼睛瞪的快要从眼眶里蹦出来,唾沫横飞大喊一句:“胡说,你只需好好修炼,不敢保证再活一百年,但八十年肯定没问题。”
随手拔出挂在墙上的长剑,一副要找人拼命的模样。
“断人富贵,就如杀人父母!”
“老道我奔波大半辈子,眼看就要享福了。”
“谁要你死,我就挖他祖坟。”
叶长生也是没想到,这平时无欲无求的家伙,竟然对富贵如此在意…招招手让其坐下,这才慢慢将庆安公主如何变态说出来。
“娶了公主必须行君臣之礼,一天西请安,想洞房还需提前三天打报告…”老道士脸色阴沉的可怕,小芽儿更是用手死死抓住叶长生胳膊,眼睛滴溜滴乱转。
“这个公主可不能娶啊,要不咱们偷偷把她杀了吧…”叶长生赶紧把她嘴堵上,小声说道:“我的姑奶奶,这杀头的话以后可不能乱说!”
确认她不再乱说话,这才松开。
没好气训斥:“瞧瞧你都教了些什么,就这样去京城,保证活不过三天!”
“不行,必须好好教她规矩,不然福还没享,人先挂了!”
老道士深以为然点点头,然后开始埋怨:“都怪你,有这么好身世也不早点透露!”
说着把剑归鞘,一脸认真的说道:“以前不知道你身世也就罢了,如今富贵就在眼前,老道我必须争一争!”
叶长生有些不解问:“道长啊,你一个方外之人,为何比我这个当事人还执拗。”
老道士并不正面回答,而是反问:“如果这门婚事成不了,皇帝可还会给你别的封赏?”
叶长生给两人低声分析:“皇家之人大多薄情,凡事都逃不过一个利字!”
“听闻陛下登基后,我就在思考很多事情。”
这时候叶芽儿问:“公子既然己经早就料到京城来人,为何还问那些人借钱!”
叶长生往墙边靠靠,这才解释:“刘公公记仇,侍卫里必有锦衣卫。
哭穷,才是最好的保命符。”
老道士对这些不感兴趣,反而更在意奖赏之事。
推推小芽儿埋怨一声:“你别打岔!”
双眼放光盯着叶长生,气嘟嘟的说道:“老到我都这一把年纪了,还有几天福可享?”
“别说那些废话,赶紧说说还会有那些好处?”
叶长生指指外面,老道士身影一闪就到了门口,左右瞧瞧回到原来位。
整个过程行如流水,两个残影重叠,真身就好像没动过一般。
“放心,有老道在不会有人偷听!”
确认无人偷听,叶长生压低声音:“其一,借我之手挑起侯府内斗,皇帝便可趁机收归兵权;其二,让我做替罪佞臣,风光一时却难逃清算;其三,赏个虚衔养起来,如同圈养吉娃娃,空耗余生。
叶长生喝一口叶芽儿递过来的热水:“回侯府是趟浑水,佞臣更是死路。
若能讨个闲差白吃皇粮,倒也落得自在。”
他突然攥住老道士枯瘦的手腕,语气郑重:“只要躲过赐婚,就算陛下不赏,我保您十年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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