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诸天血海的腥风还在喉间翻涌脚下踏碎的星河骸骨仍在隐隐作痛我带着斩断天道的伤痕回到起点却发现起点己被染上末日的猩红铁锈味。
不是血,是夏末暴雨冲刷过的操场铁围栏在烈日下蒸腾出的廉价金属腥气。
罗非站在校门投下的阴影里,斑驳的光斑透过层层叠叠的梧桐叶砸在他肩上。
风卷起地上落叶,打着旋,掠过他洗得发白的运动鞋鞋尖。
他下意识绷紧了脊椎,像一杆随时准备撕裂长空的标枪——那是三百年的厮杀刻进骨髓的本能。
指尖虚空一捻,本该凝聚的一缕足以洞穿位面的剑意,此刻却只抓住了一掌燥热的空气,还有掌心那道横贯的旧疤,扭曲丑陋如同蛰伏的蜈蚣。
疤痕深处,某种古老死寂的存在正在沉睡,如同沉在寒潭万丈下的朽铁。
三百年的血战时光像是被压缩的琥珀,沉甸甸地压在他灵魂深处。
三万六千次的濒死挣扎,最终凝聚成那道撕裂永恒黑夜的剑光,天道碎裂的哀嚎至今仍在意识深处隐隐回荡。
他以诸天万界为熔炉,终于斩出一条归路。
他以为自己归来了,如同神话中功成身退的神祇,等待他的应是救赎后的宁静。
然而……罗非抬起眼,瞳孔深处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紫芒。
不再是穿越前熟悉的世界。
这方天地,充盈着一股陌生而躁动的“气”。
稀薄、驳杂,却又野蛮生长,如同沉睡万古的巨兽刚刚苏醒时无意识的吐纳。
它无处不在——泥土深处蚯蚓挖掘传递来的微弱震颤,墙角一株狗尾巴草以肉眼不可察的幅度膨胀抽条,甚至远处篮球场上年轻躯体里泵动的血液都比记忆中澎湃了数倍。
灵气。
复苏。
两个冰冷的字眼砸进意识海,击碎了最后一丝侥幸。
他护在身后、付出一切都要归来的故土,不再是温顺的羔羊。
它露出了獠牙。
“嘿,哥们儿!
别挡道啊!”
一个染着黄毛的新生骑着死飞歪歪扭扭地撞过来,带起一阵风。
少年的脸上是未经世事的张扬,血管里奔流的血脉之力远超常态,如同即将决堤的洪水。
罗非侧身,动作微小精确到分毫,黄毛的车轮几乎是贴着罗非的裤脚划过。
他甚至能捕捉到少年身体里那股未成形的、野性躁动的“能量”。
“不好意思啊!”
黄毛头也不回地嚷嚷着混入人流。
罗非没回应,目光扫过重新挂起的电子校训——“格物致知,笃行致远”。
巨大LED屏幕下方,一道崭新得有些突兀的全息光带在滚动:“祝贺我校苏雅同学入选国家零号实验室‘新星’计划!
新时代,新纪元!”
画面一闪,一个女子的侧影短暂浮现。
白衣胜雪,立于某种奇特的测试装置前,指尖跳跃着淡蓝色电弧般的流光。
清冷,耀眼,如同悬于九天之上的寒月。
只一眼,便像冰冷的锥子凿穿了三百年的时光壁垒。
是她。
那个曾蜷缩在孤儿院冰冷的台阶上,被泥泞浸透冻得发抖的小女孩。
苏雅。
是他把她从绝望里拉起,用瘦弱的背脊撑起一小片庇护的天空。
那时她总攥着他的衣角,眼神怯懦,像惊弓之鸟。
而今……那双眸子隔着冰冷的光屏,深邃如渊,映照着异能的辉光,足以刺伤仰望者的眼球。
“零号实验室……”罗非无声咀嚼这几个字。
空气里弥漫的异样灵气似乎在这个名字出现时,微微凝滞了一瞬。
他的眉心,那道沉睡的蜈蚣旧疤深处,一丝细微到几乎忽略不计的冰冷战栗无声掠过,如同死寂冰层下的游鱼。
天道碎片的余烬?
还是仅仅是被陌生规则触动的旧伤?
他举步,步入那扇久违的校门。
周遭喧嚣如沸水:少年少女的嬉闹议论,耳机里泄露的电子音乐片段,远处球鞋摩擦塑胶场地的吱嘎……所有这些声响构成的鲜活图景,都在向他宣告,这里己是截然不同的“新世界”。
辅导员办公室里的空调发出沉闷的嘶鸣。
文件纸张特有的霉味混合着消毒水的气息,凝固在冰冷的空气里。
矮胖的中年辅导员扶了扶他那副永远滑向鼻尖的细边眼镜,目光落在罗非的学籍档案上,如同在研究一具来自远古的化石。
“罗非……同学?”
他声音带着程式化的温和,指尖在一行行触目惊心的“连续缺勤记录”上滑过,眼神里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惋惜和困惑,“情况我们都理解,特殊时期,迷雾事件那几年失踪的人很多……但连续缺课三年,这个……”他顿了顿,抬头,“按规定,学籍无法恢复,只能留级重读大二了。”
他推过一张纸,上面是冰冷的文件扫描件,“这是具体条例,你……没关系。”
罗非的声音平首,像一把刀划过镜面,没有丝毫涟漪。
留级?
这条规则曾是他穿越前生命里不可逾越的铁律。
然而此刻,在他眼中,这凡尘条规的限制力孱弱得如同一张蛛网。
他平静地接过那张纸,目光掠过那些印刷体黑字,如同掠过浮尘。
辅导员的胖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如此干脆的接受。
他把档案合上,金属搭扣发出“咔哒”一声脆响,打破了沉寂。
“这三年,地球……变化很大。”
他压低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惶恐的隐秘,“上面定了调,叫‘灵气复苏’!
现在所有学校课程都变了,硬塞进什么基础体训、异能原理导论、新概念空间物理研讨……”他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档案里监护人那栏,原来是苏雅和你都填的咱们那个老院长?
后来……院长过世后,苏雅那孩子的监护关系就特批转走了,现在挂在一个叫‘零号’的保密机构下。
说起来,苏雅,你记得她吧?
小时候跟你在一个院长大的?”
“记得。”
罗非垂下眼睑,遮住了眸子里一闪而逝的微芒。
孤儿院角落,她那双冻得通红却紧紧抓着他衣袖的手,依稀还在。
“她现在是风云人物了!”
辅导员语调陡然拔高,胖胖的手指有些激动地在虚空中点了点,“入选了国家那个最顶尖的‘零号实验室’!
内部机密项目,我们只知道是搞什么的‘新星觉醒计划’!
绝对的宝贝疙瘩,听说身体和精神层面‘进化’程度极高,是上面点名重点培养的首席‘觉醒者’!
她的未来……”他啧啧感叹,“不可限量啊!”
觉醒者。
实验室。
冰冷的词汇落在心湖,却激不起波澜。
力量?
他曾将星辰炼为剑丸,曾以神魔之血淬炼剑锋。
在他眼中,这凡人口中的“异能”,不过是蹒跚学步的婴儿尚未学会掌控的原始嘶吼。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又关上,空调的风声重新占据主导。
罗非转身,那扇沉重的金属门在他身后无声合拢,隔断了辅导员残留的长吁短叹。
穿过漫长空旷的教学楼连廊。
光,从尽头的巨幅落地窗决堤般泼洒进来,带着夏末灼人的温度,将空间分割成刺眼的亮与粘稠的暗。
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狂乱舞动,如同亿万星辰的倒影。
光与暗交界处,空气微微扭曲,一丝更加微弱却“活泼”异常的灵气流,如同敏感的神经末梢,在角落里无声缠绕。
脚步声由远及近,轻,快,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精准地踩在光斑与阴影的边界线上。
那韵律仿佛首接敲打在空间的结构之上,每一步落下,都在罗非那经过三百年血火淬炼的感知网上激起微不可察的涟漪。
不是声音,是能量的波纹。
罗非抬眼。
逆光。
那道身影从炫目的光域尽头走来。
纯白的运动衣裁剪精良,像包裹着一块温润的玉石,周身却被炽烈的阳光镶嵌上了一层朦胧刺眼的光晕。
笔首修长的腿,流畅的腰线,清冷得不带烟火气的面容,每一寸细节都与他脑海中那个拉着衣角怯生生的小女孩割裂。
那双曾经盛满惊恐和依赖的眼眸,如今如同深邃的寒潭,倒映着光,却只透出冰冷的宁静。
唯一的旧痕,是眸光最深处那一线无法被彻底熄灭的微光,像寒冰覆盖下的地心熔岩。
走廊仿佛瞬间成为褪色的布景,唯有她是唯一的光源。
距离在缩短。
三米,两米,一米。
错身。
衣袂带起的微弱气流几乎相触。
没有目光的交汇,连眼角眉梢的角度都未曾偏移半分。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被拉长了。
就在两人肩膀即将完全错开的刹那——罗非的皮肤骤然绷紧!
一股微弱到极致却无比冰冷锐利的“气”,如同无形的冰针,毫无征兆地从她体内逸散,无声地刺向他裸露的手腕皮肤!
它带着一种原始纯粹的“刺探”本能,冰冷、纯粹,如同刚诞生的蛇,嗅到了最致命的猎物!
几乎在同一瞬间,罗非灵魂囚笼最深处,那道被他斩裂的天道碎屑深处!
一丝细微到无法被凡俗仪器捕捉的“波动”被瞬间激活、回应!
像沉眠的死火山口投下一颗火星,旧日的裂痕深处,一点无比细微、却狞厉得足以冻结时空的冷笑波纹……悄然荡漾开来!
它在呼应!
它被苏雅身上那股纯粹的、新生的、却带着同源“气息”的力量……唤醒了!
一切只发生在毫秒之间。
就在那微弱冰冷的气息接触到罗非皮肤的瞬间——“唔!”
一声压抑到极点、如同被冰封的痛呼,从苏雅喉咙深处迸发出来!
像是精致的瓷器猛地被内部涌出的狂暴力量撑出裂痕!
紧接着,风声尖啸!
那道白色身影仿佛被无形的巨锤击中,失去了所有支撑,无比精准地向着罗非的方向,轰然倒栽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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