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云层沉沉压在城市天际线上，将最后一线天光碾得粉碎。
霓虹灯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晕开一片片病态的光斑，像泼洒的廉价颜料。
林默拧紧电动车把手，破旧的外卖箱在身后哐当作响，冰冷的雨水顺着廉价雨衣的缝隙钻进来，浸透了他单薄的T恤，寒气针一样刺着骨头。
“您有新的饿了伐订单，请及时处理。”
头盔内置的通讯器发出冰冷的电子音。
林默瞥了一眼悬浮在视网膜角落的虚拟路线图——天玺大厦顶层A座，超时预警的红色倒计时己经跳到4分32秒。
他猛吸一口气，混杂着汽车尾气和潮湿尘埃的空气灌入肺腑，带来一丝灼痛。
车轮碾过积水的坑洼，泥浆溅上早己斑驳的车身。
后视镜里映出一张年轻却过早刻上疲惫的脸，眼下是浓重的青黑，嘴唇因寒冷和紧张而微微发白。
母亲在破旧公寓里压抑的咳嗽声，妹妹林小雨攥着重点高中录取通知书时那双既渴望又懂事的眼睛，像无形的鞭子抽在他背上。
这一单，不能丢。
天玺大厦，这座两百层高的玻璃巨兽矗立在城市中心，通体流淌着冰冷的光泽，是财富与力量的图腾。
林默的电动车在它脚下渺小得像一粒尘埃。
他熟练地拐入后方狭窄的卸货通道，混杂着食物残渣和机油味的污浊空气扑面而来。
这里是光鲜表皮下的褶皱，属于外卖员、清洁工，以及所有不被“通天塔”正眼瞧见的蝼蚁。
“嘿，小林子，又是你？”
通道阴影里晃出几个身影，领头的是个穿着花哨皮夹克、叼着烟的青年，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笑，是这一带的混混头子王虎，“今天‘孝敬’哥几个的份子呢？”
林默心头一紧，握紧了车把，指节泛白。
他兜里只有几张皱巴巴的零钱，是给妹妹买辅导书的。
“虎哥，今天真赶时间，订单快超时了，罚款我担不起，改天……担不起？”
王虎嗤笑一声，烟头弹到林默脚边，溅起几点火星，“老子看你担得起得很！
给我搜！”
两个混混狞笑着围上来。
林默下意识后退，后背撞上冰冷的墙壁。
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紧心脏。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如同巨兽的咆哮！
轰——咔啦啦！
整个卸货通道剧烈地摇晃起来！
灰尘和碎屑簌簌落下。
林默和几个混混惊愕抬头。
只见天玺大厦高耸入云的玻璃幕墙，在接近顶层的位置，赫然被撕裂开一道巨大的、不规则的豁口！
坚硬的钢化玻璃如同脆弱的冰晶般爆碎，化作一片致命的银色瀑布倾泻而下！
两道模糊的人影如同鬼魅般从破口处激射而出，在半空中狠狠对撞！
砰！！！
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如同实质的巨锤，狠狠砸下！
卸货通道顶棚的金属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扭曲、撕裂！
狂风裹挟着玻璃碎片、混凝土块，如同死神挥舞的镰刀，横扫而下！
“操！”
王虎等人魂飞魄散，抱头鼠窜。
林默的大脑一片空白，求生的本能让他猛地扑向角落里一个巨大的金属垃圾箱后面。
世界在尖啸、在崩塌！
一块桌面大小的混凝土擦着他的头皮砸落，将他的电动车连同外卖箱瞬间砸成一堆扭曲的废铁！
玻璃碎片像子弹般射来，其中一块狠狠扎进他挡在脸前的手臂，鲜血瞬间涌出，温热粘稠。
烟尘弥漫，遮蔽了视线。
林默蜷缩在垃圾箱后，剧痛和窒息感让他眼前发黑。
透过翻滚的尘埃，他勉强看到空中那两道如神似魔的身影。
一人身穿玄色劲装，周身笼罩着淡淡的青色气旋，脚踏虚空，每一步落下，空气都发出沉闷的爆鸣（凝元境！
林默脑中下意识闪过这个只在网络传说里听过的词）。
他双掌翻飞，掌风凌厉如刀，切割空气发出尖锐的嘶鸣。
另一人则笼罩在一层暗红色的、如同实质火焰般的罡气之中（化罡境！
），身影模糊不清，速度快得拉出残影。
他手中握着一把造型奇异的弯刀，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道数米长的、凝练如血的赤红刀罡！
刀罡所过之处，空气扭曲，残余的玻璃幕墙如同奶油般被轻易切开、熔化！
轰！
又是一道赤红刀罡斩偏，狠狠劈在天玺大厦相邻的一栋副楼顶部！
如同热刀切牛油，副楼顶端的巨大广告牌连同其下的混凝土结构被瞬间斜斜切开！
数十吨重的断口在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中，缓缓滑落！
“不…！”
林默瞳孔骤缩，那巨大的阴影正朝着他藏身的卸货通道当头砸下！
死亡的气息冰冷刺骨！
绝望扼住了喉咙。
林默甚至能看清断口处裸露的钢筋和扭曲的管线。
时间仿佛被拉长，世界一片死寂，只有自己心脏疯狂擂鼓般的跳动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冰蓝色的流光，如同撕裂夜幕的彗星，无声无息地从更高的天际斜掠而至！
那光芒精准无比地撞击在滑落的巨大建筑断块侧面。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沉闷的“噗”响。
以撞击点为中心，一层幽蓝色的冰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蔓延！
眨眼间，那数十吨重的混凝土钢筋混合物，竟被硬生生冻结在半空！
冰晶在昏暗的光线下折射出冷冽的微光，寒气西溢，甚至让下方弥漫的尘埃都凝滞了一瞬。
林默死里逃生，大脑一片空白，怔怔地看着头顶那被冰封的死亡阴影。
是谁？
烟尘稍稍散去。
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向那冰蓝流光射来的方向——更高的、被阴云笼罩的天空。
没有飞行器，没有身影。
只有一片深沉得化不开的黑暗。
但林默的视线却猛地定格在卸货通道入口处，那片相对干净的地面上。
雨水正冲刷着几片残留的、散发着微弱寒气的……冰晶碎片。
形状独特，边缘锋利如刃。
就在他心神剧震之时，天空中的战斗似乎己分胜负。
一道赤红刀罡以开天辟地之势斩破青色气旋，玄衣武者闷哼一声，口喷鲜血，身形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砸进远处一栋低矮建筑的屋顶，生死不知。
那赤红身影发出一声低沉沙哑的冷哼，看也未看下方蝼蚁般的狼藉，周身血焰一卷，化作一道刺目的红光，瞬息消失在茫茫雨幕之中。
危险似乎远去。
王虎和他的手下早己不知逃到哪里去了。
卸货通道只剩下林默粗重的喘息、废墟间电流短路的噼啪声，以及自己手臂伤口滴落的鲜血砸在水洼里的“滴答”声。
痛！
钻心的痛从手臂蔓延到全身，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腹间的钝痛，可能断了肋骨。
冰冷和失血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涌来。
视线开始模糊，天旋地转。
林默挣扎着想爬出去，想呼救，但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要……死在这里了吗？”
绝望如同冰冷的淤泥，将他缓缓吞没。
妹妹的笑容，母亲担忧的脸，像破碎的镜片在脑海中闪过。
不甘！
强烈的不甘如同烈火灼烧着残存的意识！
为什么？
凭什么他们可以视人命如草芥？
凭什么像他这样的人，拼尽全力也只是在生存线上挣扎，随时会被碾碎？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深渊的刹那——嗡……一点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幽蓝色光芒，在他模糊的视线边缘亮起。
光芒来自他身旁那堆被砸烂的外卖箱废墟深处，一块半埋在扭曲金属和碎裂保温材料下的、不起眼的金属残片。
它只有指甲盖大小，边缘不规则，像是从什么更大的装置上崩裂下来的，表面布满细微的焦痕和裂痕，但核心处却有一粒米粒大小的幽蓝光点，正以一种恒定的频率，微弱却顽强地搏动着。
那光芒仿佛带着某种冰冷的吸引力，穿透了林默涣散的意识。
他不知哪里生出的最后一丝力气，染血的左手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点幽蓝微光伸去……指尖触碰到冰冷金属的瞬间——检测到适配生命体…生命体征垂危…符合紧急绑定协议…能量残余0.7%…最低启动阈值…武神进化系统…绑定中…一个毫无感情、冰冷得如同万载寒冰的机械合成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最深处轰然炸响！
林默的瞳孔骤然放大到极致，伸向蓝光的手僵在半空，指尖距离那搏动的核心仅有毫厘。
废墟的冰冷，雨水的湿黏，伤口的剧痛，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只有那个声音，如同远古的洪钟，在他意识中回荡。
绑定进度…1%…能量不足…警告…能量严重不足…幽蓝的光芒在他染血的指尖下急促地闪烁起来，仿佛风中残烛。
那冰冷的机械音也带上了断断续续的杂音，如同接触不良的电流。
它会熄灭吗？
这诡异的东西…是救命的稻草，还是…另一个深渊的入口？
林默的视野彻底被黑暗吞噬，最后残存的意识里，只剩下那一点在废墟血泊中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的幽蓝微光，以及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冰冷的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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