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渊市的夏天,灼热的空气粘稠得如同融化的沥青,弥漫在“世纪新城”庞大工地的每一个角落。
钢筋铁骨构成的巨兽骨架在烈日下蒸腾着热浪,金属敲击的噪音尖锐刺耳,伴随着重型机械的低沉轰鸣,构成了一曲枯燥而沉重的都市交响。
林子枫抹了一把额头上汇成小溪的汗水,混着灰尘在脸上画出几道泥痕。
肩上扛着两根沉甸甸的螺纹钢,每走一步,脚下的沙土就微微下陷,发出沙沙的响声。
单薄的工装背心早己被汗水浸透,紧贴在精壮的腰背上,勾勒出长期劳作下坚实却不夸张的肌肉线条。
“枫子,歇会儿!
这天能把人烤糊了!”
工友赵西靠在刚立起的柱子旁,大口灌着廉价的矿泉水,汗水顺着黝黑的脖子往下淌。
他身材不高,却有着底层劳动者特有的粗壮,眼神里有股子市井的油滑和对生活的无奈。
林子枫没说话,只是轻轻放下钢条,撞击地面发出闷响。
他接过赵西递来的水壶,仰头猛灌几口,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带来短暂的喘息。
喉咙干得发痛,像被砂纸打磨过。
“昨天那批预制板,工头又压价了,”赵西愤愤不平地吐了口唾沫,“妈的,当我们是牲口使唤呢?
比行情价低了三成!”
林子枫拧上瓶盖,眼神平静地扫过远处正在唾沫横飞指挥的矮胖工头刘胖子,声音低沉:“西哥,有活干,有钱拿,糊口就行,少生事。”
“你呀,就是太能扛!”
赵西摇摇头,从口袋里摸索着掏出一小堆旧钥匙、零钱,还有一个灰扑扑的、刻着模糊花纹的小指节大小的玉片,看样子像某件东西的残件,“喏,前天上旧货摊淘换的,看你小子手上茧子又多了,拿着。
没啥用,就当块石头图个心安吧。”
林子枫看着赵西递过来的东西,那块玉片毫不起眼,灰蒙蒙的,像是蒙了几层尘土,只在边缘处透出一点点极淡的温润。
他本不想要,但看着赵西脸上的诚意,还是默默接过来,揣进了油腻的工装裤口袋最深处。
“谢了西哥。”
就在这时,一阵粗鲁的嬉笑声和踹倒东西的声音传来。
几个人影晃到了钢筋堆放区。
领头的是个留着寸头、脸上有道疤的壮汉,嘴里叼着半截烟,眼神带着一股狠厉。
他身边跟着三个流里流气的青年,是工地上臭名昭著的打手,领头叫“疤脸”张彪的手下。
“喂!
搬钢筋的!
眼瞎了?
挡着我们张爷的道了!”
一个染着黄毛的打手一脚踹翻旁边装满半凝固水泥的塑料桶,浑浊的水泥浆顿时流了一地。
林子枫和赵西正好在清理区域附近的空地休息。
赵西脸色一白,赶紧拉住正要站起来的林子枫:“枫子,别冲动!
那是张彪的人!”
张彪是这片工地的土霸王,管着好几个分包队,据说和管这片地下秩序的一个叫“铁血盟”的帮派有联系,手底下一帮人专收保护费、欺压工人。
普通工人对他们都是避之不及。
林子枫没动,但那黄毛见没人吭声,更是嚣张,抓起地上一根细短的一米多长钢筋头,带着破风声,朝林子枫的后背甩去!
这一下又快又狠,若是砸实了,普通人不躺几天也得伤筋动骨。
周围几个工友都惊呼出声,赵西更是吓得一哆嗦。
然而,就在那钢筋头离林子枫后背不足半尺的瞬间,林子枫如同背后长了眼睛,身体几乎在本能的驱使下以一个极其迅捷而微小的角度侧旋闪避。
同时,他那双因常年劳作布满老茧的手闪电般伸出,竟是精准地凌空一把抓住了那根势头凶猛的钢筋头!
“啪!”
钢筋入手沉重,巨大的惯性带着他的手臂向后一晃,小臂肌肉贲张,稳稳地将其控在掌中。
虎口处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痛楚和麻痒,但他纹丝不动,眼神却骤然变得冷厉如刀,猛地射向那动手的黄毛打手。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所有人都看呆了。
包括那个甩出钢筋的黄毛,他脸上的狞笑僵住,变成了错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
那速度,那反应,那力量!
空手抓高速甩出的钢筋?
这是人能办到的?
林子枫缓缓转过身,手里握着那根钢筋,一步一步朝黄毛走去。
脚步声在突然安静下来的工地上显得格外清晰。
每一步,那压抑的、如同火山般蕴藏的力量感就增一分。
他没有怒吼,但那沉默的压迫感,让空气都沉重了几分。
“你…你想干嘛?”
黄毛色厉内荏地后退一步,身边另外两个打手也紧张起来,伸手摸向腰间鼓鼓囊囊的地方,像是藏着家伙。
林子枫在黄毛面前站定,目光沉沉地盯着他,又扫过他身后那两个蓄势待发的同伴,最后停在那根钢筋上。
他没有动手,只是手掌发力,坚硬的螺纹钢筋在他手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竟被硬生生掰弯了一个明显的弧度!
接着,他手一松,“哐当”一声,扭曲的钢筋掉在散落的水泥地上。
“再有一次,”林子枫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冰冷,“这钢筋,就会扎在你自己身上。”
说完,他不再看那几个脸色铁青的打手,首接转身,重新走向那堆需要搬运的钢材。
赵西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周围的工友更是噤若寒蝉。
而张彪的那几个手下,互相对视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惊疑和浓浓的忌惮。
黄毛更是脸色煞白,刚才那一瞬间的冰冷杀意,让他后背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一场可能爆发的冲突,被林子枫这非人的身手和凌厉的气势,硬生生按了下去。
只有林子枫自己知道,刚才那一下,他的心跳其实快得吓人。
口袋里那块灰扑扑的玉片,不知何时似乎微微温热了一下,随即又沉寂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异样,再次扛起了沉重的钢筋。
龙渊市的天空依旧酷热,但他的脊梁,在尘土与汗水中,挺得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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