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首觉得,人生这场实验早就失去了变量。
父母都是科研者,连我——从七岁起便开始见识到了不知多少种未命名试剂的我,也不过是组织冷却槽里孵化出的替代品罢了。
实验、推理、记录、服从,再加上一份沉默的顺从,这就是我小时候的全部课程内容。
只有姐姐的拥抱,和她偷偷塞进我书包里的糖果纸,是我那个被冷光笼罩的童年中,仅剩的“人类行为”。
她说我像鲨鱼。
冷血的、理性的、无所畏惧的——可鲨鱼是不能停下游动的生物,不然就会死去。
而我却活得那么沉寂、那么缓慢,仿佛每一口呼吸都来自化学公式,而非真正的空气。
姐姐死的那一天,是我第一次明白“变量”这个词的意义。
她本可以逃出去的,只要不回头,只要不试图带我一起。
但她回来了,就像一朵昙花在灰烬中怒放,转瞬即逝。
她用命换给了我一次选择的机会,而我——当时还叫“雪莉”的我——却选择了死亡。
吞下那颗我亲手合成的APTX4869时,我没有哭,也没有犹豫。
我以为我会死,干净利落,像姐姐那样果断。
但死亡并没有如约而至,反而带来了另一种重生——一个缩小的身体,一次逃脱的机会,还有一双孩子的眼睛,正从阿笠博士背后的小窗里望着我。
那是江户川柯南的眼睛。
后来我才知道,那双眼睛里藏着多少沉重。
就像我一样,他也不是“选择成为孩子”的。
可不同的是,他仍然选择相信未来,而我,一开始连“活下去”本身都不曾认同。
我被他救了,也被他识破了。
于是,我有了第二个名字——灰原哀。
一个不属于组织、不属于任何档案、不属于过去的名字。
阿笠博士笑着给我取名,我没有拒绝,也没有点头。
我只是冷静地接受,就像接受一个临床试验结果。
于是我活在了米花町。
一个我曾在资料中无数次浏览却从未亲自踏足的普通街区。
天真的侦探团,笨拙的孩子们,温暖的家庭饭桌……还有一位名叫毛利兰的女孩,用那双会发光的眼睛温柔地对我笑。
那个时候,我有点害怕。
因为我知道,我不是她那样的“人类”。
我从组织中逃出来,并不代表我就自由了。
我每天都在地下室重复着解药的实验,计算反应时间,记录失效周期。
我知道我不能失败,因为失败就意味着组织终会追上我,而所有与我有关的人——他们都会被卷入一场无法回头的黑暗。
有一阵子,我每晚都会梦见姐姐。
她站在那场爆炸的尽头,满身灰烬,却一脸安静地看着我说:“志保,活下去。”
我会从梦里惊醒,然后坐在窗边望着博士家对面的街灯发呆。
那个时候,我常想: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摆脱组织?
为了亲手毁灭那些制造一切的人?
还是……只是因为姐姐说了那句“活下去”?
我不确定。
首到那一天,组织的代号再次出现在警方的密件中,一张模糊的照片上,熟悉的身影在烟雾中若隐若现。
琴酒。
他还在。
组织还在。
目标依旧是我。
这意味着……我还不能停下。
这场实验还没结束。
于是我重新戴上手套,翻出父母留下的笔记残页。
翻译、解构、比对,像曾经在组织实验室中做过千百次的那样。
我告诉自己这不是为了复仇,也不是为了赎罪,只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让“灰原哀”这个身份真正存在下去。
而就在这一切刚刚开始时,我再次遇到了他——江户川柯南。
或者说,工藤新一。
他没有问我为什么重新开始研究,也没有逼我交出解药。
他只是站在走廊的尽头,看着我,像以前那样平静地说:“我们一起走下去吧,灰原。”
他总是这样。
不会说漂亮话,也不会强求我信任他。
但每一次,他都恰到好处地出现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刻。
像灯塔一样,不靠近,却也从不熄灭。
我不知道这场命运的实验还会持续多久。
也许下一个出现在门前的是组织的杀手,也许是那位叫“斐酒”的新代号成员,也许是……某个从过去归来的幽灵。
但我知道,我不会再选择死亡了。
哪怕我仍然来自深海,也会试着向阳而生。
因为这个世界上,有人相信我。
而这,就足够让我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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