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蝉鸣裹挟着热浪，将市一中的走廊蒸得发烫。
苏棠踩着上课铃冲进教室，白衬衫下摆被风掀起，露出一截莹白的腰。
她一眼就望见靠窗第三排那个空座位，正要抬脚，却被后座男生拽住书包带。
“新来的吧？
那是林晚舟的专属位置。”
男生吊儿郎当的语气里带着幸灾乐祸，“她连同桌都不要，上学期转来的插班生，硬是被她冷到自己申请调走。”
苏棠挑眉，目光扫过窗边那个伏案写题的身影。
少女黑色长发束成低马尾，侧脸轮廓像是被月光雕刻过，苍白得近乎透明。
晨光透过她垂落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同学，这有人吗？”
苏棠故意将书包重重砸在桌上，震得林晚舟钢笔在草稿纸上拉出歪扭的墨痕。
少女抬起头，深褐色瞳孔像结了冰的湖水，却在触及苏棠张扬的笑容时泛起细微涟漪。
“让开。”
林晚舟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
她手腕纤细，推开苏棠手臂时，腕间银链滑出一串清脆声响。
苏棠低头，看见链子上坠着枚小巧的月亮吊坠，在阳光下折射出清冷的光。
“我偏不。”
苏棠大大咧咧坐下，从帆布包里掏出草莓味棒棒糖塞进嘴里，“教务处说这是我的座位，要不咱们去找主任评评理？”
她故意凑近，清甜的果香混着薄荷气息扑进林晚舟鼻尖。
上课铃适时响起，数学老师抱着教案走进教室。
林晚舟抿紧嘴唇，最终只是将草稿本往旁边挪了挪，垂眸继续做题。
苏棠盯着她发红的耳尖偷笑，忽然瞥见少女左手无名指上贴着创可贴，边缘沾着干涸的血迹。
课间操时间，苏棠趴在栏杆上看操场上做操的人群。
林晚舟抱着作业本从办公室回来，经过她身边时，苏棠伸手拦住：“手指怎么弄伤的？”
“不关你事。”
林晚舟侧身要走，却被苏棠拽住袖口。
少女的掌心温热，透过棉质校服传递过来，让她莫名有些慌乱。
“昨天放学看见你在实验室。”
苏棠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张模糊的照片，“玻璃烧杯碎了一地，你蹲在那里收拾，也不怕扎到？”
她掏出随身携带的医药包，“我妈是医生，这些我都会。”
林晚舟看着苏棠小心翼翼为自己换药的样子，喉间泛起苦涩。
自从母亲去世后，再没人这样仔细地看过她的伤口。
阳光落在苏棠睫毛上，在眼下投出金色的光斑，像极了她小时候在海边见过的碎钻。
“疼吗？”
苏棠抬头，发现林晚舟正盯着自己出神。
少女耳根泛红，别开脸：“不疼。”
“骗人。”
苏棠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扫过林晚舟冰凉的耳垂，“你睫毛都在抖。”
她笑着撕开新的创可贴，“不过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奖励你一个秘密 —— 我转学，是因为被前男友甩了。”
林晚舟猛地抬头，撞上苏棠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
那个总是笑得张扬的少女，此刻眼神像被揉碎的星光，细碎而锋利。
“所以呢？”
她听见自己问。
“所以啊，” 苏棠重新挂上笑容，将草莓味棒棒糖塞进林晚舟手里，“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新目标。”
她眨眨眼，在林晚舟错愕的目光中跑向操场，白色裙摆被风吹起，像振翅欲飞的蝶。
林晚舟攥着融化的棒棒糖，望着少女远去的背影，突然觉得九月的阳光不再那么灼人。
教学楼外的香樟树沙沙作响，有细小的光斑落在她翻开的作业本上，晕染开未写完的数学公式。
午休时，苏棠又不知从哪变出两杯冰奶茶。
“草莓味给你，我喝芋泥的。”
她将吸管塞进林晚舟手里，“别这么警惕嘛，我只是觉得，你和我有点像。”
林晚舟低头搅动奶茶，珍珠在琥珀色液体里沉沉浮浮。
“哪里像？”
“都在等一个不会回来的人。”
苏棠撑着下巴望向窗外，操场上，篮球队正在训练。
穿 11 号球衣的男生投篮时，衣角扬起的弧度，和记忆里那个人重合。
她轻笑一声，“不过没关系，反正我现在有更有趣的事做。”
林晚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恰好对上 11 号男生投来的视线。
那是校草陈叙白，听说喜欢清冷挂的女生。
她突然有些烦躁，将奶茶重重放在桌上：“无聊。”
“怎么会无聊？”
苏棠凑近，指尖轻轻划过林晚舟锁骨，“比如现在，我就很想知道，怎样才能让冰山美人笑一笑。”
她的声音带着蛊惑，像裹着蜜糖的刀刃，轻易剖开林晚舟层层包裹的防备。
放学时突然下起暴雨。
林晚舟望着窗外倾盆大雨，攥紧书包带。
她没带伞，而父亲今天出差，保姆阿姨请假回老家。
正当她犹豫要不要冒雨跑回家时，苏棠撑着伞出现在教室门口。
“走吧，我的新目标。”
少女的笑容比阳光更耀眼，“作为交换，你要告诉我，那个月亮吊坠的故事。”
林晚舟望着她递过来的伞柄，雨水顺着伞骨坠落，在地上溅起细碎水花。
远处传来闷雷，苏棠身上淡淡的茉莉香混着潮湿的空气，将她团团包围。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刚触到伞柄，却听见有人叫苏棠的名字。
“苏棠！”
陈叙白抱着篮球跑来，白色球衣被汗水浸湿，“我送你回家吧？”
他的目光落在林晚舟身上，愣了一下，“晚舟也一起？”
苏棠挽住林晚舟胳膊，将她往怀里带了带：“不用了，我们有约。”
她冲陈叙白挑眉，“学长，下次再约哦。”
伞下空间逼仄，林晚舟能清晰感受到苏棠的体温。
少女的发丝扫过她脸颊，痒痒的。
“你为什么拒绝他？”
她听见自己问。
“因为我更想知道，” 苏棠低头，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你心跳这么快，是因为雨太大，还是因为我？”
林晚舟猛地后退，却撞进苏棠怀里。
她闻到少女身上淡淡的柑橘香，混着雨水的味道，像盛夏傍晚突然降临的一场梦。
远处的闪电照亮苏棠眼底的笑意，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盖过了雨声。
“答案，下次再告诉你。”
苏棠轻笑，伸手擦掉林晚舟脸上的雨水，“现在，先专心躲雨。”
雨幕中，两个身影渐渐走远。
香樟树叶被雨水冲刷得发亮，在路灯下投出重叠的影子，像一幅未完成的油画。
林晚舟握紧苏棠的衣角，突然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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