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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一炉香灰

龍锦贺 著

都市小说连载

小说《电影一炉香灰大神“龍锦贺”将龍锦贺苏渝作为书中的主人全文主要讲述了:人们总香是气味的幻是引人入梦的线可苏渝知它更像记忆的扎进心不却“留香居”开业那阳光很是那种冬日才有的、带着柚子香气的阳清透得像一块被人捂热的玻她在老街尽头的小铺门擦了两遍木门板是榉木老旧但干纹理自像年一圈一圈地把时间往里她低头检查那块手写招牌:“香可通不问姓”字是她自己写略有些像刚走出低谷还在调整重心的...

主角:龍锦贺,苏渝   更新:2025-07-07 14:4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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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总说,香是气味的幻术,是引人入梦的线索。可苏渝知道,它更像记忆的针。扎进心里,

不响,却疼。“留香居”开业那天,阳光很好。是那种冬日才有的、带着柚子香气的阳光,

清透得像一块被人捂热的玻璃。她在老街尽头的小铺门口,擦了两遍木门。门板是榉木的,

老旧但干净,纹理自然,像年轮,一圈一圈地把时间往里收。

她低头检查那块手写招牌:“香可通梦,不问姓名。”字是她自己写的,略有些歪,

像刚走出低谷还在调整重心的人。店面不大,三米见方,一个人刚刚好。

靠窗处放着一张老藤编香案,案上七味香材:檀、沉、龙脑、苏合、零陵、丁香、麝香,

正安安静静躺在小陶碗里。她一一翻过,像确认旧识还在。她的动作很轻,像怕惊扰什么。

其实没人会来。这年头,谁还烧香,不如烧钱。她把木门半掩着,自己靠在香案后,

低头磨香泥。那是第一炉香。香泥是手搓的,加入了薄荷和甘草的细粉,不为惊艳,

只求入鼻柔和,像小时候母亲做药膏的味道。她没有刻意宣传,也没贴海报。

只有门口一个老旧铜铃,在有人路过时咣啷一声响。但第一炉香,还没等到客人。

反倒先等来了她的第一个记忆。那是十五年前的事。她八岁。她妈生病,胃癌晚期,

每晚吃不下饭,偏爱在床头点一柱清香,说“能让心里不那么苦”。那香是檀木打底,

混了一点点旧莲芯,烧起来时味道寡淡温吞,像个等不到人的女人。后来母亲死在初春。

她记得那天风大,香灭得很快,半截香灰还来不及落下。从那以后,她再没用过那种香。

直到今天。她把那支调好的香泥捻成小段,点燃。香火一点,风像停了。

铺子里飘出淡淡的莲芯与檀香混合的气味,她微微怔住。好像母亲在窗外晃了一下,

又走远了。她不动声色,只是转身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杯是旧的,釉色开裂,

倒映出她低垂的眼睫。——今天是开业,不能哭。她就那么坐着,等香烧完。然后,

她听见了门铃响。咣啷一声脆响。进来的是一个女孩,大概二十出头,

穿着件很干净的白毛衣,头发软软地披在肩上,眼睛红红的,像刚哭过。她轻声说:“你好,

我……我想要一种能让我忘记母亲味道的香。”苏渝抬头,看着她。她从来不问客人姓名,

但她知道,这个女孩,和自己当年的自己,是一样的。都是在试着“放下”,

可其实根本没准备好。“你想忘记的是味道,还是人?”苏渝问。女孩愣了一下,

眼泪瞬间涌出来,像决堤的堰。她哽咽说:“是那种洗衣粉混着柠檬水的味道,

还有……她常用的热水袋,抱着就能睡着……”“她已经去世三年了,

可我只要闻到相似的味道,哪怕是在电梯里,我就忍不住心慌。”苏渝没再问,只是点点头。

她走到香架前,取出一撮橙皮干、柠檬草、香根草,又加入一星点黄连和夜交藤,末了,

加了极少的龙脑。女孩问她:“你是在开方子吗?”她笑了笑:“你说得对,我是个香医。

”香捻好后,她将小段放入香炉,点燃。一缕白烟升起,像是有人轻轻叹气。

女孩闻了一会儿,忽然坐在椅子上,低头捂脸,泣不成声。苏渝没有安慰她。她知道,

这种哭,是好事。香烧尽时,时间过去了一个小时。女孩止了哭,说:“谢谢你。

”“我只是觉得,今天是我三年里第一次,闻到了妈妈的味道,却没怕。”“我想,

这就是你说的——香不能留人,但能治心,对吧?”苏渝没有说话。她只是在女孩起身时,

把一包香灰装进小布袋,交给她。“这个香灰,用完就扔了。”“你哭得够久了,

也该开始活了。”门铃再响时,女孩离开了。香铺又归于沉静。但苏渝知道,从这一刻起,

她的铺子,就活过来了。不是因为来客,而是因为——她,终于开始不再只为“忘记”做香。

而是,为让人“活着”调香。她坐回香案,慢慢写下一个名字。——离母香。

不是“祭母香”。她不想让来的人祭奠,她想让他们活得不带愧疚地怀念。第一炉香灰,

就此封入香囊,挂于窗边。窗外阳光暖得发白,轻轻穿过香火后的灰烬,落在她指节上。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手,重新摆好器具。她知道,还会有人来。人心里藏的那些味道,

迟早会想通。只要香火还暖,梦就还没散。苏渝没急着熄香。那小段“离母香”烧得很慢,

火头绕着香泥一点点挪动,像是有人蹒跚着走在黄昏的老街上,舍不得归去。

窗外的阳光也往西偏了些。她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刚入口的温度像刚好煮开的枸杞汤,

不烫,微苦。她喜欢这样的苦味——像人话,说实在,不绕弯。“叮铃——”门铃又响。

她并没有抬头。因为这次不是脚步,而是风。风把门轻轻推了一下,半掩的门被推开,

又悄悄带了一点落叶进来。她抬手把那片叶子夹起,丢进门边的竹篓里。直到第二声铃响,

才有真正的脚步声响起。这回来的是个男人。三十岁上下,穿着白衬衫,头发短短的,

整洁到近乎刻意。他进门的第一件事是关门,动作极轻,像怕惊扰香火,

又像习惯了关上生活的门。他左右看了一眼香铺,

最后视线停在香案上的几只香碗和灰炉之间,迟疑了几秒才开口。“我想……订制一款香。

”他声音不高,但尾音压得很低。苏渝看他一眼,“什么味道?

”男人似乎没预料到她问得这么直接,

愣了下才说:“嗯……是那种……让人能彻底忘记某个味道的。”她没答话,

反而轻轻拨了拨香炉上的灰渍,“说清楚点,忘记哪种味道?”他低头沉默了一会儿,

像是在努力组织语言,或者在心里翻阅旧日档案。“是……茉莉花味的洗发水,

混着一点淡淡的烟味。还有,每次她抱我时,毛衣上会有的那种……棉纱香。不是香水,

是她自己的味道。”苏渝没问“她”是谁。因为这种香客,她见多了。他说“忘记”,

其实不是真的想忘。“你想解药,还是想毒发完了,就此了断?”她淡淡问。

男人的喉结动了一下,笑了,苦笑,“你怎么知道我戒不掉?

”苏渝指了指香案右侧的一块红绳,“戒不掉的,不是人,是心里某段情绪。

那东西像咬舌头的牙,不肯松口。”男人沉默了很久,最后走到香案边坐下。他手掌摊开,

指节下有两道旧疤。苏渝认得,那是手指开裂又反复愈合的痕迹。

多半是因为他总反复揉搓某样东西——或者一直紧握,从不肯放。“你是自己来的吗?

”她忽然问。“嗯。”“她……也许早就不记得你。”男人点点头,又笑了笑,

“她已经订婚了。”这句话说出来,他自己都像松了口气。苏渝开始选料。

她没有用那几种最常见的檀香或沉香,而是取了白芷、苦参、桔梗、青黛。

这些味道偏寒、偏苦、带有点清冽的药气,是“清心镇意”的基本方。然后,

她又加了一撮迷迭香——那是西式香草,但能让人在脑海中形成“空气净化”的错觉,

像大脑深处自动擦黑板。“这味香,不会让你忘记。”她边调边说。

“但它能让你记得你自己。”男人看着她捻香的动作,有点怔,“你不觉得我很可笑吗?

”“为了一个三年前的前任,还特地来做什么‘解情香’。”苏渝没说话,

只是把调好的香段递给他。“可笑的人,一般都是真的痛过。”“痛过才会怕,再痛一遍。

”男人拿过那段香,手指明显有些颤。他犹豫了几秒,点燃。香烟缓缓升起,

是一种很清淡的、带着些微柑橘香气的混合草味,像医院里刚洗过床单的清爽味,

也像童年午睡时母亲窗台晒的毛巾味道。他闭上眼睛。那一瞬间,苏渝注意到他指节在发白,

嘴角微微抿紧。香烧了一半时,他突然开口:“我记得我分手那天,是她生日。

”“她送我一只自己做的马克杯,上面画着我们的第一张合照。然后我们就吵架了。

原因很小,她只是觉得我不够惊喜……但我没哄她。”“我那天回了单位值夜,早上回来,

看到她发了条朋友圈:‘我决定一个人过了。’”“配图是她吹蜡烛的样子,但没有我。

”“那之后她搬走了。”“我删了她所有联系方式。”苏渝轻轻将香炉拨了一下,

让香段燃得更匀。“她后来再联系过你吗?”“没有。”“你找过她吗?”“找过,

站在她楼下,但没上去。我以为她会下来。”“结果她报警了。”苏渝没笑,

只是淡淡地说:“挺好的。”“人一旦不爱了,是干净的。”香快燃尽时,男人终于站起身,

走向门口。“这个香……我能再带两段走吗?”苏渝点点头,“每晚点一次,

七天后就别再点了。”“七天之内,你会再梦到她三次。第三次之后,梦会自动收尾。

”男人愣住了:“你怎么知道?”苏渝望着他,“你以为你是第一个来找‘解情香’的人吗?

”男人拿着香段,没再说话,只在门口转身时轻轻说了句:“谢谢你。”“我不是要忘她,

我是想……放自己一马。”苏渝听见这句话,忽然心里轻微震了一下。她想起三年前,

她也是这么告诉自己的。——“放他一马吧。”可那句话,说起来容易,真放得下的人,

不需要香。需要香的人,其实还爱着。门关上的那一刻,香火刚刚灭。苏渝坐回香案,

把这一段香灰收集起来。装进一只没有签名的香囊里。她没有给这款香命名,

只在旁边小纸条写了一行字:“放不下时,别强迫自己往前走;等香尽了,你自然能走了。

”窗外天色更暗了一点。远处钟楼的钟声敲了五下。她望向窗外,天边有几缕云烧得通红。

她忽然想喝点甜的了。就像那些被香气治过的客人,离开后总会想吃点糖。甜,

才是真正的收尾。她起身泡了一杯红糖姜茶,一边喝一边轻声对自己说:“下一炉,

做一味‘喜香’吧。”“人不能老治苦的,总得留点香给欢喜的人。

”苏渝这几天常常想起一句话,是她母亲活着时说的:“香这东西,和人一样,

烧的时候才知道,舍不舍得。”“叮铃。”铃响的那一刻,她正在筛拣白豆蔻,

指腹上沾了点细粉,顺着风飘起一缕微苦的清香。今天天有些冷,早上起雾,

老街的房檐湿漉漉的,像刚哭过。她习惯性把门开半扇,屋里暖炉正烧,

空气里有一点点甜香,是前夜试制的新方子:红枣、甘松、丁香、当归。温补,安神,

像一碗没人喝完的粥。来的人是个穿墨绿色风衣的女人,大概三十出头,长发半卷,

妆容精致,一进门先抖了抖肩膀,落下一点雨点。“你这里点的是什么香?”她问。

苏渝看她一眼,没答,反而笑着递上一杯热水。“别急着问味道,先暖暖手。

”女人愣了一下,接过杯子,“谢谢。”屋里静了两分钟,女人才开口:“我想订一款香。

”苏渝点头,示意她坐下。“我前段时间搬了新家,睡不好。老是做梦。梦见过去的事。

”女人顿了顿,低头喝了一口水,“准确地说,是梦见一个人。

”苏渝轻声问:“想不起来名字,还是不敢说名字?”女人手一抖,杯盖磕了一声脆响。

她苦笑着抬头:“你这香铺是开给心理医生来兼职的吧?”苏渝轻轻摇头:“我只是调香的。

人找来的味道,早就在你心里。”“他是我大学同学。”女人说,“我们大三在一起,两年,

感情很好。”“但毕业那年,我们分手了。他去外地工作,我留在本地。异地一年后,

他突然消失了。删了我所有联系方式,连我们以前合照的备份都没了。”“你说,

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她眼睛微红,声音却一直很稳。苏渝不急,

轻声问:“你现在有新伴侣吗?”女人点头,“结婚两年,有个孩子。”“那你来找我,

是想调什么香?”女人咬了咬唇:“我想调一款……能让我止住梦里的哭的香。”她低头,

眼神有点躲闪,“我丈夫很好,对我也好。可我总是在梦里哭醒,

梦里我一个人坐在空教室里,手上拿着他当年写的便签条,一张一张烧。

”“梦里我知道他不会回来了,可我还是烧,边烧边哭。”“我怕我做多了这种梦,

会不爱我丈夫。”“我不想那样。”苏渝听完后,没立刻回话。她只是打开香柜,

取出几味香材:藏红花、白芷、苏合、夜来香花瓣、无名草。最后,

她从柜子底层拿出一枚压着黄纸的锡罐,里面只有一点点香末——极淡的红豆粉。

女人凑过来看:“那是什么?”“是压在‘想念’上的一味。”苏渝轻声说。“这种粉没味,

但一烧起来,会和别的香料缠绕,让你觉得好像那个‘人’在你身后。”女人怔住。

“我为什么要加它?”她问。“你不是想忘记梦里的他吗?”苏渝没有直接答,

只是问:“你知道‘执念’这两个字怎么写吗?”女人摇头。苏渝在桌边铺了一张纸,

蘸了点水,写下两个字。“执念”两字,横平竖直,像两把插入心口的钉子。

“你以为你是忘不掉他,其实你只是忘不掉那个你曾那么爱一个人的自己。

”“你不是放不下他,是放不下自己那时候的深情。”香点起来那刻,

苏渝把那点红豆粉拈得极少,只藏在香段最尾端。香火从头烧到尾,前十分钟,

是夜来香的清甜,像雨后的月光,有点凉,但安稳。女人闭着眼,静静坐着,一言不发。

当香火靠近末端时,一股轻微的温糯气味从烟中透出,像一锅煮到最后的甜汤,

不知是红枣还是红豆。她的眼角动了动。苏渝知道,她闻到了。那是她大学食堂窗口的味道。

是他们俩排队等饭时,男生打来的那碗红豆粥。是毕业前最后一次约会,

她笑着说“我吃不下了”,他把她剩的那口粥喝掉,筷子一转,

说:“那我就吃掉你的一点执念吧。”香烧尽时,女人突然睁开眼,

低声说了一句:“他其实没错。”苏渝不语。“是我当时说了狠话,

说不愿意再做‘异地保姆’。说他连生日都记不住。

”“可他说他忘不了我笑起来像冬天第一杯热奶茶。”“我那时不信。

现在想想……他是真的记得。”苏渝轻轻收起香灰。“那你现在信了?”女人点头,“信了。

但不打算再梦见他了。”“我希望下次梦里,有我儿子在我身边。

”苏渝把香灰封进一个红豆形状的小布袋,递给她。“挂在床头,一周。不要点,不要拆。

”“它的作用,是帮你把梦的门轻轻带上。”女人接过香囊,站在原地,忽然眼圈又红了。

她吸了吸鼻子,小声说:“你这里……真的不是心理咨询所?”苏渝笑,“心理治伤,

香治心。”“我治的,只是香火烧出之前,你不敢说的话。”女人离开后,

苏渝独自坐在香案前,把那瓶红豆粉重新封进罐子,压回黄纸下面。她想起十七岁那年,

也有个人递给她一只红豆香囊,说:“你以后要是喜欢别人了,就把它烧掉。

”可她至今都没点过。因为她知道:那不是红豆,是她自己的一段情。香火一旺,

她的那个“旧我”也会在火光里落灰。而她,还舍不得。黄昏降临,老街渐渐起风。

苏渝点了一盏暖炉香,里面只是最简单的甘草和桂花,像母亲老屋门口冬天晒的棉被味道。

她喝了一口温水,喃喃道:“人哪……不是放不下谁,是不敢承认那个放不下的,

其实是自己。”这一炉香,她命名为:“旧我香”。她在香谱上写下这三个字,落笔很轻。

因为她知道,有些香,是给别人点的。而这一次,是她自己先点了。苏渝不常下楼串门,

但老街有些人,是不需要串门的。他们自己会来。就像老周,街口茶馆的老板,

今天一早就拎着保温桶敲了她的门。“渝渝啊,又是你泡的橘皮乌梅?

我那边客人喝了两口都说不上火,问我哪进的料。”苏渝接过他手里包得严实的玻璃壶,

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不是说那味‘太女人’了?”“嗐,我说的那是加蜂蜜的那版。

”老周哈哈一笑,眼角的褶子里夹着秋光。他穿着一件皱巴巴的格子衬衫,

外面套了件洗得发白的毛线马甲,背脊微驼,左肩比右肩稍低,

是年轻时打瓷砖摔伤留下的旧伤。他没进门,就站在门口,闻了一下屋里的香气,

“这味儿……不是你常调的吧?”“夜合香。”苏渝淡淡答。“夜合?不是春天才用的吗?

”“有人梦见的是旧春天。”老周“哦”了一声,没再问。他知道她不喜欢解释。

“你最近是不是又失眠了?”他忽然问。苏渝没反应。“昨晚你楼上阳台那盏灯,

一直亮到凌晨三点。”“我去倒垃圾的时候看见的。”她这才抬头,“你什么时候起这么早?

”“哪是起,是老毛病。腰椎又疼了,睡不住。”他叹了口气,“年纪一大,

连骨头都在计较旧账。”苏渝没说话,只是给他斟了杯温茶,递到门边。“你也一样。

”他忽然笑了笑,“你不是香铺老板,你是香病患者。”她手一顿。茶水沿着杯口溢出一点,

被风吹得微微冒起雾。老周见她沉默,语气放轻:“我不是挑你,是心疼。

”“你天天给别人做香,说得头头是道,可我知道你晚上也做梦。”“有一次你走神,

把香炉盖错,差点烧着香案。你记得不?”苏渝没答。老周接着说:“你母亲出事那年,

我在街口看见你跪在灰堆里,一边喊人一边扒灰。”“你手全烫了,连指甲缝里都是黑的。

”“你是靠香活下来的,可你也一直被香捆着。”空气沉了一瞬。苏渝将茶杯放下,

走到香案前,打开最左边那只木匣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小香炉。那炉身裂了道细纹,

用金漆修过,却依然能看到原始的焦痕。她轻轻抚了抚香炉底部的一处印记,

那是她母亲手刻的“苏”字,已经被火痕模糊。“你说得对。”她低声说。“我靠香活下来,

但有时候也被它折磨。”“每一炉香点燃的时候,我都知道,它可能会带我回火场。

”“带我回那天的厨房,煤气泄漏、油锅翻倒、火从灶台漫上帘子的那一瞬。

”“可我还在做。”“不是因为我不怕,而是我知道,有人怕的不是火,

是烧完之后还没放下的东西。”老周沉默良久,叹了口气。“你啊……是那种‘明知道痛,

还非得摸一摸伤口’的人。”“有你这样的邻居,我也不敢偷懒。”苏渝轻笑了一下,

终于回头看他。“那你呢?你不是一直不关那盏旧路灯?”“别人都换节能灯了,

就你那家门口,还老亮着。”“别说是怕贼,老街都没人偷鞋了。”老周耸耸肩,

“我怕你晚上回来看不见路。”“以前你母亲在,每天点灯等你。你回来得晚,她就烧点香,

让屋里热气多点,省得你说冷。”“后来她不在了,我就接着点。”“反正年纪大了,

灯亮着我也睡不着。”苏渝这次没接话。她盯着那盏香炉,

忽然低声说:“你记不记得我母亲最后一次用香,是给谁调的?”老周皱了皱眉,

“你是说……那个高个子男的?戴眼镜的?”“嗯。”“他不是说他常梦见自己掉进火里?

”“对。”“你母亲给他做了炉‘断火香’,说是七天能止梦。”“结果第二天就出事了。

”老周声音放低:“是不是那炉香……出了什么问题?”苏渝摇头,“不是。

”“问题是他点香前,喝了酒。”“酒火相冲,那炉香……反激了梦魇。

”“我妈去他家收香灰,发现他昏倒在厨房,炉灰掉了出来,点着了塑料地垫。

”“她扑火时被困在屋里,最后……是自己把门反锁了。”老周沉默半天,

声音变得有些哑:“那你……还去那家香炉吗?”苏渝点头,“我还用。

”“因为那炉不是错,是她的遗愿。”“她说,调香不是替人止梦,是帮人把梦走完。

”“火烧过的地方,如果不种点什么,总是荒的。”老周站了一会儿,终于轻轻点头,

转身离开。他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她一眼:“渝渝,你要是有一天……调不出香了,

就别再撑了。”“你不是你妈。你是你自己。”苏渝轻轻“嗯”了一声,目送他走出门口。

阳光正好落在他身后,影子拉得很长。像是一段烧完的香,尾火还在闪,却已经准备熄灭。

她坐回香案前,拿起那只裂了的香炉,往里填了新香泥。手指按下的一瞬,

她听见自己心里那个声音说:“你也该点一炉香,给自己。”她调了三味香:一味是槐花,

镇静舒梦; 一味是火炭母,主祛燥压火; 最后一味,是母亲遗留的断火木屑,

极淡、极凉、极净。她点了这一炉,没有客人,只有自己。没有签名,没有标签,没有名字。

就这样静静地烧。炉火摇曳,她闭着眼,仿佛又回到那个夏夜厨房。灶火还亮,

母亲正剁姜切蒜,窗外虫鸣,电视机里在播老电影。“香调好了,要试一下吗?”母亲问。

“试。”“点了之后,梦会亮一点。”苏渝眼角有一滴水落下来,不知是泪还是烟雾刺激。

她轻声对自己说:“你不是调香的,你只是还没走出梦的人。”“所以才在香里回头看。

”香快烧尽,她坐直了身,把香灰收好。她知道,总有一天,

她也会调出那炉“真正属于自己”的香。不是替人释怀,不是疗人旧梦。而是那一炉,

用来告诉自己——“你可以走了。”“这段梦,结束了。”老街十月,风一吹,

槐叶落得比人还快。这天黄昏,苏渝刚收完案上的香具,门口风铃叮当响了两下,

有个男人站在门外,身上背着风,穿得像刚从车站拖着行李匆匆赶来。他站在那儿几秒,

才轻声说:“苏师傅还在吗?”苏渝一抬头,没认出他是谁。他三十出头,脸很瘦,

眼神却极深,一眼望不尽的那种深。“我母亲姓苏。”苏渝回答的时候已经起身,

将门推开些。男人点点头,像松了口气。“你和你母亲……长得真像。”苏渝没有笑,

也没有寒暄:“你来是想调香?”男人摇头,从包里拿出一个皱巴巴的小布囊,

轻轻放在香案上。“我是来……还香的。”香囊很旧,外面布面已经发灰,

边缘有些被烟火熏黄的痕迹。但苏渝一眼就认出,

那是她母亲手工缝制的香型——专门给“结香不成”的人留的一道寄香。

香囊绣的是未成形的槐花骨朵,边上绣了一圈极淡的金线,是象征“愿缘未结”之意。

苏渝怔住,“你……我母亲做过这个香囊?”男人点头,“十年前,她给我配过。

”“我那年大三,喜欢一个姑娘,从大一追到大三都没追上,整宿整宿失眠。

”“她给我调了香,说不调梦,只调‘心’。”“那是我人生第一次知道,香不是用来闻的,

是用来和自己和解的。”苏渝没有接话,拿起香囊放在手心掂了掂,低声说:“你今天来,

是想还香?”男人点头:“我想了很久。一直没找到你母亲的铺子。”“前几天回老家,

才听人说她已经……不在了。”他说到“她已经”那三个字时,眼角动了一下,但很快忍住。

“我想来还香。”“也想说一句‘谢谢’,虽然晚了十年。”苏渝点燃炉火,

撕开香囊底部缝线,轻轻倒出香灰。那香灰早已不再有味,

可她一眼看出配方——夜合香+沉水香+极少量龙涎+三滴红豆浆她心头一震。

这配方……不是她母亲常用的任何一种。尤其那“红豆浆”,

是一种极少用的“心绪触发剂”,一旦入香,香主将终生难忘其味。

她记得母亲曾说:“我这一辈子,调过三炉用‘红豆浆’的香,都是救命用的。

”“不是救命的,我不会调。”她抬起头,盯着男人:“你那段日子……发生过什么?

”男人沉默半天,才低声说:“她那年被别的男生追走了。”“我……想过死。

”“但你母亲给我配了这香。”“她什么都没问,只是把香囊递给我,

说——‘等你不想死了,就来还我。’”“我一直没敢来。”苏渝没说话,

只是将香灰分装进两只小铜盘里,用银针细细挑出沉水香末,轻轻嗅了嗅,

又蘸一点夜合香角,再搭配自己母亲香谱上极淡的香粉压痕。

“她那时候……是不是有记笔记?”男人点点头:“我记得她有一个本子,封面是绿的,

角上绣着‘苏’。”“她边写边和我说:‘这配方不能放生姜,不然心会热,梦会糊。

’”“她说你那时还在读书,每天回来她会留香气在门缝,让你知道她还醒着。

”苏渝忽然停住,指尖在香灰中划了一下,竟闻出一缕旧味。是甘松。极少量的甘松。

甘松加夜合……会让香主在入睡时回忆“最后一次相见”的画面。她望着香灰许久,

低声问:“你……还记得那位姑娘吗?”男人摇头:“我以为我不记得了。但昨晚我梦见她。

”“梦里她穿着那年冬天的灰蓝色毛衣,背影特别清楚。”“我想追过去,可脚被什么绊住,

低头一看,是一地的香灰。”“我蹲下去捧香灰,结果她就不见了。”“醒来的时候,

我坐在出租车里,窗外就是这条街。”“我才知道,我还是记得的。”“香囊没烧完,

它帮我记了十年。”苏渝手指在铜盘边缘慢慢划了一圈,

然后将那炉香灰重新封进一只新的布囊里。她在布囊上重新绣了两个字——“还愿”。

她递给男人:“这香不是还的,是留的。”“你能走出那段记忆,是你自己撑过来的。

”“我母亲只是,在你最孤独的时候,让你不那么冷。”“这份暖,留着吧。

”男人接过布囊,眼圈微红。“她那时候说:‘这炉香你要是点完,

梦里会出现她最后一次看你的场景。’”“我不敢点。”“我怕她最后看我,是厌恶的样子。

”苏渝轻轻摇头:“那你今天来,是不怕了?”他点头:“怕的不是梦,

是梦醒后依然不敢面对自己。”“我想试试看,我是不是已经不怕她不爱我了。

”苏渝轻声说:“她未必恨你。”“也许她早忘了。”“只是你,一直不肯忘你自己。

”男人离开前,在门口转过头。“你母亲有一本绿皮香谱,现在还在吗?

”苏渝一怔:“没有找到。”男人点点头:“那本谱子,她说叫‘心调’。

”“是她打算留给你一个人的。”苏渝站在门内,许久不动。“心调香谱……”她喃喃重复。

忽然想起母亲在一个夜里,把她搂在怀里,手指拂过她额头,说:“渝渝,

如果有一天你也遇到‘还不了愿’的人,就试着自己写一页谱。”“香谱不是用来记香的,

是用来记你自己想留下什么。”天色已暗,街角风吹来几张旧报纸。苏渝走到柜子最底层,

拉开最不显眼的抽屉,果然在一个竹盒底部,找到一本淡绿封皮的小册子。

角落写着两个小字:“心调”。她轻轻打开,第一页是空白的,

只有一行母亲的手写字:“第一页,留给你自己。”苏渝坐在香案前,将那张旧香谱摊平,

提笔写下:第五炉:归愿香 用途:还愿,释念,重梦 备注:愿所有迟到的梦,

都有人等。入秋后,街口那棵老枫树红得快了,风一过,叶子像火一样落下。

苏渝点了一炉静香,刚写下“心调香谱”的第二页,还没来得及封页,就听见门铃清脆一响。

门一推开,是一位穿着墨绿色羊绒大衣的中年女人,眉眼精致,气质干练,

但眼角那几道细纹泄露了她近几日的疲惫。她环顾了一圈铺子,眼神有些迟疑。

“这里……是苏师傅的香铺吗?”“是。”苏渝点点头,“请坐。”女人坐下时有些僵硬,

像压着什么没说出来的情绪。她把包放在腿上,犹豫片刻,从里面拿出一个照片夹,

递过来:“我儿子的照片。”苏渝没接,也没看。“你希望我替他调香?

”女人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你来的不是他。”苏渝说得平淡,却不冷,

“这类求香,我见过。”“你想为他疗梦,想替他放下。”“但香,是点给心的。

不是点给血缘。”女人低声叹了口气:“他今年刚大学毕业,在家里几个月了,

情绪反反复复,不出门,不说话,也不吃药。

”“我试过所有办法——带他看医生、做心理辅导、甚至请过师傅做法事。

”“后来有人告诉我,说你母亲以前调的香能‘让人愿意开口说话’。

”“我就想着……试试看。”“我不求神奇,只要他晚上能做个梦,别每天盯着天花板发呆。

”“他太沉了,我做母亲的,看不下去。”苏渝沉默片刻,终于拿起照片夹,翻开第一张,

是一个男孩,坐在窗边,阳光打在侧脸上,眼神空洞。第二张,是他小时候在操场上跑步,

笑得很开心。第三张,是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有时候想睡一觉,醒来换一个世界。

”苏渝看完后,放下照片。她没有直接回应,而是起身,走到香柜前,

从一只暗格里拿出一个白瓷瓶。“这是我母亲留下的‘觉醒香’试样,三味香调,

专门调‘不愿醒’的梦。”“但我不会给你。”女人怔住:“为什么?

”“因为我母亲后来说,这炉香,是她一生最不愿再调的香。”“它强行唤醒的不是梦,

是人心里最痛的那根刺。”“那种刺,有时候是保护,不是障碍。

”苏渝望着她:“你儿子也许不是不想醒,是醒来后,不知道该去哪。”“你能替他点香,

替他祈愿,却替不了他走下一步。”“你想用香帮他站起来,但这世界不是靠香撑起来的。

”“真正的站起,是他自己想要站。”女人听着听着,眼圈红了。

“你觉得我……是在替他决定什么?”“我只是……看他太难了。”“做母亲的,

有时候恨不得把自己的命给出去,只要他别再这么痛。

”“你不知道……每天看着他不吃不动,我连呼吸都觉得是罪。”苏渝走回香案,

轻轻拨开炉灰,说:“我懂。”“我母亲也曾为我点过‘回梦香’。”“我失声那年,

整整一个月不说话。她点了三次那炉香。”“可最后让我开口说话的,不是香,

是她蹲在床边抱着我,哭着说——‘你不说话,我就再也不唱给你听了。

’”“那一刻我知道,我不能让她哭,我必须说话。”“不是香让我醒,

是她的哭声让我决定站起来。”“你可以点香,但你不能替他醒。”“你必须等他自己决定,

从黑暗里走出来。”女人低下头,肩膀颤了几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把照片收回包里。

临走前,她抬起头问:“那……我能给他留点香灰吗?就一点点。像……一种陪伴。

”苏渝点点头,从香案上取出一个小瓷瓶,舀了一撮刚烧过的夜合香灰,递给她。

“香灰不治梦,但能提醒人——曾有人在夜里等他醒。”女人接过瓶子时手很轻,

仿佛怕惊扰了什么。走出门口时,她忽然回头问:“你母亲最后那段时间,

是不是也……熬得很苦?”苏渝顿了顿:“她不苦。她怕我苦。”“她不想我永远依赖香。

所以她最后那几年,一直在想办法让我‘识心而非识香’。”“她说:‘调香的人,

不能把自己当药。’”女人听完,点点头,眼里忽然松动了什么。“谢谢你。

”她说完这句话,快步离开。苏渝坐回香案前,

在“心调香谱”的第三页写下:第六炉:守香香 用途:不可代求,

止于边界 备注:香不可代人烧,梦不可替人醒她看着这句话,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有时候,调香的人不该是救人者。而是第一个说“我帮不了你”的人。不是冷漠,是尊重。

不是无能,是守界。那炉香灰还在燃,她看着袅袅升起的烟,

仿佛看见自己母亲在她耳边说:“渝渝,学会拒绝,是调香第一课。”夜里十一点半,

街上人影稀薄,只有昏黄灯光在石砖地上映出一圈圈淡光。苏渝正准备关门,

香炉的火已经压下去三分,忽然听到门口被敲了三下——轻,却很急。她开门时愣了一下,

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穿着黑卫衣,神情疲惫,左手拎着一只鞋盒大小的牛皮纸箱,

纸箱盖子微微翘着,像被反复开合过。“苏师傅……”他声音有些干哑,

“有人说你这里……可以调送别的香。”“我想……烧点东西。”“给我爸。”苏渝没说话,

侧身让他进门。年轻人坐下时显得很拘谨,把纸盒放在面前,犹豫半天才打开。

里面是一张折了很多次的纸,纸面发黄,字迹却还清晰。最上面一行:“爸,

我永远都不原谅你。”苏渝低头看了一眼,没有问缘由,

只是轻声说:“这张纸……是什么时候写的?”“我十三岁那年。”“他那年走了,

带着别的女人走的。”“我妈半夜割腕,我救了她。那天写下这张纸,

说自己这辈子再也不认他。”“后来我妈过世,是我爸来帮我办的后事。”“我当时没说话,

他也没说。我们谁都没提这张纸。”“直到他……这几天,走了。”“这纸我一直没丢,

今天突然想……烧掉。”“不是为他,是为我。”“我不想让这句话陪我一辈子。

”苏渝轻轻颔首,从香柜中取出两种香粉——一是“引忆香”,二是“封念香”。“这炉香,

不是帮你记,是帮你忘。”“你要把纸烧进香灰里,留三分之一不烧,是留念,

也是为自己留余地。”年轻人低声说:“我其实……后来见过他几次。

”“他来我打工的店门口看我,从不进来。”“有次我病得厉害,他偷偷塞过药,但我没吃。

”“不是恨了,是不愿意低头。”“但现在他走了,我才发现,我站在原地十年了。

”“我以为我长大了,其实我只是一直在赌气。”苏渝摆好香具:“那你准备好说再见了吗?

”他点点头。她用香匙拨火,点起香芯,将两味香粉依序撒入,调出一炉“封念引忆香”。

“等香火成团时,把纸卷成条放进去。”“记得说一句你想说的话。”“不是给他,

是给你自己。”年轻人看着火光跳动,突然笑了一下:“我小时候最怕火。”“我爸骂我软,

说男人不能怕火。”“后来我学会了做饭,最爱煮粥。只是……一直没做给他吃。

”“他住院那会儿,我路过病房,看见他自己在喝粥。

”“我那一刻心里有点痛——不是怜悯,是觉得……我也可以煮给他。”“但我没做。

”火焰升起,纸条在手里微微卷起。他吸了口气,低声念出一句:“爸,我没原谅你,

但我不想再恨你了。”纸条放进香炉的一瞬,火光忽明忽暗。苏渝轻轻拨动灰烬,

让火吞得干净,却留下那三分之一未燃的边角。香火熄灭,灰未冷。年轻人伸出手想触碰,

却又缩回去。苏渝从侧柜拿出一只小青瓷盏,将那截未烧尽的纸灰放进去,

又撒了一点封念香灰覆盖其上,递给他。“这盏灰,你可以带走。”“它不会让你忘记,

但能让你安静。”“你想记的时候,开盖闻香。”“你想忘的时候,合盖就是。

”年轻人接过盏,握在掌心许久。“我今天来,是想告别的。”“但现在……好像更像是,

终于敢承认他是我爸了。”“不是不恨了,是……恨不动了。”“谢谢你。”苏渝没回答,

只是把香谱摊开,在空白页写下:第七炉:不原香 用途:非和解,

而自恕 备注:焚者为己,不为亡人。香火为祭,香灰为信。火熄后,

她站在窗前看着街道,恍惚记起自己小时候也写过一张纸条。那纸条压在母亲床头,

写着:“我永远不要离开你。”多年后,她再看那张纸时,母亲已不在。她烧了纸,

却烧不掉那句话。香不能让人忘记一切。香只是在某一刻,让你选择是否愿意继续记住。

窗外天光渐亮,街头早餐摊已冒起热气,香铺内却仍如昨夜般静默。苏渝刚擦净香台,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踏在铺子门口。门铃未响,门却被一只手推开。

来人是一位二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子,穿着杏白色风衣,脚上是洗得发旧的帆布鞋,

手中抱着一只裹在蓝布里的陶瓷器。她没有立刻开口,只是在踏进铺子的那一刻,

视线就落在香案上,仿佛认得什么。苏渝没动,静静看着她。对方终于说话,

声音低却清晰:“请问……苏渝,是你吗?”苏渝点头:“我是。”女子走上前,

把蓝布缓缓打开——那是一只釉色温润的陶瓷香鹤,翼展如月,喙部微翘,

身下托盘中残有几撮灰白香粉,似乎未曾清理。苏渝怔住了。这只香鹤,她认得。

这是她母亲最早期用来测试香调留灰形态的香具之一,十几年前忽然不见,她还曾找过许久。

女子轻轻抚摸香鹤背部,说:“这是她送我的。她说过,哪天我想要找回属于我的那支香,

就带着香鹤来找你。”“但我不知道……那支香到底存不存在。”苏渝慢慢坐下,

指尖触碰香鹤边缘。“你……认识我母亲?”“很久以前。

”“她那年住在城南桥下那栋老楼的三楼,我住二楼。”“她说我屋子太湿,香烧不匀,

总让我去她那练。”“我十八岁那年第一次闻到她调的香。”“不是很惊艳,

但有一种……让我想家的味道。”女子的手抖了一下,眼神忽然柔下来。

“我当时刚从疗养院回来,精神不太好,白天睡,晚上醒。”“她有次半夜听到我哭,

开门递给我一只香盏,里面是她调的‘落梦香’。”“她说——哭的时候,不如先点一点香,

看梦里有没有你要找的人。”“我点了,第一次梦见小时候的自己。”“那晚后,

我开始试着把脚伸出门口一步。”“她没说什么,只是每天在门口挂一撮香包,换着味道的。

”“像……一点一点把我拉回人间。”苏渝听着,眼眶有点酸。她一直以为,

母亲只在香谱上留了她一个继承人。她没想到,有些香,

是母亲留给另一个人心里最暗的夜晚。女子低声道:“后来她说,要调一炉香,

是为我专门留下的。”“她说香名叫‘照身’,烧的时候要用香鹤,灰落在托盘上,

像是一只鸟把你衔出深渊。”“她答应我,哪天我敢回头看,就来找她。”“我拖了太久。

她却……先走了。”苏渝吸了口气,拿过香鹤,小心倒出托盘里的残灰。

灰中竟还夹着几缕淡粉色的细末,香气极轻,却有股似曾相识的温热感,

像午后的阳光穿过旧棉布窗帘。她将灰粒放在掌心微摩,指尖忽然感到微温。

那是母亲留下的“识灰技”。只有她和母亲知道:每种心香的灰末,会在掌心升温,

随着情绪而变动。她闭上眼,嗅了下残香。脑海中浮现一串词:“温火煮梦,九尾萦身,

生劫不入。”这不是完整的香谱术语。像是……某种特定心香的前半段调序。苏渝睁开眼,

望向女子:“你母亲……可曾说过‘九尾’?”女子怔了一下,

眼中微闪:“她说过‘狐香’。是吗?”苏渝点头。

那是母亲偶尔私下提及的“特殊情香谱”,不记于书,只传于心。属于“调香者不为钱调,

只为缘调”的一类香。“照身香”……是心香之一。

她轻轻写下香谱:第八炉:照身香 用途:引心归体,

照见残身 备注:香主不可替烧,必须亲点。香鹤为证,灰落不散。

女子低声说:“我怕来晚了。”苏渝抬头,眼神柔和:“你没来晚。

”“因为你还记得那炉香的名字。”女子轻轻笑了笑,

眼里却泛起雾:“我梦过无数次香火燃尽,却从来不敢梦见自己走过去。”“但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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