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价是力量唯一的刻度。
>——灰街诊所墙头涂鸦霓虹的残羹冷炙泼在第七区灰街的金属骨骼上。
全息广告牌里丰乳肥臀的虚拟歌姬卡在半空抽搐,电子羊癫疯的冷光映亮巷底腐水坑里漂浮的避孕套包装。
凌隙把量子化的左臂死死抵在胸腔,每一次心跳都像有冰锥凿击骨缝。
熵增的代价在血肉里尖叫——那只手臂正分解成亿万颗颤抖的幽蓝光粒,仿佛裹着星尘的沙漏,每一粒都在向虚无滑落。
“操。”
他啐出一口带铁锈味的唾沫,把身体更深地塞进废弃冷却塔的阴影里。
三小时前,他刚从NIA“渡鸦”特勤组的围猎网里撕开一道裂隙钻出来。
坐标偏差把他吐在垃圾处理站压缩机顶上,左臂量子化程度加深了百分之七。
现在,冷却塔外壳的金属锈片正被幽蓝光粒剥离、分解、化为虚无飘散的尘埃。
这具身体正在杀死周遭的一切,从自己开始。
头顶传来涡轮引擎的尖啸。
两架“猎犬”无人机切开雨幕,底盘探照灯匕首般刺下。
蓝白光圈扫过巷口锈蚀的防火梯,金属栏杆在强光里蒸腾出细密的锈红烟雾。
“目标区域C7,熵增反应峰值!
确认‘裂隙行者’踪迹!”
电子音在雨声里割出冰冷的裂口。
凌隙猛吸一口气。
撕裂空间的剧痛先于意志炸开——左臂幽蓝光芒暴涨,像握着一团坍缩的星云向前挥出。
视野瞬间被拉成细长的彩色面条,下水道的腐臭、雨水的潮湿、金属的锈腥全部搅碎成混沌的色块。
他撞进空间的褶皱,又在半秒后被呕吐般甩出。
落点糟透了。
他砸穿一扇锈迹斑斑的铁皮通风栅,裹着断裂的金属条和灰尘滚进室内。
量子化的左臂不受控地扫过地面,混凝土地板无声无息蚀出一个浅坑。
他蜷缩在呛人的灰尘里,每一次喘息都扯动量子创口,幽蓝光粒如暴躁的萤火虫在伤口边缘飞溅。
“他妈的!”
一声粗粝的咒骂砸过来。
凌隙勉强抬头。
油腻的灯泡下,一个老头佝偻在焊接台前,脸上扣着布满划痕的护目镜,手里捏着一块暗沉、布满神经状凸起的金属块——痛钢,质弦音者的血泪与武器。
焊接台上躺着一只机械义肢,线路裸露,火花噼啪。
老头一把掀开护目镜,浑浊的眼珠刀子似的剐过凌隙和他身下那个边缘还在量子化溶解的破洞。
“老子刚补好的墙!
三块墙砖!
知道现在黑市合成水泥多贵吗?
你这量子化的小王八蛋!”
凌隙喉咙发紧,量子化的手臂不受控地痉挛,幽蓝光粒溅到旁边堆放的金属零件上,瞬间蚀出几个小坑。
“猎犬…外面…”他挤出几个字。
老头,老鬼,灰街地下诊所的老板兼黑市技工,啐了一口。
他丢下痛钢,动作却快得惊人,一把锈迹斑斑的大号霰弹枪己从柜台下抄起,枪管粗得像炮口。
“渡鸦的狗鼻子?
晦气!”
他骂着,布满老茧的手指却飞快在墙上一块油腻的控制板按了几下。
嗤嗤几声轻响,诊所外墙上几块伪装成锈斑的金属板滑开,露出黑洞洞的管口。
老旧的电磁干扰器发出过载的嗡鸣,窗外的雨幕瞬间扭曲,探照灯的光柱被撕扯成破碎的光斑。
“静默场雏形,老子自己攒的,撑不了半分钟!”
老鬼吼道,枪口始终对着通风口破洞,“能爬起来就滚去后面冷库!
低温能让你那破胳膊消停会儿!”
凌隙用还能使力的右手撑地,拖着半虚化的左臂踉跄站起。
左臂的幽蓝光芒在低温的诱惑下似乎黯淡了一瞬,但剧痛依旧。
他跌撞着冲向诊所后门。
目光扫过堆满杂物的墙角时,猛地顿住。
通风口内侧锈蚀的铁皮上,有人用尖锐物刻着一个潦草的符号:一个歪斜的骰子,六个凹点清晰可见。
刻痕很新,边缘的金属氧化层刚被刮开,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微弱的金属光泽。
骰子…?
“磨蹭个屁!”
老鬼的咆哮和外面无人机引擎重新校准的尖啸混在一起。
凌隙不再犹豫,一头撞进弥漫着刺骨寒雾的冷库。
厚重的铁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大部分噪音,也暂时冻住了左臂熵增的嘶吼。
他背靠冰冷的金属架滑坐在地,量子化的幽蓝光芒在低温中艰难地明灭,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深入骨髓的撕裂感。
汗水瞬间在额头凝结成冰珠。
通风口的骰子刻痕烙印在他眼底。
巧合?
路标?
还是某个同样在阴影里挣扎的弦音者留下的警告?
冰冷的寂静包裹着他,只有左臂深处,空间的根基仍在缓慢崩解的哀鸣,持续不断。
同一时刻,六个街区之外,“幸运女神”赌场底层。
空气里塞满了廉价香水、雪茄烟雾和绝望汗液混合的粘稠味道。
轮盘滴溜溜旋转,象牙小球在红黑格子上疯狂弹跳,每一次撞击都敲打着赌徒们紧绷的神经。
虞晞站在一张骰子赌台后面,黑色马甲勾勒出单薄的肩线,苍白的手指搭在深绿色的绒布台面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荷官的面具完美地焊在她脸上——嘴角一丝职业性的弧度,眼神平静得像冻湖。
台面中央,三粒象牙骰子在皮杯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一个满身酒气的胖子把最后几枚筹码拍在“大”上,油腻的额头青筋暴跳:“开!
给老子开!”
虞晞的眼睫几不可察地垂落了一瞬。
视野陡然切换。
不再是烟雾缭绕的赌厅。
冰冷的数字瀑布在她意识中倾泻而下:骰子A碰撞角度偏差0.7°,骰子B边缘微小缺损导致重心偏移概率+2.1%,皮杯内壁绒布磨损度影响反弹系数-0.8%,胖子拍击台面传递的震动使“小”的总概率提升至……63.8%。
概率线在她思维的虚空中具现,亿万根纤细的、半透明的红色丝线,从骰子延伸向无数个可能的未来分支。
大部分丝线黯淡无光,代表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只有三条鲜红如血,灼灼燃烧:一条指向“西五六,大”,概率34.2%;一条指向“一二三,小”,概率63.8%;最后一条…指向“一柱擎天”,三粒骰子诡异地叠在一起,概率0.0001%。
胖子输掉最后筹码、暴怒掀桌、保安介入、混乱升级…这条概率线骤然膨胀、扭动,末端分叉出更细的红色支线——一支指向胖子被保安电击枪制服,另一支却如毒蛇般猛地窜向赌台侧面!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裙子的小女孩,正踮着脚尖,好奇地伸手想碰触滚到台边的骰子。
那根概率线的末端,正冰冷地缠绕在她纤细的脖颈上,鲜红刺目。
——胖子掀桌时撞倒高脚凳,凳腿将击中女孩太阳穴。
致死概率:89.7%。
虞晞的心脏猛地一缩!
像被一只冰冷的铁爪攥住,狠狠勒紧!
缠在她心脏上的、那些无形的命运之弦骤然绷首!
尖锐的剧痛从心口炸开,瞬间蔓延至西肢百骸,几乎让她窒息。
视野里的数字瀑布和概率线疯狂扭曲。
她下意识地咬住下唇内侧,尝到一丝腥甜。
手指在台面下微不可察地一勾。
思维中,那根指向女孩死亡的血红概率线剧烈震颤!
她调动起全部意志,指尖仿佛触及一根滚烫的琴弦,用灵魂的剧痛去拨动它——死亡概率:89.7% → 7.3%代价瞬间反噬!
心脏上的无形之弦勒得更深,仿佛要切开心肌!
剧痛让她眼前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
“开啊!”
胖子的咆哮炸响。
虞晞强忍着心口翻江倒海的绞痛和窒息感,苍白的手指稳稳揭开皮杯。
“一、二、三…小!”
发牌员高喊。
“妈的!”
胖子一拳砸在台面,酒杯震倒,琥珀色的酒液泼洒在绿绒布上,像一滩肮脏的血。
他骂骂咧咧地被保安架走。
虞晞的目光穿过混乱的人影,落在台边。
小女孩被母亲紧紧抱在怀里,正指着滚落在地的一粒骰子咿呀说话。
那粒骰子静静躺在地上,朝上的一面是鲜红的一点。
心口的绞痛仍在持续,每一次心跳都像在拉扯嵌入血肉的钢丝。
她垂眸,指尖在台面下微微颤抖。
视野角落里,赌场监控探头的红灯,正冰冷地、无声地锁定着她。
冷库里,凌隙靠在冰冷的金属货架上,每一次呼吸都带出白雾。
量子化的左臂被低温暂时驯服,幽蓝光芒不再暴躁地飞溅,而是凝滞在手臂轮廓内,像包裹着一团被封冻的星云。
但熵增的剧痛并未消失,只是从灼热的尖刀变成了沉重的冰凿,一下下凿在骨头上。
诊所前厅隐约传来老鬼粗声大气的咒骂和金属工具叮当作响。
安全,暂时。
通风口那个歪斜的骰子刻痕再次浮现在脑海。
冰冷、粗糙、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潦草。
这绝非随手涂鸦。
在这片被NIA猎犬和各方势力反复犁过的灰街废墟,任何异常标记都可能是陷阱,也可能是…同类留下的蛛丝马迹。
他需要情报。
需要知道是谁刻下了那个骰子。
需要知道这标记指向何方,是生路,还是另一张等待他撞进去的网。
诊所厚重的铁门被推开一条缝,老鬼探进半个身子,冷库的白雾瞬间涌出。
“暂时消停了,”他声音压得很低,浑浊的眼睛扫过凌隙半虚化的左臂,“低温也压不住太久。
熵缓剂,有吗?”
凌隙摇头,声音因寒冷和疼痛而沙哑:“断了。”
上次在黑市换来的三支劣质货,在躲避“渡鸦”的追杀路上就耗尽了。
没有熵缓剂中和熵增,量子化就是悬在脖颈的铡刀,迟早将他彻底分解成宇宙尘埃。
老鬼嘬了嘬牙花,脸上深刻的皱纹挤成一团:“算你命大,老子刚搞到点‘紫血’。”
他晃了晃手里一个不起眼的黑色小瓶,瓶身没有任何标签,里面晃荡着粘稠的、散发着微弱紫光的液体。
“纯度不高,副作用大,但能顶一阵。
代价嘛…”他咧嘴,露出一口被劣质烟草熏黄的牙,“看你小子顺眼,下次给老子带三块高纯度钛合金补偿,外加修墙钱。”
“成交。”
凌隙没有丝毫犹豫。
在灰街,活下去才有资格谈代价。
老鬼把小瓶抛过来。
凌隙用还能活动的右手接住,冰冷的瓶身贴着掌心。
他拧开瓶盖,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铁锈和腐烂甜杏仁的气味冲入鼻腔。
没有丝毫犹豫,他仰头将粘稠冰冷的紫色液体灌了下去。
一股灼热的洪流瞬间从喉咙烧进胃里!
紧接着是剧烈的、翻江倒海的恶心感。
但几秒后,一股奇异的冰凉感顺着血液蔓延开来,像无数细小的冰针精准地刺向左臂深处那沸腾的熵增创口。
纠缠啃噬的剧痛如同被投入冰水的烙铁,发出滋滋的哀鸣,迅速衰减下去。
量子化的幽蓝光芒明显收敛,手臂的轮廓也凝实了几分。
然而,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眩晕感也同时袭来,视野边缘开始发黑。
“谢了。”
凌隙喘着粗气,背靠着冰冷的货架滑坐在地。
药效猛烈而短暂,但至少争取到了一点时间。
“省省力气。”
老鬼哼了一声,目光却锐利起来,“刚才你砸进来的时候,外面动静不小。
除了渡鸦的狗,还有别的‘东西’在动。”
凌隙猛地抬眼:“什么?”
“能量波动,”老鬼用沾满油污的手指点了点自己太阳穴,“不是NIA那种冰冷的探测波,更…飘忽,像算命的在拨弄命弦。
范围不大,就集中在附近几个街区,但感觉不太好。”
他浑浊的眼睛盯着凌隙,“你小子惹上‘骰子’了?”
骰子?!
通风口的刻痕瞬间与这个代号重合!
凌隙的心跳漏了一拍,量子化的左臂似乎也感应到他情绪的波动,幽蓝光芒微微闪烁了一下。
“骰子是谁?”
他声音低沉。
老鬼耸耸肩,拉上冷库厚重的铁门,只留下一句话在冰冷的白雾中回荡:“灰街新冒出来的幽灵,玩概率的狠角色。
没人见过真脸,只知道…他掷出的骰子,总沾着血。”
铁门合拢,隔绝了最后的光线。
冷库陷入彻底的黑暗和刺骨的冰寒。
凌隙坐在绝对的黑暗里,只有左臂那收敛的幽蓝光芒在皮肤下微弱地脉动,像一颗被困在血肉中的异星心脏。
熵缓剂的冰凉感与残留的剧痛在体内纠缠,老鬼的话则在脑中轰鸣。
骰子…概率的幽灵…沾血的骰子…通风口那个粗糙的刻痕,此刻在他紧闭的视野里灼灼发亮。
那不是路标,更像一个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邀请函,或者…一张悄然张开的、等待他坠入的赌桌。
量子化的左臂在低温中发出细微的、空间结构被持续撕裂的嗡鸣。
在这片无光的寒狱里,凌隙缓缓攥紧了还能动弹的右手。
指关节在寂静中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间弦音(空间操控)能力:感知/穿梭空间裂隙、制造局部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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