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开!
你这肮脏的沼泽垃圾!”
粗粝的靴底溅起黑泥,险些印在林白术的脸上。
他赤裸的身体紧贴着冰冷的沼泽烂泥,唯一蔽体的,是一条湿透的西角内裤。
身边,那个名为“行医针包”的牛皮袋,是他此刻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
“开局一条内裤,装备全靠捡?
这剧本未免也太复古了。”
林白术在心底无声地吐槽,表面却依旧平静。
“危险……滚开……”卫兵的咆哮穿透了语言的隔阂,化作几个冰冷的词汇,在他脑海中野蛮冲撞。
这诡异的翻译功能,是他穿越过来后唯一能仰仗的东西,代价是每次使用后,太阳穴都会传来一阵阵细密的刺痛。
他撑起身体,目光迅速扫过眼前。
两个穿着锈蚀铁甲的卫兵,眼神如同看待瘟疫。
其中一人腰间的长剑,剑刃布满豁口,像是野兽啃噬过的骨头。
“铁器锈蚀严重,环境潮湿,此二人关节多半有寒湿之症。”
一个职业病般的念头闪过。
“离开……黑沼镇……”卫兵队长模样的男人低吼道,手己经按在了剑柄上,动作却有些僵硬,显然是肩关节的老毛病了。
林白术没有争辩,踉跄着被驱赶。
他赤脚淌过镇门口的污水坑,一股混合着腐烂水草和劣质麦酒的气味,粗暴地灌入他的鼻腔,让他对这个世界的卫生状况有了初步的、绝望的认知。
木质的建筑歪歪扭扭,像一排腐朽的牙齿。
镇民们投来的目光,混杂着麻木、好奇,以及毫不掩饰的排斥。
一个语言不通、身无分文的黑户,想在这里活下去,难度堪比在地狱门口开一家养生馆。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划破了压抑的空气。
不远处的小酒馆门口,一个身材娇小、头顶长着两只小巧恶魔角的女孩,正惊慌失措地看着脚下一滩深褐色的酒渍和陶器碎片。
她那条细长的、末端呈心形的尾巴,不安地在身后蜷缩着,像一根受惊的含羞草。
一个满脸横肉的地痞,胸前壮硕的肌肉几乎要撑破那件油腻的皮马甲,正指着女孩的鼻子破口大骂。
“该死的!
莉亚!
你这魅魔之耻!
连端盘子都端不稳!”
地痞头子加里克咆哮着,唾沫星子喷了女孩一脸,“这可是我刚买的黑麦酒!”
女孩,莉亚,吓得浑身发抖,小声辩解着:“对不起……加里克先生……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加里克狞笑一声,油腻的手指攥成了拳头,“我管你是不是故意的?
要么赔我十个铜板,要么……”他目光下流地扫过莉亚发育不良的身体,“用别的方式来偿还!”
周围的看客发出一阵哄笑,没人上前。
林白术的视线在女孩身上停顿了一瞬。
刹那间,一种奇特的“灵视”在他脑海中展开。
他仿佛能“看”到女孩体内,那些本该璀璨的魔力回路,此刻却纤细而黯淡,能量的流动滞涩不畅,如同一条几近干涸的小溪。
种族:魅魔(劣生体)诊断:先天魔力回路纤细,亲和力低下,导致发育迟缓。
长期营养不良,伴有重度社交恐惧。
冰冷的认知在他脑中形成。
一个废柴魅魔。
但更重要的是,她是一个被社会排斥、无依无靠的本地“土著”。
一个绝佳的投资对象。
林白术压下脑中的不适感,迈步向前。
一个免费的翻译、向导和劳动力,对于一个黑户来说,价值远超十个铜板。
他此刻的形象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一个只穿着内裤的黑发男人,身上还沾着沼泽的泥点。
“嘿,瞧瞧这是什么?”
加里克的一个跟班最先发现了他,“又一个从沼泽里爬出来的疯子?”
加里克也转过头,轻蔑地上下打量着林白-术,目光最后落在他腰间的针包上:“怎么?
想给爷扎两针治治脑子?”
林白术没有理会他们的嘲弄。
他走到那个名叫莉亚的魅魔身前,用身体隔开了地痞的视线。
他不会说这里的语言,但身为医者,他有一种天生的沉稳气场。
他伸出两根手指,指了指加里克,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轻轻摇了摇头。
脑海中的翻译器嗡嗡作响,帮他拼凑出一句断断续续的话:“你……脑子……病。”
加里克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更大的笑声:“哈!
这家伙说我有病?
小子,我看你才是病得不轻!
你知道我是谁吗?”
林白术没再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加里克,目光如同在审视一具复杂的病体。
中医望闻问切,望,居于首位。
目标:人类(劣质体格)诊断:长期饮酒,肝火过旺,气血壅滞于上焦。
表象:面色赤红,眼球浑浊。
右臂筋脉己有不畅之兆,肩、臂关节常有酸麻之感。
一个外强中干的酒囊饭袋。
林白术心中己有了判断。
“没钱赔酒,还敢装神弄鬼?”
加里克彻底失去了耐心,他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莉亚,粗壮的手臂朝着林白术的脖子抓了过来,“老子今天就教教你黑沼镇的规矩!”
风声呼啸,那只蒲扇般的大手带着一股恶臭的酒气扑面而来。
“你的右臂,气血不畅,”林白术突然开口,吐字清晰,仿佛蕴含着某种奇特的法则,“三息之内,当有痹症发作。”
这句没头没脑的“诊断”,让加里克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一下。
周围的哄笑声也为之一滞。
“第一息。”
林白术的声音平静无波。
“哈!
你吓唬……”加里克回过神来,恼羞成怒,手掌再次加速抓来。
林白术动了。
他的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微微一侧,恰好躲过了那油腻的指尖。
同时,他的右手闪电般探向腰间的牛皮针包。
“第二息。”
一抹银光,如月华流泻,从针包中被捻出。
那是一根极细的银针,在他修长而稳定的指间,仿佛活了过来。
加里克眼中的嘲讽变成了惊愕。
他从未见过如此快的动作。
“第三息。”
林白术话音落下的瞬间,手腕轻轻一抖。
没有破空声,没有魔法光效,只有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响。
银针精准地刺入了加里克挥来的手臂,没入一寸。
位置是手肘弯曲处的“少海穴”,乃控制手臂内侧筋脉的关键节点。
时间仿佛凝固了。
加里克脸上的狰狞表情僵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茫然。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那根还在微微颤动的银针。
下一秒,一股难以言喻的酸、麻、胀,如同决堤的洪水,从手肘瞬间窜上肩膀,又贯穿到指尖。
整条右臂像是被抽走了骨头,完全不听使唤。
“哐当!”
他另一只手下意识握着的空酒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我的手……我的手怎么了?”
加里克惊恐地尖叫起来,他想后退,却因为半边身子失去力气而一屁股跌坐在地,样子狼狈不堪。
“巫术!
这是东方的巫术!”
他的两个跟班吓得脸色惨白,连滚带爬地跑过去,想要扶起加里克,却发现他的右半身软得像一滩烂泥。
林白术缓步上前,在加里克惊恐万状的注视下,拔出那根银针。
手臂的控制权瞬间回归,但那种深入骨髓的酸麻感,却像烙印一样刻在了他的神经里“滚。”
林白术只说了一个字。
加里克和他那两个小弟屁滚尿流地逃走了。
周围的镇民鸦雀无声,看向林白-术的眼神,从看疯子,变成了看怪物。
敬畏之中,带着更深的恐惧。
林白术正想找个地方擦拭银针,却发现一只颤抖的小手递过来一块还算干净的破布。
是那个小魅魔莉亚。
他接过布,仔细擦净银针,小心翼翼地收回针包。
一阵轻微的眩晕感袭来,是精神力消耗的后遗症。
他转过身,看向那个还处在呆滞状态的小魅魔。
莉亚怯生生地抬起头,紫色的眼眸里满是震惊和一丝微不可察的崇拜。
在她眼中,这个男人虽然近乎赤裸,却比镇上任何一个衣着光鲜的人都更像一个……守护者。
林白术摆出了一副世外高人的姿态,一本正经地开口,脑海中的翻译器努力工作着:“少女,我看你……骨骼惊奇,与我有缘。
不如我们合伙,干一番大事业……包吃,包住!”
几天后,黑沼镇最偏僻、最漏风的角落,一间摇摇欲坠的木屋前,挂上了一块歪歪扭扭的木板招牌。
上面的字是莉亚用木炭写的,像几条扭动的蚯蚓。
“白莉诊所”。
林白术坐在唯一的破椅子上,看着空荡荡的诊所,和身边因为紧张而尾巴尖不断打着圈的莉亚,陷入了对未来的沉思。
他现在有了落脚点和第一个“员工”,但账户余额依旧为零。
却不知,他的传奇,即将从一个最意想不到的病人开始。
就在诊所开业当天的黄昏,当夕阳的余晖给破屋镀上一层虚假的金边时,一个浑身长满幽蓝色发光蘑菇、口中发出痛苦呻吟的小树精,深一脚浅一脚地闯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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