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爱当六年奴

顾言之追我的时候，全天下都以为是天之骄子爱上了灰姑娘。我信了。

我心甘情愿为他那体弱多病的白月光，献了整整六年血。直到他把我绑上祭坛，

要行换血夺命之术时我才明白，这根本不是什么爱情故事，

而是他们家一个流传了三百年的阴谋。他们要的不是我的人，

而是我这身能逆天改命的血主之血。1顾言之冲进来的那一刻，我正跪在冰冷的地上，

收拾着一地破碎的瓷片。那只名叫雪团的白雀，了无生气地躺在中央，羽毛凌乱，

身体已经僵硬。这是白月养的灵宠，与她性命交修。现在，它死了。而我，

就成了唯一的罪人。林晚，你他妈到底做了什么！顾言之的眼睛像淬了毒的刀子，

死死剜着我。那张我爱了整整六年的脸，此刻写满了暴怒与嫌恶。我摇着头，嘴唇哆嗦，

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做。但我知道，

解释是这个世界上最无力的东西。尤其是在他已经认定我有罪的时候。

白月虚弱地靠在门框上，脸色惨白如纸，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她眼眶通红，

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声音破碎得让人心疼。言之，

你别怪晚晚姐……她……她可能不是故意的。雪团死了，我再养一只就是了，

只要晚晚姐……还能继续救我……她话说得断断续续，尾音带着哭腔，

说完便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昏厥过去。好一朵娇弱无辜的白莲花。

顾言之立刻冲过去，小心翼翼地将她拥入怀中，动作轻柔得像是捧着一件稀世珍宝。月月，

你别说话，你身体本来就不好！他低吼着，看向我的眼神，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林晚，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月月要是出了什么三长两短，我要你的命！我的心，

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快要无法呼吸。要我的命？这六年来，他要的，

又何止是我的命。是我的血。每个月十五，月圆之夜，整整一百毫升，一滴不多，一滴不少。

从我手臂的静脉里，抽出来，再输进白月那孱弱的身体里。就因为我是上古巫族血主

的后裔，我的血，是治愈她那该死的血枯症的唯一灵药。

这也是顾家同意我和顾言之在一起的唯一条件。晚晚，再等等。六年前，

顾言之握着我的手，满眼爱意与愧疚，等月月的病好了，我们就结婚，我发誓，

我一辈子只爱你一个。我信了。我等了。我等来了他陪白月的时间越来越多，

等来了他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冷。一开始，他每次抽完我的血，都会抱着我，说一万句对不起，

说他恶心除了我之外的任何女人。后来，他变得麻木，只是例行公事。再后来，

他开始对我充满了不耐烦与苛责。林晚，今天的血是不是不够纯？月月说她头晕。

林晚，你最近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月月又过敏了。林晚，

你能不能对自己好一点？你要是病了，谁来救月月？我，仿佛不再是一个人。

我只是一个行走的血袋，一个维持着他心上人生命的容器。而现在，这个容器，

要被彻底毁掉了。顾言之安抚好怀里的白月，一步一步朝我走来，黑色皮鞋踩在地板上，

每一下都像是踩在我的心脏上。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了半分往日的温情，

只剩下冰冷的决断。林晚，这么多年，你的怨气越来越重，连你的血都变得污浊不堪。

再这样下去，月月迟早会被你耗死。他顿了顿，说出了一句让我如坠冰窟的话。

我决定了，启动『换血大阵』，一次性把你的灵血，都换给月月。我猛地抬头，

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换血大阵，那是我们族里的禁术。以命换命。等于，要抽干我。

顾言之，你要杀我？我的声音嘶哑干涩。他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

嘴角扯出一个残忍的弧度。杀了你？不，林晚，这是救赎。他缓缓蹲下身，

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看着他，是你，也是月月的救赎。做完这一切，你就解脱了，

我也能和月月，再无亏欠地在一起。这才是你应该做的，不是吗？我的眼泪，

终于决堤。原来，在我苦苦等待的这六年里，在他一次又一次说着再等等的承诺里，

他早就为我铺好了通往地狱的路。白月在他身后，露出了一个得意的、挑衅的微笑。

那张苍白柔弱的脸，此刻看来，如同恶鬼。2六年前的香樟树下，顾言之不是这样的。

那时的他，会为了我淋雨买一份我爱吃的桂花糕，会把他的外套披在我身上，

会傻傻地对我说，林晚，你就是我的命。我们是在大学里认识的。他是天之骄子，

学生会主席，英俊潇洒，是所有女生眼里的光。而我，只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女孩，

唯一的特殊之处，就是从不与人有肢体接触，也从不让自己受伤流血。这是我离家前，

阿婆对我下的死命令。晚晚，你是我们这一代唯一的血主后裔，你的血，是天赐的宝物，

也是索命的诅咒。记住，在你彻底觉醒之前，绝不能让外人窥知分毫。我一直遵守着。

直到那天，为了救一个即将被车撞到的小孩，我推开了他，

自己的手臂却被划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血，瞬间涌了出来。奇怪的是，

那血带着一股奇异的清香，伤口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这一幕，恰好被顾言之看到了。

我以为他会把我当成怪物。可他却只是脱下外套，紧紧裹住我的伤口，

眼里的震惊很快被担忧和心疼取代。疼不疼？我送你去医院。从那天起，

他开始疯狂地追求我。我不理他，他就每天在我的宿舍楼下等。我不收他的花，

他就把花插在楼下的每一辆自行车上。整个学校都知道，顾家的太子爷，

疯了一样地爱上了一个叫林晚的普通女孩。我那颗封存了二十年的心，终于被他捂热了。

我们在一起了。那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两年。他会小心翼翼地保护我，不让我受一点伤，

他说，我的身体太宝贵了。那时我以为，那是爱。后来我才知道，

那是他早就盯上了我这个灵药。毕业后，他带我回家见父母。他妈妈，

那个雍容华贵的女人，用挑剔的目光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然后轻飘飘地扔给我一份资料。资料上，是白月的照片，以及她的病历。血枯症。

一种现代医学无法解释的怪病，患者会逐渐衰老，直至血液枯竭而死。

顾家不会接受一个身份不明的儿媳。他妈妈端起茶杯，语气冷漠，但我们调查过你，

知道你的血很特殊。白月是言之未来的妻子，是顾氏集团合作伙伴的独女，她不能死。

所以，选择题很简单。一，你离开言之，永远不要再出现。二，你留下来，用你的血，

保住白月的命。直到她痊愈，或者我们为她找到新的药源。只要你同意，等事情了结，

言之想娶你，我们不反对。我当时就懵了。我看向顾言之，希望他能站出来，

带着我离开这个荒谬的地方。他眼中有挣扎，有痛苦，但最后，他握住我的手，

对我说了那句如同魔咒的话。晚晚，再等等。他说，他不能失去我，

也无法眼睁睁看着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家妹妹就这么死去。他说，这只是暂时的，

只是一个任务。为了他口中的那个未来，我答应了。我签下了那份屈辱的协议。

第一次抽血的时候，我疼得浑身发抖。顾言之抱着我，吻去我的眼泪，

在我耳边一遍遍地说我爱你。输血后，白月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红润了起来。

顾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他们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件有利用价值的物品。只有顾言之，

还会抱着我说情话。那时的我天真地以为，只要我忍下去，一切都会好起来。可是我错了。

人的贪婪和欲望，是永远填不满的。白月的病，像一个无底洞。每个月一次的输血，

只能维持她表面的光鲜。而顾言之，也从最初的抗拒，到渐渐习惯，

再到主动关心起白月的身体。他会陪她散步，给她讲笑话，会在她输血后身体不适时，

整夜守在她床边。而对我，他越来越敷衍。我质问他，他却总是不耐烦。林晚，

你能不能懂事一点？我做这一切不都是为了我们吗？月月现在就是个药罐子，我哄着她，

只是为了让她好好配合治疗！他甚至从我这里骗走了阿婆留给我唯一的信物。

那是一块温润的养魂玉，阿婆说，它能温养我的血脉，是我未来觉醒的关键。

他却说：晚晚，这块玉的能量很纯净，让月月戴着，可以更好地吸收你的血，

能让她少受点罪。等她好了，我马上还给你。我居然又信了。

我亲手把养魂玉从我脖子上取下来，交给了他。第二天，我就看到那块玉，

戴在了白月纤细的脖子上。她在阳光下对我微笑，那笑容，纯净又残忍。从那天起，

我就知道，有些东西，再也要不回来了。包括顾言之的心。这六年来，一百零八次抽血，

一万多毫升的血液，流干了我所有的天真和爱意。我变得沉默，憔悴。而白月，

在他的精心呵护下，在我的鲜血滋养下，出落得越发楚楚动人。所有人都说，

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那我呢？我算什么？一个即将被榨干价值，

然后被随意丢弃的药渣吗？我的思绪被拉回现实。顾言之已经安排保镖把我拖了起来，

像拖一条死狗。把她关进地下室，严加看管。他冷酷地命令，三天后，月圆之夜，

就是举行大阵的时候。我被推进了那个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厚重的铁门在我身后哐当

一声关上。一片死寂。我蜷缩在角落里，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不住地颤抖。我不能死。

我死了，阿婆怎么办？我的族人怎么办？我摸索着，从衣领的夹层里，

掏出了一部只有指甲盖大小的微型联络器。这是阿婆在我离家时，塞给我的最后保命的东西。

晚晚，万不得已，捏碎它。无论你在哪里，族人都会找到你。我的手颤抖着，

泪水模糊了视线。顾言之，你真狠。六年了，你终究，还是选择要我的命。

3地下室里没有光。时间和空间仿佛都凝固了，只有墙壁上渗出的水珠滴答作响，

像是在为我倒数生命的终点。我好饿，好冷。这六年来，因为要保证血液的纯净，

我的饮食被严格控制，身体早已亏空得厉害。现在被关在这里，断水断食，更是雪上加霜。

我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在昏昏沉沉中，我仿佛看到了阿婆。她拄着蛇头拐杖，

站在一片迷雾中，满脸痛心地看着我。傻孩子，我让你离家，是让你去见识天地，

不是让你去做别人的血奴！你的血，是巫族的荣光，是沟通天地神灵的媒介，

不是拿来喂养一只吸血臭虫的！你脖子上的养魂玉呢？那是我族圣物，

是开启你血脉力量的钥匙！你把它弄丢了？阿婆的声音声声泣血，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一样砸在我的心上。我哭了。阿婆，

我错了……我把它给了一个不该给的人……糊涂啊！阿婆的影子渐渐散去，

只留下一声长长的叹息。我猛地惊醒，脸上全是泪水。是梦，又不像梦。我知道，

这是我血脉亏空太严重，开始出现的回光返照。我不能再等了。我颤抖着手，

拿出那个微型联络器，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狠狠地捏了下去。联络器在我指尖化为粉末，

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我不知道族人是否能收到信号，也不知道他们是否来得及。

但这是我唯一的希望了。时间一天天过去。第三天，地下室的门终于被打开了。

刺眼的光线照进来，我下意识地用手去挡。两个面无表情的保镖走了进来，一左一右架起我，

拖着我往外走。我的腿已经麻木了，根本使不上力。他们把我扔在顾家别墅后院的草坪上。

后院中央，已经用朱砂画好了一个巨大而诡异的阵法。阵法的中央，摆着一张玉床，

寒气逼人。顾家的长辈，包括他那个一向看不起我的母亲，都站在一旁，

表情肃穆又带着一丝兴奋。仿佛在观赏一场盛大的献祭。白月穿着一身洁白的纱裙，

站在玉床边，脖子上那块属于我的养魂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刺痛了我的眼。

她看到我狼狈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眼神里充满了胜利者的姿态。

顾言之走上前来，他换上了一身黑色的长袍，衬得他面容冷峻，如同神祇。只是这神祇，

是专司杀戮的。他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银刀。林晚，时辰到了。他开口，

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别挣扎，对我们都好。我看着他，忽然笑了。顾言之，

你有没有爱过我？哪怕只有一天，一个小时？他愣了一下，眼神闪躲。现在说这些，

还有意义吗？有。我死死地盯着他，你回答我。他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回忆。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凌迟着我。有过。

在发现你的血能救月月之前。我的心，彻底死了。原来，从头到尾，

都是一场处心积虑的骗局。我所谓的爱情，不过是他为了得到灵药而精心编织的谎言。

哈哈哈哈哈哈！我仰天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我笑我自己，怎么会这么傻！动手吧。

我闭上眼睛，声音平静得连我自己都害怕，动手吧，顾言之。但你记住，今日你欠我的，

他日，我必让你用你的血，你的骨，你的命，来千倍万倍地偿还！我的话，似乎激怒了他。

死到临头还嘴硬！他低喝一声，不再犹豫，锋利的银刀划开了我的手腕。鲜血，

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诡异的是，我的血不是鲜红色，而是带着淡淡的金色，

还散发着奇异的香气。血液顺着阵法的纹路流淌，整个阵法瞬间亮起了妖异的红光。

我能感觉到，我的生命力在飞速地流失。我的视线开始模糊，身体变得越来越冷。

就在我意识即将消散的最后一刻，我看到白月脖子上的那块养魂玉，

突然发出了无比璀璨的光芒！光芒中，玉佩的中央，裂开了一道细细的纹路。它碎了。

一股远比阵法更强大、更古老、更磅礴的力量，轰然爆发！4那股力量，源自我的血脉深处，

源自我灵魂的烙印。它沉睡了二十六年，被我的天真和愚爱压抑了六年。此刻，

在死亡的刺激下，在养魂玉破碎的共鸣中，它苏醒了！轰——！一声巨响，

不是来自外界，而是来自我的身体内部。仿佛有什么枷锁被挣断了。原本正在流失的生命力，

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拽住，然后以一种更凶猛的百倍千倍的姿态，倒灌回我的身体！

后院里的风停了。天空中，乌云在瞬间集结，遮天蔽日。白昼，刹那间变成了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