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探顶楼

1 都市传说，夜探顶楼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过那个说法？几乎所有的学校，尤其是老学校，

底下都埋着东西。坟场，乱葬岗，甚至是……万人坑。阳气旺、命格硬的学生们往上一住，

用年轻人的火气压住地底的阴寒。我们一中男生宿舍，据前几届学长神神秘秘地传，

底下就“镇”着这么一个地方。他们说，当年建楼打地基时，挖出过层层叠叠的白骨，

乌泱泱一片。后来楼是盖起来了，可那股子挥之不去的阴冷，

还有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怪事”，就像宿舍墙角永远除不尽的霉斑，

成了学长留给新生的“入学礼”。我躺在这张铁架床上，听着弹簧濒死般的呻吟，

总觉得那股子传说里的阴气，正顺着冰凉的水泥地往上渗。夜色浓得化不开，

连月光都被彻底吞噬了。窗外本该有清辉流淌的地方，只剩下一片沉甸甸的、不正常的漆黑，

像是厚重的、不透光的黑绒布严严实实地捂住了整个世界。没有星星，没有路灯的微光，

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死气沉沉的墨色，粘稠得仿佛凝固的胶水，沉甸甸地压在眼皮上。

这黑暗，就像是活物一样，异样地安静，又异样地令人心头发毛。

宿舍的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胶水，

混杂着汗臭、隔夜泡面的酸馊……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像是陈年棺木混着湿泥的甜腥气。

我瘫在铁架床上，床垫里的弹簧像濒死野兽的肋骨，随着我每一次呼吸发出痛苦的呻吟。

天花板上，月光透过蒙尘的窗户，投下几道扭曲摇曳的光斑，像几只苍白的手在无声抓挠。

“操！老子不学了！” 对床的王胖子把一本卷了毛边的《陶渊明集》狠狠摔在枕头上，

书本正巧翻到了《桃花源记》那一篇，声音在死寂中炸开，震得我耳膜生疼，“再学下去，

老子非被这破地方吸干阳气不可！”斜上铺的李响没吭声。他像一尊石化的雕像，

蜷缩在床角，脸深深埋在膝盖里，瘦削的肩膀筛糠似的抖。

他露出的半截手臂在月光下白得瘆人，指甲深深抠进自己胳膊的肉里，

留下几道暗红的月牙痕。“响子？你他妈中邪了？” 胖子不耐烦地踹了踹床架。

李响猛地一颤，抬起头。他的脸在阴影里毫无血色，嘴唇哆嗦着，

那双过大的眼睛死死盯着天花板，瞳孔里是纯粹的、动物般的恐惧。

“别……别出声……” 他嘶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

“听……你们……仔细听……”绝对的死寂，瞬间笼罩下来。连窗外偶尔的虫鸣都消失了。

空气仿佛凝固，沉重地压在胸口，让人窒息。然后，它来了。不是歌声。是哼唱。

一个女人的声音。调子破碎、扭曲，像生锈的锯条在朽木上来回拉扯，

每一个颤音都拉得极长，带着一种非人的、空洞的冰冷。它飘飘忽忽，

仿佛从头顶的水泥板里直接渗出来，又像贴着你的头皮在游走。那声音钻进耳朵，不是听觉，

是触觉——像冰冷的、带着粘液的触手，顺着耳道缓慢地、固执地向大脑深处钻探。

一股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炸开，直冲天灵盖！心脏被一只无形冰手狠狠攥住，骤然停跳！

旁边的张涛发出一声压抑的抽气，像被人扼住了喉咙，

手里的圆珠笔“咔吧”一声被他生生捏断！刘明整个人僵在床上，只有眼球在疯狂转动，

布满血丝。“顶……顶楼……” 李响的声音抖得像风中落叶，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冰碴，

他枯瘦的手指痉挛地指向头顶，

“在……在上面……唱歌……”王胖子脸上的肥肉剧烈地抽搐着，他猛地坐起，

铁床发出濒死的呻吟。“操……操他姥姥的！” 他低吼，试图用暴怒驱散恐惧，

但声音里的颤抖像筛糠，“装神弄鬼！老子上去撕了它！” 他眼神凶狠，

瞳孔深处却燃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病态的疯狂火焰。恐惧像病毒，

混合着被点燃的、扭曲的冒险欲，在黑暗中无声蔓延。李响像被无形的线扯着，

手脚并用地爬下床，鞋带散乱。张涛和刘明也像提线木偶般下了床，

脸上是失血的惨白和被胖子那疯狂眼神点燃的僵硬冲动。没有人能抗拒这种氛围，

包括我自己，双腿像灌了铅，却又不由自主地跟着他们挤出了去。走廊被浓墨般的黑暗吞噬。

手电筒微弱的光柱像垂死挣扎的萤火，只能照亮脚前不足半米油腻反光的水磨石地面，

两侧无尽的宿舍门如同排列整齐的棺材。远处安全出口的绿灯幽幽亮着，像地狱的引路灯。

那扭曲的哼唱声陡然清晰！不再是飘忽，而是像冰冷的锥子，一下下凿在耳膜上，

源头直指楼梯口！空气里的腐烂甜腥味骤然浓烈，粘稠得让人作呕，

还混杂着一丝……铁锈的腥气。通往顶楼的楼梯是裸露的水泥，冰冷粗糙。每一步踏上去，

都发出空洞的“咚…咚…”声，在死寂中无限放大，如同敲在心脏上。声控灯昏黄，

光线忽明忽灭，每一次熄灭都带来瞬间的绝对黑暗，每一次亮起，

都映出墙壁上大片大片深褐色、如同干涸血迹的可疑污渍。越往上，温度越低，

寒气穿透单薄的校服，像无数细小的冰针刺入骨髓。

那股混合着腐烂、铁锈和甜腥的恶臭浓烈得几乎凝成实质，

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冰冷的淤泥，其中还混杂着一股像是土腥味的味道。

沉重的绿色铁门就在眼前。门虚掩着，露出一道比墨还浓的缝隙。那瘆人的、扭曲的哼唱声，

正源源不断地从缝隙里流淌出来，冰冷地缠绕住我们的脚踝。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

楼梯间里那点可怜的“勇气”瞬间蒸发。胖子脸上的凶悍凝固了，

只剩下肥肉不受控制地抖动。他猛地、近乎粗暴地把李响推到门前，

瘦弱的李响像断线的木偶撞在冰冷的铁皮上，发出“哐”一声闷响。“看……看啊！

” 胖子的声音干涩嘶哑，像破风箱。李响像被推上断头台，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枯叶。

他死死咬着下唇，一丝暗红的血线顺着嘴角淌下。

他僵硬地、极其缓慢地把脸凑近那条吞噬一切光线的门缝。右眼，

那只布满血丝、充满极致恐惧的眼睛，极力地向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窥探。时间……凝固了。

一秒……两秒……五秒……“嗬……嗬嗬……不……不……呃啊——！！！

” 一声非人的、凄厉到极致的惨嚎猛地从他喉咙里撕裂而出！那不是尖叫，

是灵魂被瞬间撕碎的哀鸣！他像被高压电击中，

身体以一种完全违背物理规律的角度向后猛折！没有转身，是直接向后弹射！

重重撞在身后的胖子身上，两人滚作一团，然后连滚带爬，手脚并用，

像两条被剥了皮的蠕虫，疯狂地向楼梯下方滚爬！速度快得带起一股腥臭的阴风！

这声惨嚎如同地狱的号角！2 惊魂逃亡“跑——！！！！” 王胖子爆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肥胖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连滚带爬地向下冲去！

纯粹的、灭顶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所有人！大脑一片空白！肾上腺素像岩浆般喷发！

楼梯陡峭狭窄，我们互相推搡、踩踏、跌倒！骨头撞击在冰冷水泥台阶上的闷响，

粗重如破风箱的喘息，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的巨响，

喉咙里不受控制的、意义不明的嗬嗬怪响……混合成一片通往地狱的死亡交响曲！

冰冷的台阶撞击着脚底，震得小腿骨剧痛麻木！肺叶像被塞满了滚烫的沙子，

每一次吸气都带来灼痛！一直冲到四楼宿舍门口，我们才像被抽掉脊椎的软体动物，

瘫倒在地，剧烈地咳嗽、干呕，胆汁混合着酸水涌上喉咙，

汗水浸透的衣服冰冷地贴在皮肤上。李响蜷缩在墙角，双手死死抱着头，身体剧烈地痉挛，

牙齿咯咯作响，发出意义不明的呓语，眼神涣散，嘴角还残留着血迹和涎水。第二天清晨，

我像一具刚从冻土里刨出来的僵尸，浑身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气，挪出宿舍楼。

宿管老孙头依旧坐在门口那张破藤椅上，抱着那个掉漆的搪瓷缸子。

初升的阳光本该带来暖意，落在他布满沟壑的脸上，却只映出一种蜡像般的僵硬和灰败。

“孙……孙大爷……” 我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铁皮，

“昨晚……六楼……顶楼……那……那声音……”老孙头慢悠悠地抬起松弛的眼皮，

动作僵硬得如同关节生了锈的木偶。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浓茶。

茶水是深褐色的，浓稠得像……凝固的血块。他咂了咂嘴，

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形成一个极其诡异僵硬的弧度，快得像错觉。“六楼？

” 他的声音平缓得没有一丝波澜，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死气，“小子，睡懵了吧？” 他用枯槁的手指，指甲缝里满是黑泥，

点了点头顶灰扑扑的天花板，“这楼，” 他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我，

那目光像两条冰冷的蛆虫在我脸上爬，“打建好那天起，就只到五层。哪来的六楼？

”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

一股难以形容的、如同陈年棺木和廉价香烛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

“以后……别瞎琢磨这些有的没的。特别是……离你们班主任周老师远点。

” 他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阴森的警告意味，“他……有点不对劲。别信他说的任何话。

”一股寒气瞬间冻结了我的血液！

台阶触感、铁门的沉重、门缝里翻滚的黑暗、李响那非人的惨叫……清晰得如同刻在骨头上！

而老孙头的话，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我的脑子！周老师不对劲？别信他的话？

老孙头灰败僵硬的脸，那浑浊死寂的眼神，

那浓稠如血的茶水……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恐惧撕扯着我。我喉咙像被冻住，

一个字也吐不出，只能僵硬地点点头。就在我转身欲逃的瞬间，

眼角余光无意扫过老孙头坐着的藤椅下方——空荡荡的，只有被磨得发亮的水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