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有灵

1忘川河畔，曼殊沙华如血般艳丽，绛红色的花瓣翻卷着，宛如燃烧的火焰，

将河面粼粼的波光染成了一片绯红。灵汐静静地蹲在三生石旁，

她那银蓝色的发丝垂落在肩头，发尾的碎钻铃铛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仿佛揉碎的星子坠进了玉盘。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戳着三生石上刚刚浮现的姻缘线，

那红线就像一条受惊的小蛇，不停地扭动着。红线的一头紧紧缠着一个身穿青衫的书生，

而另一头却诡异地扎进了望乡台的石缝里，线头还在微微颤动着。灵汐见状，不禁皱起眉头，

嘟囔道：“啧，月老又摸鱼了？”她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不满。就在这时，

一阵羽翼扑棱的轻响传入了灵汐的耳中。她嘴角微微一弯，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因为她知道，除了那只特别爱干净的凤凰，没有人会在落下柳枝时，还要先拂去叶上的水珠。

玄昭落在身后的柳枝上，尾羽扫过水面时特意收了力道，只激起三两点涟漪。

他化为人形时总爱穿月白锦袍，袖口暗金流云纹在暮色里流转，

正用骨节分明的手指擦拭羽翼上的水珠，指尖划过羽根时，能看见细密的金红绒毛。

“孟婆新熬的桃花醉出了品，” 他眼尾微挑，笑意漫过琥珀色瞳孔，“不去尝鲜？

”灵汐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地挑起眉毛，轻盈地站起身来。她腰间悬挂的双鱼玉佩相互碰撞，

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这声音犹如天籁，惊飞了栖息在柳梢上的流萤。

灵汐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玄昭的耳后，那里新冒出了一小簇绒毛，

宛如沾了金粉的红绒线一般，鲜艳而柔软。她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好奇，忍不住伸出手指，

想要去拨动那簇绒毛。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及那簇软毛时，玄昭却突然偏头躲开了。

他的动作迅速而敏捷，仿佛早有预料。尽管如此，

他耳尖的绒毛却因为这一躲闪而颤抖得更加欢快了，仿佛在诉说着主人的羞涩与紧张。

“别闹。”玄昭轻声说道，同时抬起手来，按住了灵汐的手腕。

他的掌心散发着梧桐花的暖香，这股香气萦绕在灵汐的鼻尖，让她有些心醉神迷。

玄昭的目光从灵汐身上移开，落在了远处的奈何桥上。他似乎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刚见夜游神抱着酒坛往奈何桥跑，

孟婆准是又开试喝会了。”玄昭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

灵汐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果然看到夜游神抱着一个硕大的酒坛，急匆匆地朝着奈何桥奔去。

那酒坛看起来沉甸甸的，里面装满了孟婆新酿的美酒。两人相视一笑，一同踏上了奈何桥。

刚走到桥头，一股浓郁的甜香扑鼻而来，原来是孟婆新酿的桃花醉洒了一地。

粉红色的酒液流淌在青石板上，形成了一滩美丽的酒渍，散发出醉人的芬芳。

这甜香不仅弥漫在空气中，甚至连忘川的风都被染上了三分醉意，

轻轻地吹拂着灵汐和玄昭的发丝。就在这时，一阵喧闹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原来是黑白无常正在手忙脚乱地追赶一只雪白玉兔。那兔子嘴里叼着一颗忘忧糖，

红宝石般的眼珠滴溜溜地转着，看起来十分机灵。它的尾巴尖上还沾着一块糖渣，

随着它的奔跑而微微颤动。“广寒宫的偷糖贼。” 灵汐认出那是去年偷她桂花糕的家伙，

银蓝发丝突然无风自动，化作几道闪着微光的细网。玉兔却原地打了个旋，

变成穿月白短打的少女，双环髻上玉簪叮咚作响，锦囊里滚出几颗彩色糖豆，沾了些酒液。

2“仙子饶命啊！”少女作揖时腰弯得如同煮熟的虾米，那红眼珠里还闪烁着兔子般的狡黠，

“就想尝尝这忘忧糖比广寒宫的桂花糖甜上几分……”话未说完，奈何桥突然剧烈摇晃起来，

仿佛要被掀翻一般。孟婆手忙脚乱地扶着汤桶，嘴里大喊着，

木勺也从桶沿滑落：“忘川涨水啦！”众人纷纷低头看去，

只见河水如沸腾的开水一般咕嘟冒泡，无数纸船如点点繁星般载着蜡烛在水面上漂浮，

烛火在浪里忽明忽暗，仿佛濒死的星子。玄昭突然指向对岸，惊道：“那是什么？

”在朦胧的雾气中，一艘雕花画舫宛如一只优雅的白天鹅，缓缓地漂了过来。

船头立着一位身着绯色罗裙的女子，团扇半遮着脸，只露出一双含笑的桃花眼，

眼尾的胭脂红得如刚蘸了朝露的海棠，娇艳欲滴。“画皮鬼？”黑无常紧紧握住锁链，

链环相击发出的闷响如同惊雷。白无常却摇了摇头，

指尖捻着的哭丧棒泛起一丝微光：“没有戾气，倒是有…… 水汽？”画舫靠近时，

女子放下团扇，露出描着细眉的眼尾，唇角梨涡盛着笑意：“小女子苏绾，特来借样东西。

” 她抬手拂过鬓边珠花，那珍珠雕成的蝴蝶突然振翅，金粉簌簌落在灵汐掌心，

凉得像浸了雪水。灵汐轻柔地摩挲着蝴蝶翅膀上的星图纹路，

指尖仿佛被冰凉的珍珠轻轻噬咬，传来微微的麻意：“借什么？”苏绾尚未答话，

忘川河突然如被惊扰的巨兽，掀起滔天巨浪。一只玄龟从水底缓缓探出头来，

它的背上驮着一座玲珑剔透的宫殿，匾额上的“龙宫”二字，被水浸湿后，

墨迹如游龙般晕染开来。玄龟打了个喷嚏，水花中夹杂着几条银光闪闪的鱼，

在空中划出半道弧线，又“噗通”一声落回水里。“谁扰老夫清梦？”玄龟的声音犹如惊雷，

震得人耳鼓生疼，然而，当它看见苏绾时，却如受惊的兔子般猛地缩了缩脖子，

苍老的眼珠里闪过一丝惊惶，“你不是……”苏绾优雅地屈膝行礼，

绯色的裙摆如盛开的芍药般铺展开来：“晚辈苏绾，奉龙王之命取回镇河之宝。

”她从袖中取出玉佩，龙纹在暮色中闪烁着青光，仿佛在诉说着它的神秘与尊贵，

“去年不慎遗落此处，扰了河水安宁。”灵汐突然“呀”了一声，如同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从袖中摸出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

玉佩的边缘还留着她曾经啃咬过的浅浅牙印：“你说的是这个？

”上月在河边捡到的这块玉佩，玉质温润，宛如羊脂白玉，她总是爱不释手，

喜欢揣在手心摩挲。两块玉佩突然同时迸出金光，在空中旋成金圈，

合二为一时化作金龙盘旋而上。龙啸震得曼殊沙华花瓣纷飞，金龙俯冲扎进忘川河，

河水瞬间退去，连涟漪都平息得悄无声息。玄龟咂咂嘴，

背甲上的宫殿瓦片还在滴水：“总算能睡安稳觉了。” 说罢沉进水底，只留下串串气泡，

像被戳破的琉璃球。苏绾满心欢喜，正准备向灵汐道谢，却突然听到灵汐的惊呼声：“快看！

船底在冒泡呢！”众人闻声望去，只见船底果然有气泡不断冒出。原来，

玄龟打喷嚏时带出的碎石，竟然在船底砸出了一个铜钱大小的洞，

河水正源源不断地从洞中汩汩渗入。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大家都有些措手不及，但很快，

众人就忍不住笑出了声。孟婆见状，用手中的汤勺轻轻敲了敲木桶的边沿，

笑着说道：“既然如此，不如去我那破庙坐坐吧？我那儿还有半坛桃花醉呢。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黑无常随即解下腰间的酒葫芦，晃了晃，说道：“正巧，

我这里有刚收来的陈年佳酿，正好可以和孟婆的桃花醉一起喝。”灵汐闻听此言，二话不说，

如疾风般拉起苏绾就往桥头飞奔而去。玄昭见状，快步跟了上去。3月光恰似一泓清泉，

穿过层层云雾，洋洋洒洒地洒在奈何桥上。众人的身影在月光的映照下，

被拉得犹如长长的皮影，摇曳生姿。曼殊沙华的花瓣恰似片片雪花飘落，

有的轻盈地落在灵汐的发间，与她头上的碎钻铃铛相互交织，熠熠生辉。

庙内烛火如风中残烛般摇曳，将四壁壁画上的鬼神影子映照得栩栩如生，

仿佛下一刻就会从墙上跃出。孟婆端出的酒坛上沾染着如粉似霞的桃花瓣，桃花醉清香馥郁，

青梅酿酸甜可口，最为引人注目当属那坛琥珀色的桂花酿，开封之时，香气四溢，

如同一股清泉涌出庙门，连门槛上的青苔都似乎在微微颤动。

玉兔精不知何时已悄然变回原形，抱着酒葫芦大快朵颐，

酒液顺着她那雪白的胡须潺潺流淌而下，在地上汇聚成一滩小小的水洼，宛如一面镜子，

倒映着她那圆滚滚的红眼珠。黑白无常早已卸下官帽，黑无常正用锁链给白无常编织着手环，

铁环碰撞之声犹如天籁，其中还夹杂着阵阵低笑，

白无常那苍白如纸的脸颊泛起一抹如晚霞般的薄红，恰似染了胭脂的宣纸。苏绾手持酒壶，

微微颤抖的手指轻轻地捏住壶嘴，将清澈的美酒缓缓倒入青瓷酒杯中。

酒杯在她的掌心中旋转了半圈，仿佛在展示着这杯酒的珍贵与独特。

灵汐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苏绾身上，她注意到苏绾正凝视着烛火，眼神有些发怔，

眼睫在眼下投出了细碎的阴影。灵汐见状，嘴角微微上扬，举起自己的酒杯，

轻轻地碰了碰苏绾的酒杯，发出清脆的声响。"尝尝吧，"灵汐微笑着说道，

"这酒比广寒宫的桂花酒多了三分野趣呢。"苏绾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酒液顺着喉咙滑下，

带来一阵淡淡的酒香和丝丝甘甜。与此同时，玄昭静静地坐在窗边，

月光如银纱般洒在他身上，顺着他挺直的鼻梁滑落，在他的唇线上投下了一层浅影。

他的身影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修长而优雅。突然，

玄昭开口说道："三日后便是中元节了，地府会有花灯会。"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

却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激起了一圈圈涟漪。灵汐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她兴奋地跳了起来，银蓝色的发丝也似乎因为激动而竖了起来。"去去去！我要凤凰糖画！

"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期待和喜悦。然后，灵汐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头看向苏绾，

发尾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叮当声。"你也一起来吧？"她热情地邀请道。

苏绾指尖捻着酒杯沿，忽然笑了，梨涡盛着烛火：“听说人间花灯会有猜谜，想试试。

”庙门 “吱呀” 被推开，夜游神抱着酒坛摔进来，酒液泼在青砖上，散发出陈酿的醇厚。

“你们…… 不等我……” 他打了个酒嗝，手指胡乱指着灵汐，

“你要的…… 变色法术…… 我知道在哪……”话没说完就歪倒在地，打起了呼噜。

灵汐踢了踢他的靴子，转头冲玄昭眨眼睛：“他没骗我吧？” 玄昭捏了捏她的耳垂，

指尖带着微凉的水汽：“等他醒了，拔他三根胡子当凭据。”4三日后的中元节，

地府张灯结彩。奈何桥上挂满花灯，兔子灯红眼珠是用石榴石做的，

莲花灯花瓣上还沾着晨露，连走马灯里的小人都换了新衣裳。灵汐穿孔雀蓝襦裙，

裙摆银线绣的星月在灯影里流转，手里兔子灯的绒球尾巴被她捏得发软。“快看那个灯谜！

” 她拽着苏绾往莲花灯跑，灯笼上写着 “小时穿黑衣，大时穿绿袍，水里过日子，

岸上来睡觉”。灵汐踮脚揭下谜题，指尖擦过灯罩时带起的风，吹得灯芯晃了晃：“是青蛙！

” 换来的玉簪头镶着颗小珍珠，在她指尖滚来滚去。苏绾也猜中了几个，

团扇扇骨泛着玉色光泽，香囊里装着晒干的桃花瓣，凑近时能闻到淡淡的甜香。

“像把春天装进去了。” 她笑着说，眼尾弯得像月牙。玄昭跟在后面，

手里糖葫芦的糖衣在灯光下泛着琥珀光。他看着灵汐蹦蹦跳跳的背影，

耳后绒毛又悄悄冒出来，被风吹得轻轻颤动。卖糖画的白胡子老头刚画出凤凰尾巴，

灵汐就凑过去，银蓝发丝扫过糖画架子，惊得老头手一抖，糖液在石板上拉出细长的丝。

“要那个！” 她指着凤凰糖画，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玄昭笑着付了钱，自己选了条游龙，

龙角还冒着热气。两人并肩走着，灵汐咬糖画时不小心沾了点糖霜在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