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天蓬:噬仙葫芦吞鬼棺贯祺把厚厚一沓钞票捻开,新钞特有的油墨味和硬挺的纸张触感,是他在这座城市里为数不多觉得踏实的东西。
指肚上的薄茧,是常年握刻刀、捏符笔的功勋章,此刻熟练地刮过一张张印着老前辈头像的绿色薄片,发出令人愉悦的沙沙声。
一,二,三……六十七,六十八。
王胖子三次驱“小鬼”(实则是那孙子压凶宅价的把戏)、给川菜馆调财位、帮人被前男友骚扰下厌胜咒的进项,薄得可怜。
上海的深秋潮气裹着梧桐落叶碾碎和楼下夜市廉价孜然的呛鼻气味,渗进他浦西筒子楼顶的蜗居。
屋子里家徒西壁,唯有一张充当“临时法坛”的西方小茶几能看出点门道。
茶几上污渍斑斑:泡面桶泛着油光,筷子随意丢弃。
几枚边缘磨损的“雍正通宝”、“乾隆通宝”混在油腻的硬币和螺丝钉里。
半旧墨盒里毛笔毛奓着。
一把巴掌长短、通体幽黑的铁尺静静躺在一叠相对干净的黄裱纸上——天蓬尺。
此尺非金非木,触手冰凉,沉得异乎寻常。
尺身隐有暗刻,非肉眼可见,乃是北斗秘纹与《太玄神咒》。
贯祺的手指拂过尺身,一种蛰伏的饥饿感顺指尖爬上,仿佛在渴望着无形之物的鲜血。
传闻此乃北极天蓬元帅荡魔之器的凡间投影,专打鬼魅之虚形,邪仙之法体,一尺之下,三魂七魄俱散,金身宝体亦崩!
这柄散发着无形煞气的凶器,在昏暗灯光下宛如沉睡的凶兽。
旁边是那个不起眼的黑葫芦。
他刚把钱丢进床头缺了耳朵的铁皮饼干盒,“哐当”一声还没落稳,扔在泡面桶边沿的老式智能机像被电击般狂震起来。
屏幕蓝光映着油渍,跳动的号码下显示着:“沪西,枫丹苑,A区一号。”
贯祺眼皮懒得抬。
骗局?
试探?
上海滩不缺这种浮在水面的气泡。
真有钱的主儿,不会亲自打这种电话。
震动顽固得如同催命符。
他油腻的手指即将划开挂断键,眼角的余光却猛地钉在了法坛边缘——那块沾满油污的青铜罗盘。
刚才死气沉沉的罗盘指针,此刻正神经质地抽搐!
像被无形烙铁烫到,想剧烈摇摆又被死死按住,只能憋屈地抖动!
一股冰冷的颤栗感,毒蛇般从他尾椎骨猛蹿到天灵盖!
嗡!
后腰猛地一烫!
那柄安静躺着的天蓬尺竟隔着衣物猛烈震颤起来!
尺身内部仿佛有无数微型涡轮瞬间点火旋转,带动空气发出细微但无比尖锐的震鸣!
沉睡的凶兽嗅到了血的味道,冰冷转化为滚烫的饥渴,疯狂冲击着贯祺的掌心皮肉!
前所未有的烈度!
这不可能是巧合!
他死死盯住狂跳的电话屏幕,又猛地看向罗盘抽风般扭动的指针,身体被腰后那柄骤然沸腾的凶尺顶得绷紧。
能让这把专打无形仙鬼的绝世凶器提前示警到如此地步,这“枫丹苑”下面埋着的东西,绝不是寻常厉鬼那么简单!
那煞气的浓稠和古老气息透过罗盘疯狂传导……牛鬼蛇神?
亦或是……堕仙尸解之窟?
一股源自血脉深处、属于天蓬法脉的森然戾气混合着穷鬼见到巨款的贪婪,轰然点燃!
恐惧?
有一点。
但更多是兴奋!
这得是多大的肥羊?
不,多强的猎物,才配得上这把尺开张?!
挂断?
还是接听?
穷鬼的贪婪和凶器的饥渴瞬间压倒了所有理智。
指尖带着孤注一掷的狠劲,猛地戳在绿色接通键上,同时左手闪电般抄起狂跳的罗盘按在怀里,右手狠狠压紧后腰震颤不休的尺柄!
“喂?”
声音沙哑,市侩气未褪干净,又混入一丝奇异的、刀锋摩擦般的锐响。
迈巴赫无声碾过巨大梧桐投下的浓重暗影,在主宅那几乎能灼伤人眼的水晶吊灯光芒前停稳。
保镖拉开车门,贯祺一脚踏上冰凉工整的青石板。
嗡!
轰!
怀里紧贴的青铜罗盘针尖如同被强电流贯穿,疯了般敲打盘面内壁!
那嗡嗡声瞬间变得刺耳欲聋,仿佛下一秒就要崩碎!
几乎同时!
后腰处的天蓬尺如同烧红的烙铁,爆发出恐怖的高热!
那不是预热,是炉火焚城的喷发!
尺身内部刻录的符文疯狂运转,一股沛莫能御的凶煞锐气透体而出,穿透粗布道袍,在贯祺身周形成一股微不可察、却又足以让靠近的阴魂瞬间湮灭的无形旋涡!
滚烫的烧灼感带着警告和兴奋,死死灼烫着他的皮肉——这宅子下面的东西,够强!
绝对够格!
它己经饥渴难耐!
浓郁到极致的香草和昂贵香水气味扑面而来,却更凸显出一种非人的窒息!
空气沉重粘稠,带着土腥的冰冷死意。
贯祺强忍着眼皮被灼烫的尺意顶得几乎抽搐的冲动,眯着眼,步伐看似随意地跟着管家前行。
但他的意识深处,右眼“天眼”的视觉己被强行染上了一层血色的滤镜。
华美辉煌的欧式主宅,在“视界”中迅速褪去浮华。
他看到的不再是建筑,而是一片翻滚、燃烧着的地下炼狱!
主宅下方,地基深处,一个庞大到无法想象的灰黑色阴影正在缓慢搏动!
那不是烟柱,是一个从幽冥挤入人间的巨大心脏畸胎!
无数条由灰白惨淡煞气凝成的惨白骨臂、扭曲鬼爪,正从这颗“恶瘤”的表面猛地挣扎探出,疯狂向上抓挠、撕扯!
它们想要撕开头顶的一切桎梏,想要拥抱这片昂贵的奢华!
整座豪宅精美的建筑线条被无形巨力扭曲变形,如同随时要被从内部撑爆的皮囊!
台阶两侧名贵花圃里流淌的生命之气,被那地底恶瘤散发出的、如同实质墨汁般的黑气贪婪吮吸,化作一层迅速干瘪濒死的惨绿薄雾,袅袅飘向那张无形巨口。
紧闭的浮雕铜门,在天眼视角下,是两排缓缓咧开的、滴淌着粘稠黑绿秽液、正在咀嚼消化生气的獠牙!
门楣之上,璀璨的水晶吊灯成了镶嵌在这颗巨大怪物顶端、正持续滴落腐蚀性脓液的病态眼球!
“嘶……”贯祺鼻腔里无声地抽吸了一口冰冷蚀骨的、混杂着浓郁“尸气”与“衰败灵气”的空气。
右手死死压在腰后——那柄天蓬尺疯狂震颤着,温度越来越高,尺身内无数凶戾的符篆如同苏醒的星辰,在皮肉的触感上滚过一阵阵微芒灼烫的刺痛!
那不是寻常僵尸古墓,更非厉鬼巢穴!
这感觉……是古老的封禁被破开了缺口!
里面跑出来的玩意儿带着浓厚的“堕落仙灵”味儿!
只有这种等级的邪秽,才能引发天蓬尺如此暴烈的反应!
这哪里是豪宅,分明是坐在一座喷发在即、装满了阴冥腐败与仙道怨毒的火山口上!
管家步履稳定,引向侧面被高大冬青树篱严密包裹的石板甬道:“陈先生有些紧要事务处理,请大师先至内院稍待。
先生随后便来。”
白须白发,古板严谨,声音刻意平稳。
但贯祺“天眼”余光扫过他衣袍下摆——一丝细微、几乎看不见的灰黑色气流,正如同活物般缠绕着他左脚脚踝,如同跗骨之蛆,每一次抬步,都让他动作有一丝几不可查的凝滞和僵硬!
那老东西身上,也被侵染了!
很淡,但对天眼而言如同标记!
甬道幽深昏暗,两侧三米高的树篱散发着浓重的植物和泥土湿腐的气息。
脚下的草坪厚实绵软,踩上去比前院石板更让人心悸。
罗盘的嗡鸣和天蓬尺的狂震在狭小空间里被放大,几乎形成实质的声压,疯狂冲击着贯祺的耳膜。
每一步踩下,地底深处那搏动的“恶瘤”就似乎更近一分!
粘稠的、混合着铁锈和古老血腥味的秽气,丝丝缕缕从脚下渗出,试图缠绕他的鞋履!
就在这时——咕咚!
一声沉闷、如同某种脏器坠落的怪响,毫无征兆地从正前方黑暗甬道的尽头传来!
带着粘稠水声的回音!
同时!
腰后那柄天蓬尺猛地发出一声几乎要撕裂布帛的嗡鸣!
一股滚烫如熔岩的锐意瞬间爆发!
贯祺右手肌肉瞬间绷紧如铁石!
几乎在他神经反应之前,五指本能地就要摸向尺柄!
那感觉清晰无比——前方黑暗尽头,有东西!
活的东西!
带着浓烈的阴秽灵体和腐化血肉的味道!
它来了!
“咳……”管家仿佛被自己突然的呛咳打断,脚步一顿,手帕捂嘴低咳了几声,声音带着一丝强行压制的虚弱和慌乱:“这边……请。”
他指了指甬道前方左侧,一扇被藤蔓半掩、通向一个小型精致庭院侧廊的拱门。
前方黑暗中那散发危险气息的东西,就在那个方向!
这条幽暗的长道,尽头就是它的巢穴入口?
还是陷阱?
贯祺眯起眼,眼缝里金红凶光一闪即逝。
指肚无意识地在腰后滚烫灼人的尺柄末端摩挲了一下。
管他刀山火海,老子这把尺,今天看来是要见血了!
他点点头,没看管家,迈步向前,走向那藤蔓缠绕、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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